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人要长大

病床上的人魂不守舍地盯着窗户，外面下着雨，不大不小，透过窗户很容易看到窗户上的雨珠。

“夏夏，”白安提着保温壶打开病房门，“今天做了你爱吃的腐竹。”

夏夏依旧盯着窗户，白安愣了一下，然后走到夏夏病床前打开保温壶，“医生说你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所以我做得比较清淡，来，尝尝。”

白安将筷子递到夏夏面前，可夏夏双眼依旧是涣散的，白安坐在病床上，将筷子轻轻塞进夏夏的手里，“夏夏，吃吧，好得快些。”

“我这次又得离开学校多久？”夏夏终于有反应了，只不过眼神依旧是看着窗户的。其实她是很难过的，每次发病就要在医院里待上很久很久，久到她都要觉得这个世界忘记她了。

白安垂眸，眼神躲闪了一下，“这一次比以往都要严重，你可能要待上半年，主刀医生建议你去省级医院治疗，以便更好地观察，转院手续我已经帮你办好了。”

“我爸妈呢？”夏夏握了握手上的筷子。

“我还没告诉叔叔阿姨，看你自己要不要告诉他们。”这时候的夏夏是很脆弱的，即便白安想说些安慰的话，这些年来夏夏听过的安慰话也不少，所以他情愿让夏夏自己走出来，他没有告诉夏夏，如果夏夏很快恢复心情就能很快出院，但他和医生说好了，跟踪调查夏夏的病因，所以得让夏夏在医院多待些时间，但又不能让其他人发现，所以白安联系了省级医院，不仅能调查好夏夏的病因，还能神不知鬼不觉。虽然他知道，这么多年了，夏夏的父母肯定什么方法都试了，也知道夏夏这莫名其妙的病找不到原因，但他就是不想放过每一个可以帮助夏夏减轻痛苦的办法。

“那就别说吧！我听你的，”夏夏终于转过头看白安，还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吃饭吧！”白安抿嘴，他不想看夏夏强颜欢笑。

“白安，这一次发病，好像比以前都要重些，”夏夏一边吃白安做的饭一边对削着苹果白安说。

“怎么说？”白安放下苹果抬起头，他很认真地听着，不想错过夏夏发病时的任何状态。

“以前只是头特别痛，感觉要炸了的那种，这一次我感觉不仅是头痛，还有整个身体都好像动不了，不痛但很僵硬，甚至还出现了一些幻觉，”说道这里，夏夏的眼神躲闪了一下，“我好像预见了我们的以后，还看到了一些明明没有出现在我记忆里的事。”

白安挑眉，他相信夏夏不可能是精神病，她一直都很健康，更别提身体上有什么病症了，但是这个病，实在有些奇怪。“你看到了什么？”

夏夏皱眉，“我忘了，不过应该不会是好的。”这是真话，夏夏残存的记忆力是记得自己幻觉里出现了什么，但如果非要描述的话，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白安拿起苹果继续削，心里却在琢磨着怎样跟医生说清楚夏夏的幻觉。

“对了，我能在走之前见见杨子文和柯丹吗？毕竟这一走可是半年呢！”夏夏有些舍不得，舍不得杨子文的毒舌，舍不得才和柯丹建立的感情。

白安摇摇头，“最好不要，治疗期间还是不要见任何人，不然容易复发。”白安庆幸，自己成为夏夏这种病的例外。

夏夏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好吧，那你就跟他们说，我想我爸妈了，所以义无反顾地请假奔向我爸妈。”

白安轻笑，“得了，这样的理由他们才不会信，我给你想好了，说你准备参加艺考，所以去国外学习半年，到时候就算你不参加艺考，还是可以继续高考，反正他们也不会问得太清楚。老师也不会多想的。”

“唉，要离开这么久连场送别会都没有，”夏夏偏头看着白安，“只有一个不会讲笑话的闷葫芦陪着。”

是开玩笑的话，夏夏说得是无心的，白安听的是认真的，不过他还是接下去，“等某天没有我这个闷葫芦，看你怎么活下去。”

会说出这样的话，有半分较真，因为白安心里清楚，自己对夏夏的重要性，起码在生活上，夏夏很难离开白安，他冷落夏夏的那几天，夏夏的日子过得一团糟，虽然他回来了，却不像从前的热情似火，会认真帮夏夏做一些事，但并不是事事亲为。夏夏要离开半年，他有过跟着一起离开的想法，他并不怎么喜欢读书，所以觉得无所谓，但他又怕给夏夏太大压力，他可不想跟上次一样和夏夏冷了一段时间，中间还有过对柯丹说些莫名其妙的过分话的小插曲。

“行行行，白安大人说什么都对，小女子不敢顶嘴。”

虽然还是在开玩笑，可白安知道夏夏的心里已经有压力了，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她莫名其妙的病。

窗外的雨越下越小，最后慢慢停止，病房内的男孩女孩开着玩笑。男孩眼里的宠溺和女孩一脸的天真活泼一览无余。，正对着病房的大楼上一抹火红色的裙摆一闪而过。

在适应了和孙彬的同桌生活后柯丹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有很久没有见过夏夏了，就连最后一次见她的时间和场景都忘得一干二净，夏夏也没来找过她。一般都是夏夏蹦蹦跳跳带着白安来找她一起吃饭，她也没怎么找过夏夏。

意识到夏夏很久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柯丹奇怪地问杨子文，她刚刚去过夏夏的教室，可夏夏的桌面上收拾得干干净净，像从来没有坐过人，白安也不在教室，所以她的线索也就只有杨子文。没想到杨子文居然比她还懵。

“杨子文，我要怀疑夏夏是不是你这么多年的假朋友了，”柯丹无奈地说，明明杨子文才是应该了解夏夏去向，关心夏夏的最重要的人，结果他却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杨子文傻笑着挠头，“我这不是平时也不怎么联系，除非哪天心情好一起吃饭嘛！”

柯丹扯扯嘴角，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我刚刚想去找夏夏，发现她不在教室，桌子上也收拾得一干二净。”

“我等下找白安问问，“杨子文点点头，有点心不在焉，他已经习惯了夏夏突然的失踪，所以他知道夏夏不会出什么事。

听到白安的名字，柯丹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没有把白安不在教室的事说给杨子文，说不定等下白安就在教室了呢！

“对了，孙彬有没有欺负你？”杨子文一脸严肃认真逗得柯丹想笑。

“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凶啊！”柯丹忍住笑犯了个白眼然后走开，肩膀一抖一抖地走回自己的座位，路过蓝予时，蓝予叫住了她，“什么事这么高兴，分享一下呗！”

不是没有看见柯丹把杨子文叫到走廊上去，但蓝予就是要装作不知道。

柯丹收住笑容，挑挑眉，“没什么。”

声音不咸不淡，没有要和蓝予深聊的必要，走回自己的座位，在接近蓝予时，柯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蓝予并不像她表面的这么和善她好像在策划着什么大事，一直假装着努力争取别人的信任。不过柯丹不会乱说，她可是还欠着蓝予一个换座位的人情的。虽说蓝予不怎么读书，和杨子文同桌也没什么好处，但那个座位还是离黑板太远了。

“找个时间我请你吃饭，”走到一半，柯丹又折回来和蓝予说了这句话，她心里其实是很别扭的，但又不想欠着人情。

听到这话的蓝予得意地挑眉，原来换个座位还有饭吃啊，她可得好好想想要吃什么了。

杨子文跑到白安的教室没看到有白安的影子，本来想找个人问一下，但又想想白安和其他人应该也不熟，然后想到了篮球场。白安挺喜欢打篮球的，既然不在教室，那肯定就在篮球场啊！

杨子文跑到篮球场的时候，白安坐在观众席上看别人打球。杨子文眉头一挑，白安难得在篮球场不打球而去看球啊，走到白安身边，白安眼皮都没抬递了一瓶可乐给杨子文。杨子文连忙摆摆手，“从现在起我不喝碳酸饮料了，柯丹说对身体不好。”

白安失笑，拧开瓶盖狠狠灌了一口可乐，“子文你变了，以前你不会考虑这么多的。”

“也许吧！”杨子文也不反驳，“不过我觉得我是往好的方面变。”

“我们很久没有这样聊过天了，”白安歪着头看杨子文，杨子文想是在思考，然后点点头，“好像是啊，自从来了高中我们就没怎么聊天了。”

“不是自从来了高中，”白安又灌了一口可乐，剩下的半句话硬是压在肚子里没说出口，他想说的是，是你遇到了柯丹以后。

白安是考虑了这句话后所以选择咽下去，上一次自己已经暗里跟杨子文探讨过这个问题，可杨子文偏偏要装作不知道，那就别再提了，再提了也挺尴尬。

杨子文静静等待着白安把话说完，他没去想白安会说什么，白安突然话锋一转，“你突然找我干嘛？”

“哈哈哈，这都被你猜到了，”杨子文大笑，白安当然知道，杨子文没事不会找他，大概是发现了夏夏很久没有出现了，所以才想到问自己。

“为什么这么久没看到夏夏啊？”

“你还知道关心夏夏啊！”白安撇嘴，“我以为你早就忘了她。”

“怎么会呢！她可是我们生死患难的兄弟。”

生死患难，听到这四个字白安自嘲地笑笑，“她说要参加艺考，去国外学习半年，请假了，所以这半年里是见不到她了。”

“不是，她艺考干嘛，又不是考不上大学。”杨子文觉得好笑。

白安沉默了一下，“也许她是有自己的打算了吧！不能老跟着我们啊，她也要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她毕竟是个女孩子。”

这话说得杨子文一愣一愣的，他没料到白安说些这样有点悲伤的话，马上察觉到了不对劲，“夏夏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啊！”白安故作轻松，“行了，她要长大的嘛，我们也是。”

白安留下半瓶可乐然后离开篮球场，剩杨子文一个人在大脑里分析白安那话的意思，不过他也没剖析出什么特别的意思，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搞不明白，杨子文摇摇头，看了一眼白安留下的可乐，还是拿起来灌了一口。灌到一半，杨子文脑子里出现了白安说的人要长大四个字，是不是长大了他们之间的联系会越来越少，就连聊天也找不到共同话题还要仔细分析一句话的意思？这样的长大，他不要。

谁说杨子文什么都不关注呢？其实他什么都懂，只是不愿意深究，他怕背后的东西太令人心酸，他能够承受，但不想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