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天池诉请

仙鹤山顶的这方湖水，澄澈无澜，水深过人。水面碧光盈盈，湖水边沿挤满各种绿色植物和野花。

其实，与其说这是个湖，不如说是池，更贴切。

“这湖有名字，叫升天池。”亓皝说道。

“为什么叫升天池？”米芃芃不解。

“传说，喝了升天池的水就会感觉晕晕乎乎，像是升天一样的感觉。”亓皝促狭笑道。

米芃芃却当真，“那我喝一口试试。”说着，当真弯下腰，双手并拢，掬起一捧水，小心翼翼送到嘴边。

“我真喝了。”她想起陶明当时舔食蘑菇晕厥的场景，迟疑着。

“试试看。”亓皝笑笑，并不阻止。

米芃芃已经把水送到嘴边了，想喝，又有点害怕；不喝，又觉得没面子。一闭眼，豁出去了。她也不想想，如果这水有问题，亓皝会在一边干看着吗？

她咽下一小口水，咂咂嘴，眨眨眼，咦，一切如常，没什么异样。嘴里还甜甜的。

她又试着喝了一口，“这是山泉水！”

“没错。这水中有很多矿物质，对人身体很有好处。夏教授带着我们取水样化验过，无污染、酸碱度完全符合饮用水标准。喝了这水，可以长寿。”

眼睛已经发直、发现新大陆一样的米芃芃，围着池水边绕圈圈。

近了，米芃芃才看清楚，池水是从一个斜逸旁出的小山洞里缓缓流到池子里的，池水不满不溢，恰到好处。

“亓皝，你说这小山洞的水从何而来？”米芃芃惊奇发问。

“据史料记载，数万年前，仙鹤山曾发生过剧烈的地壳运动。运动中，地壳受挤压，慢慢抬升。地下水受挤压后压强增大，水喷涌而出地表，形成能量巨大的涌泉。这个水池的水就是涌泉的产物。那小山洞里面，有涌泉的出口，日日喷涌不停，不间断地补给水池，让它生生不息。”亓皝说。

“原来是这样！”米芃芃恍然，“那半山腰山洞里的水洼，水源也是这个水池吗？”那石洞壁上汩汩而下的水，原来是从山顶，千辛万苦才集结到洼里的。

“对。”

“我知道了，那些小的细流，小瀑布，发源地都是这个小水池。”米芃芃豁然开朗。

以前，她总是纳闷，仙鹤山上终年难见雨雪天气，那些细流瀑布却从不停息断流，今日算是找到了答案。

“亓皝，人都说，一般情况下，山势每上升一百米，气温就下降0.6度，这样算下来，山顶的气温，冬天怎么也要到零下了。可是，为什么山顶看不到冰雪呢？”

“就是到了冬天，山顶也不会结冰。夏天凉爽，冬天温暖。这大概就是大自然的奥秘吧。”亓皝对这种自然形象也无法解释。

“我和夏教授十年前，就曾对这里的生态和地质情况做过缜密的勘察。我们发现，仙鹤山不但是古生物遗存数量大种类多，也存在很多令人费解的神奇现象，有很多未解之谜。”亓皝说。

“记得你曾说过，你是在国外长大的。为什么对仙鹤山这么熟悉？”米芃芃早就有此疑问。

“没错，我确实刚才国外回来没多久。但是，我并非第一次来仙鹤山。仙鹤山是我的家乡，是我生长和生活的地方。十几年前，作为夏教授的学生，我曾经跟夏教授在这里，做过半年的科考工作。”

“明白了。”米芃芃虽然对亓皝的话仍心存疑问，但是她是个不愿意追根究底的人。凡事得过且过，这样的米芃芃最招人喜欢。

山洞的小细流，源源不断给池水补充养给，给水池里的生物带来了能量。池水里面游弋着的一些不明生物，让米芃芃大开眼界。怪不得说仙鹤山是古生物大全呢。

她发现，小水池的水，是通过另一个抬高的小石洞泄走的。这样，白鹤池的池水，就成了活水，滋养着宝贵的生灵。

即使有人能登临山顶，如果不注意的话，也根本无法看到那个小小的泄水石洞。石洞口很小，被葳蕤的植物覆盖，不披荆斩棘，拨开那些翻卷缠绕的藤本植物，根本无法找到这个洞口。

石洞内的涓涓细流，声音清脆，想必那洞内自有一番景象。

水池岸边，竖立着一排石凳，大约十几个。

那些石凳，褐色岩石材质，看似有些年头了。

米芃芃近前，用手碰触，发现那些石凳摸上去没有粗糙感。就像是经常有人光顾它们，天长日久，石凳都被磨光了棱角。

“你不会告诉我，这些石凳也是夏教授差人放在这里的吧。”米芃芃笑道。

“我并不知道，它们的来历。”亓皝也有不知道的事。

或许，正如亓皝所言，多年前此地曾为一马平川。沧海桑田变化后，地势隆起升高，华表柱，还有这些文物似的石凳，才屹立在这山顶之上？

但是为什么这些石凳，都像是街心花园里利用率最高的凳子一样，光亮平滑，不像是矗立高山之巅，乏人问津的样子？

米芃芃百思不得其解，亓皝也未能对此做出推断和解读。

“这些白鹤怎会生活在这里？这个时节，它们不应该迁徙去了北方了么？”米芃芃大惑不解。

每年冬季，白鹤都会在这里度过严冬，而到了夏天，它们就不见了踪影，到北方消夏去了。

“山上气温适宜，食物充足，有饮用水。很适合鸟禽生存栖息。它们是自愿留下来，没有迁徙的那一部分吧。”

“哦。”米芃芃慢吞吞地回应。

或许是上山来，一连串的境遇让她短暂迟钝，因为大脑神经被冲击得太厉害了，连累了语言中枢。

米芃芃竭力让自己震撼的心平复。

米芃芃注意到，水池正中心有块凸起的小岛，可爱娇小。

环顾四周，她发现了一个问题，“水池正中的小岛，仿佛是漩涡形状的，好像在不停转动，让人有种眩晕感。”

“------”亓皝若有所思，并未搭言。

“我真想到那小岛上去看看。”米芃芃说。

“这次怕是时间来不及，下次吧。”亓皝有点慌乱，仓促说道。

“以后我们还能再来吗？”米芃芃眼睛亮亮的。

“当然，你想来，我会随时陪着你。”亓皝并没想甜言蜜语，只是陈述事实。

米芃芃却听成了甜言蜜语，心一热，“好的。”

大自然鬼斧神工，总是呈现出它神秘的一面，等着我们去解读、去探索。米芃芃越来越觉得，自己从小就熟悉的仙鹤山，自己竟然对它一无所知。

“小时候，就听老人们讲故事说，山上有个水池，不满不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米芃芃叹息。

“这里虽然降水充足，但是一年中，夏季时间稍长，春秋季节温度也比较高，蒸发量应该也不少。所以池水注入量，和蒸发量加上泄走的池水量成正比，不满不溢，也属正常。”米芃芃推测。

亓皝并不多言。仙鹤山顶，夏季温度适宜，蒸发量并不大。不过，他不想多解释什么，任由米芃芃天马行空。

米芃芃已经自己得到了答案，不再纠结这些了。

她坐在其中一个石凳上，接过亓皝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然后递还给亓皝。

亓皝接过，自己也喝了几口，米芃芃想要阻止，“别喝，我喝过了……”

亓皝已经喝了几大口，拧紧瓶盖，“你喝过了，我为什么不能喝？”没事人一般。

米芃芃脸一热，不再言语。

太阳渐渐西沉，不知不觉中，天已落幕。

“我们是不是该下山了？”米芃芃问。

“今晚就在这里凑合一宿，时间太晚了，我们回不去了。”亓皝仰望着天际漫天的云霞说道。

米芃芃想想，来时耗时费力，回去肯定用的时间不会短，再说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清，下山的路又十分难走。

“我的视力到了晚上就很差，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亓皝告诉米芃芃。

“你是不是夜盲症？”米芃芃问他。

“不是，天生如此。”

“猫头鹰的眼睛，到了夜晚越看得清楚，是不是所有的鸟儿，晚上比人的视力要好些？”米芃芃随口问。

“不一定……它们就不是。”亓皝指指眼前的白鹤，“它们的视力，到了夜晚和人一样，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它们喜欢则昼出夜伏的生活，和人类一样。”

米芃芃忽然又想到，那次亓皝伤心失望离开桃源居，申请去了别的站。过了几日的晚上，他突然返回，没有开车，鞋子上很干净，没有一丝爬山涉水的痕迹。

“那一晚，你是怎么到桃源居的？”米芃芃问道。不是说眼睛不好么，那日夜晚，乌漆麻黑的，路况复杂难行，只身一人，不借助工具，几乎不可能。他究竟是怎么回到桃源居的？

“就那样去的……”亓皝立刻明白米芃芃指的是哪个夜晚，但他好像不打算回答，言辞闪烁。

“你没开车，脚上也干净，是怎么去的桃源居呢？”米芃芃见亓皝只是低头沉思，并不答话，知道这件事又要成为一桩无头案。

“亓皝，你知道么，我有时想，你莫不是像鸟儿一样，飞回到桃源居的？”

“你这么想，也无不可。”

天上繁星满天，借着着微弱的光芒，大地没有完全湮灭于无形中。黑暗中，依稀可辨亓皝的身影，伟岸挺拔，恍如梦境。

“其实你更应该问我，为什么离开没几日，又返回桃源居？”亓皝的眼睛在暗处闪闪发亮。

“为什么？”米芃芃不是没想过，只是怕知道和自己意愿相反的答案。

她觉得，如果是那样，还不如不知，自欺欺人，总比难过要好很多。

“因为你。”亓皝直言不讳，以实相告。既然没办法战胜内心，索性让心指路，顺其自然。

“……”这是米芃芃殷殷盼望的答案，但当真相突然来临，反而让她手足无措。

“那时，听了你和周嫂的一番谈话，很失望，一心想远远离开，不想再呆在桃源居令你讨厌。但是真要远离，发现自己还是割舍不下，只好去了别的保护站。离你近些，不会很远，还能感知你的存在，也别无所求了。后来发现，其实，就连这点距离，我也没办法忍受了，只好放下身段去找你。我不奢求别的，只要守在你身边，过一天算一天。”亓皝像是在对米芃芃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