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借刀杀人（二）

陵丹城本是一座在东墨地图上毫不起眼的小城，那不到十丈高的城墙与数十里外的沧澜关相比，却是明显矮了一大截。

甚至就连常年驻守城中的守军，也不足一千。

可如今这座小小的城池却关系着墨渊整整十万大军的粮草供给。

为此，墨渊不惜留下了三千精兵临时驻守此城，以防万一。

此刻，陵丹城城楼之上，城守关忠正例行公事，视察陵丹城的守备情况。

在他身旁，还有几名军中副将随行，一行人看似恪尽职守。

可从他们那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就能看出，这群从未经历过战事的副将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在他们看来，既然有着前线十万大军在沧澜关外虎视眈眈，敌人又怎么可能穿过大军的防线来进攻陵丹城？

若非碍于帝王出征前的命令，这雨夜冰寒的，他们也不会无聊到来这城墙上吹冷风。

“唉，这一年来，我们东墨都经历了整整三次战争了，也不知道这一场内战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几名副将跟着城守巡视，瞧得城墙外一片死寂的旷野，无聊中自然得找些话题闲聊。

“估计用不了多次时间吧，毕竟这场战争不同以往，是咱们东墨国自家的事情，我听他们说，就这两天吧，陛下就会进攻沧澜关了！”

走在前方的关忠也因为太过无聊的缘故，一直留意着身后几名副将的谈话，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这么快？”

这几名副将与关忠共事多年，彼此间的关系也都不错，平日里交谈时，因为熟络，自然免去了不少让人生分的礼数。

当他们听见关忠这句话时，皆是眉梢一挑，面露惊色。

毕竟墨渊的大军才抵达沧澜关下不过两日时间，即便他的十万大军占据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可沧澜关那易守难攻的地利之势，却也能极大的缩小双方之间兵力的悬殊。

要知道，当初堪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陆炎都折戟沧澜关下，由此可见一斑。

“嗯！”关忠缓缓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陛下军中的士兵大都是从北境边城调集而来，没有了他们的驻守，恐怕北荒那群蛮夷之辈早就蠢蠢欲动了。

因此这一战必须速战速决，绝不能拖延。”

不管怎么说，关忠也是一城城守，对于东墨国内以及周围各国的局势却是比这些字都不认识几个的副将了解得更多。

当然这一切也只是关忠自己的猜测罢了，至于墨渊为何选择速战速决的原因，他可不会嫌自己命长去追究这些。

要知道墨渊才到陵丹城时，就下旨说过，任何胆敢散播谣言者，杀无赦。

至于墨渊口中的谣言是什么，恐怕如今东墨国内已是无人不晓。

“哦，难怪！”几名副将听见这一番解释，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也没往深处去想，便看着关忠继续问道。

“城守大人认为这场大战，究竟谁能赢？”

关忠微微一愣，皱眉看着几名副将，想了好一会儿，沉声说道，“从目前的局势来看，虽然陛下握着十万大军的兵力优势。

但如今驻守沧澜关的人可是云凰殿下，当初她能以一万兵力击退西华的十万精锐，你认为陛下能在她手中讨到什么便宜吗？

我估计啊，这一战陛下的胜算并不算高，而且……”。

关忠说到这里，不由得顿了顿，抬头扫了一眼四周，瞧见此刻城楼上都是自己麾下的士兵，这才凑了上来，低声说道，“而且墨渊如今在国内可谓民心丧尽，若他这个帝位真是弑君夺来的，那我不希望这样的人成为我们侍奉的君主。

不瞒你们说，我倒是挺希望云凰公主能够击败墨渊，掌管西华。

毕竟若非她当初带着沧澜关的将士浴血奋战，说不定咱们几个，早就命丧西华的铁蹄之下了。”

“原来城守大人也有这样的想法，唉，要不是墨渊留下这三千精兵守着，估计我也能暗中想办法扣押他们的粮草，这样好歹也算间接帮了云凰殿下一次。”

见自己手下几名副将的想法与自己如出一辙，关忠也是略有惊讶。

可转念一想，以墨卿烟如今在东墨国中的声望，能有这样的局势，却也是在意料之中。

毕竟在墨渊与墨卿烟二人之中，墨卿烟可是曾经舍命保卫东墨的人；反观墨渊，除了在墨方天驾崩后，突然冒出来登上帝位后，就没有任何功绩可言。

其实这也并非墨渊毫无功绩，而是在此之前，他所做的功绩与墨逸轩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因此也就不被人知晓。

再加上墨卿烟回到东墨后，接连的发生的几件大事当中，也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故而在人们心中，墨渊可以说是毫无作为。

或许这也是为何墨渊最终走上了这条弑君夺位的不归路上，毕竟自己所做的一切，无论是好是坏，都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这样的日子长了，妒恨也好，贪欲也罢，都足矣把他推上这条道路。

就在关忠与几名副将低声交谈的同时，城下那片近乎死寂的旷野里，却是渐渐有了异样的动静。

只不过此刻无论是城墙上值守的士兵还是关忠几人，都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城下，因此也没能察觉到这异样的动静。

“云凰殿下，前面便是陵丹城了！”城下，借着夜色的掩护，墨卿烟一行人悄然潜行到距离城墙不到两百步的距离。

此刻那领路的士兵正指着远处在黑暗中极为突兀的城郭小声说道。 从密林踏上官道后，墨卿烟一行人的行进速度的确快了数倍，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经赶到了陵丹城下。

当然，这一路上并不算风平浪静，经过好几处墨渊设下的盘查的关卡，只不过由于对方人数不多，再加上这一身一模一样的军服混淆，墨卿烟很轻易就处理掉了这些关卡。

而且除了几名士兵在动手的过程中受了点轻伤之外，双方的人马都没有任何损失。

毕竟这些士兵在墨卿烟眼中，都是东墨国的军力，她要尽可能的保存他们，更何况，她还需要这些关卡做另外一件事情。

听见士兵的声音，墨卿烟顺着其所知的方向，一眼便瞧见不远处那堵不算太高的黑影。

城墙上，还有不少士兵手执火把，看上去倒是比平日里戒备森严了许多。

墨卿烟不由得轻轻皱眉，正欲开口询问，一旁的胡玉便及时说道。

“云凰殿下，据探子回报，墨渊大军的粮草大都存放于此城南面，不过城中目前除了原本的一千守军外，还有墨渊留下的三千精兵，单凭我们这点人手，想要正面攻破此城，几乎不可能！”

其实胡玉此番虽然也跟着墨卿烟出了城，可对于墨卿烟心中的计划，至今也是一无所知。

之前一路上他还能勉强压下心中的疑惑，可眼下已经到了陵丹城下，他自然不可能再憋着心中的疑问了。

“嗯！我知道了，”

黑暗中，墨卿烟虽然没有看见胡玉那询问的目光，但从他的言语中也能听出胡玉的意思。

只不过此刻时间紧迫，墨卿烟也没有打算替胡玉释疑，毕竟自己的计划用不了多久，胡玉自然就能看出端倪。

这样由胡玉自己亲眼看出来的方式相比于自己开口告诉他，却是在无形中锻炼了他。

因为墨卿烟很清楚自己如今身边肩负重任的人除了叶长风之外，就只剩下胡玉与胡弓两兄弟。

如今天下局势动乱，北荒又在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向东墨发起进攻，因此墨卿烟必须尽可能的利用一切机会锻炼胡玉，日后面对北荒亦或者其它国家的威胁时，胡玉便能成为叶长风那般的主将。

这也是此番墨卿烟将胡玉带出城的缘故，毕竟相比于常年驻守在沧澜关的叶长风而言，胡玉的经历过的战事实在太少，真正的战场，更是从未见过。

想到这里，墨卿烟目光闪了闪，随后便开口说道，“胡玉，你带着一百人沿着陵丹城城下散开，散得越好越好，务必给陵丹城的守军造成一种我们人手很多的假象。”

胡玉怔了怔，但很快便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胡玉毕竟是能被墨卿烟认可的人，别的不谈，但在心志上，却是极为坚定的，他知道此刻时间紧迫，自然不会因为自己心中的疑问去影响墨卿烟的任何布局。

说完，胡玉便不再耽搁，悄然间领了一百名士兵，沿着城下一片漆黑的旷野之中迅速散开。

与此同时，墨卿烟身旁蹲着的近百名士兵也在墨卿烟的命令下，将手臂上特制的劲弩组装展开，悄无声息的装载好箭矢后，便齐齐瞄准了城楼上。

只不过相比于以前对敌时的精准，他们这一次却是特地偏离了方向，只瞄准没有守军士兵的方向，以求尽可能的不伤人。

其实这样的做法最终能够保留下东墨多少士兵的战力，墨卿烟心中也没有底数，可她若是不这样做，也没法下达进攻的命令。

毕竟无论是城楼上的守军也好，还是城下的沧澜关士兵也罢，他们都是东墨的士兵，墨卿烟不能因为自己对墨渊的仇恨，因为他们听命于君王的忠诚，就让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是她的底线，也是她为了东墨大局的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