第九章 杨昌浚的邀请

赖长也不推脱，当下站起来，坐到了客座之上，胡雪岩便问道：“现在兰州织造局的情况怎么样？”

“托大人的福，一切运转正常。八月份的时候有一台机器出了毛病，法国人倒也客气，派人给收拾好了。”赖长说道。

胡雪岩点了点头，问道：“那你这次前来，是有什么事情？”

“左大帅特命我前来与大先生协商出关军饷一事。”说着赖长从怀中掏出左宗棠的亲笔信。

一手接过信之后，胡雪岩有些疑惑地看了来场一眼，郭庆春此时也是一头雾水，问道：“出关？西征军不是早就已经出关了吗？”

来场没有多说：“大帅在信上都已经写清楚了。”

胡雪岩慢慢拆看信看了看这之后，渐渐走起了眉头，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大帅要亲自出关？”

赖长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大家伙儿劝也劝不住。现在大军已经集结，就等着大先生这边粮草一动，左大帅便要赶赴前线了。”

胡雪岩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先去休息吧。”

赖长有些意外，本来问胡雪岩借款，左大帅一没有交代归还日期，而没有商定利息，这让他觉得十分为难。胡雪岩虽然开着钱庄，但那钱庄也不是用来做慈善的。本来觉得胡雪岩还会详细追问一番，但现在胡雪岩直接一口应承了下来，就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他当先不再逗留，起身离开。

赖长离开之后，郭庆春起身问道：“这是又要借用洋款？”

说话的时候郭庆春有些兴奋，借用洋款让阜康占了不少便宜，要是还有这事儿，他现在是乐得帮忙。

胡雪岩摇了摇头，把左宗棠的信交给了郭庆春。他看完之后脸色大变：“这左大帅不是在明抢吗？”

“哎，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左大帅要得并不多。俗话说得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新疆此时就剩下一个伊犁了，要是左大帅把伊犁也收复了，西征之战便是功德圆满。这银子我们帮他出了便是。”

“这，这说不过去呀。东家，你刚刚还和庞二爷张罗着要与洋人丝战。这收购生丝需要大笔的银两。员额吧怡和洋行就不是我们阜康能够对付的，现在再交出去二百万两，我们手头能够动用的银子就更少！”郭庆春着急地说道。

胡雪岩漫步在堂屋之内，看着门口两盆郁郁葱葱的盆景长得一人多高，心里面有些烦乱。此时俄国人在新疆闹事儿，法国人在越南也没有停歇。官场上漆黑一片，朝廷之内一片焦躁，也正是以为现在是多事之秋，文煜前来查访的事情才被压了下去。

但问题是文煜亲口告诉自己，他前来江南查案，是受了慈禧太后的懿旨。也就是说慈禧太后已经注意到自己了。

树大招风，自己不再京都，身无官职，肯定不可能靠近慈禧太后这样的老佛爷。远在杭州，谁也不知道京都里的一众官员对自己有什么看法。要是真有人参劾自己，慈禧太后又动了心思，那问题可就大发了。

正在胡雪岩忧虑之际，杨昌浚突然又派人前来请他去府台做客。胡雪岩不知道这又是什么事情，跟郭庆春打了个招呼，便直接坐轿子走了。左宗棠西征，杨昌浚在任上也没有少出力，协饷和一应兵勇都是及时交卸，这让左宗棠十分高兴。有意掉他去陕甘地区做事儿。现在左宗棠在朝廷之上威望一日重过一日，他一发话，户部那边便请准了，杨昌浚不日便要去户部报道。

而李鸿章这边也没有停歇。原本长毛作乱刚刚被平定的时候，李鸿章手握数万淮军，又兼任北洋总督，在京都之中也有门人无数，苦心经营之后，曾国藩都不能与之并论。谁料左宗棠自福广总督兴办福州船厂之后，官运亨通，功勋日著，此时此刻，风头竟然已经压过了李鸿章。这让李鸿章内心十分的惶恐。浙江巡抚这边的差事刚刚空缺，他便安排自己在北洋时期一手提拔起来的刘炳章补了实缺。

淮系官员接替两湘官员，自然不讲什么面子情分，收到户部委任状之后，刘炳章便直接来到了浙江办理交接。这件事情胡雪岩自然也早就收到了消息。胡雪岩的生意全在浙江，自然需要地方官员的照付，所以给刘炳章的打点，自然是必不可少的。然而杨昌浚还没有离职，刘炳章又是李鸿章方面的人，要是自己在刘炳章初到浙江之时便殷勤招待，难免会让杨昌浚心里感觉不舒服，所以胡雪岩没有第一时间去面见刘炳章。

刘炳章来到杭州之后，杨昌浚自然是扫榻相迎。一番客套之后，刘炳章却主动说道：“杨兄，我很早就听说浙江住着一尊大财神，不知道你能不能为我引荐一番呢？”杨昌浚当下应承下来，当即派人去胡府下帖，邀约晚上一起吃饭。

见到刘炳章的时候，胡雪岩没有着急客套，而是看向杨昌浚，笑问道：“杨大人，敢问这位是？”

“新任的浙江巡抚刘大人，他可是指名道姓要见一见你，看来胡大先生的名望不光在江南动人，就是在淮北也是数一数二的呀。”杨昌浚以为深长的说道。

胡雪岩给了杨昌浚一个东道主的面子，这才慌得打礼：“哦，原来这位就是刘大人，久仰久仰！”

现在胡雪岩有正二品顶戴，只要不进京都，地方上任何一个大员官职都不可能比他高，所以他没有下跪行礼，只是拱手客套。

“雪翁不必多礼，听闻雪翁急公好义，侠肝义胆，此番前来，就是为了交个朋友，大家就不要在乎官面文章了。”刘炳章表现得极为熟络，客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