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这血色的夜哟

杜元耀呼出一口白雾，眺望着远方的山峦，神色不明。

“将军，据探前方就是那‘黑风寨’的据点。”身后的小兵一脸崇敬的向心中的偶像汇报着查探来的情报。这是杜将军啊！活生生的杜将军啊嗷！独自一人单枪匹马就闯入异族大营取人首级毁其粮草的杜元耀杜将军啊！

“嗯，传令下去让兄弟们休息一下。”杜元耀收回自己眺望的眼，回头，已经是惯常的面对下属的肃穆形象，“今夜就去探个究竟。”

“是！”这个回答十分的中气十足，带着新兵的满腔热血。还是我们杜将军好啊！那些远在天边的皇子皇孙们就只知道自己去争权夺利，有谁还管我们百姓的死活？这一窝悍匪不剿怎行？

看着欢快的去传令的小兵，杜元耀无奈的笑了下。有人不希望自己在此时坏事呢，所有的熟悉老兵全部被换成了新兵，美其名曰‘锻炼’……这样大的能量全部用在了自己这里……呵……

“报告老大！弟兄们都准备好了！”

“嗯，好。告诉大家都休息一下吧。然后把那些朝廷的走狗都杀个落花流水！”红娘开始满不在意的掏掏耳朵，然后又激情澎湃的煽动起了士气。

艾浅看着这一切，感觉像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完完全全搞不懂。但，从大家兴奋的表情上看，艾浅由衷的觉得红娘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女子。

“大哥，嫂子这么强悍，你能hold……咳，你不担心吗？”艾浅捅了捅旁边乐呵呵的张善。

“小浅，你多虑了……”张善的刀疤抽了抽。这孩子，学坏了……

时间飞快的流逝，薄弱的阳光很快被黑暗吞噬。雪地中，黑漆漆的一片，黑洞洞的仿佛张着大口的巨兽，等待着猎物。

不一会儿，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银白静谧的雪地上，很多人踩踏松软的雪地所发出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在安静潜伏在暗中的黑风寨众人的耳中。

战斗，一触即发。

“报——！”小个子因其灵活的身手光荣担当了传令兵一职，此时，他脚步轻快，声音中充满了对自家老大的敬佩，“那些狗腿子们已经步入我们的陷阱！和一号队的弟兄们火拼上了！”

“嗯，好。继续去探查。”红娘懒洋洋的磕磕烟袋锅，眼角的红蝶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是！”小个子兴奋的又跑了出去。奶奶的！那些狗腿子也有被我们打的落花流水的一天！太他娘的爽了！

“红娘，那我们怎么办？”艾浅眨巴着大眼睛期待的望向美艳的嫂子大人。肿么办？好像去凑热闹哦！这可是真正的大战啊嗷！指不定这辈子也就这一次机会！

“跟我在这里吃肉喝酒。”红娘艳红的指甲弹了下艾浅的脑门儿，“小丫头片子，不老实。”

唔，好像还有人也喜欢涂如此红艳的指甲来着？唔，哦，对了，是碧莲啊。那个如青莲般幽静清丽的女子。

她也喜欢在素白的手指尖涂上艳色逼人的大红，也喜欢这样故作嗔怪的轻弹我的额头。

那么一个清雅幽静的女子，她的爱却也浓烈得让人窒息。

总是折扇轻摇的公子哟，你可曾理解那寂寥背影的愿望？

——不在乎生老病死，不在乎荣华富贵，不求这一世轰轰烈烈情，但求这一生平平淡淡爱。

这世间就是有那样的女子，她的爱浓烈坚贞却也脆弱。禁不起哪怕一丝一毫来自爱人的犹疑。

她是那样的坚强，她是那样的脆弱。柔弱的臂膀可以承担千斤的重担，如葱的十指禁不住琴弦细细的拨弄。

“哟，小丫头想什么呢？心事重重的。”张善给红娘斟了杯酒，回头关心了下艾浅。

“唔，不要给子俊太多酒喝啊！”艾浅被君之章的牛饮给震惊了，立刻站起身想要夺回那大号的酒坛。

“啊呀！”二哈灵巧的跳开导致艾浅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娘子……你不要生气啊……”君之章弱弱的声音从红娘身后传来，二哈的小脑袋小心翼翼的探出想看看主人的生气程度。

“……”艾浅顶着油腻腻的脸和身子崩溃的瞪着二哈。额头的青筋欢快的跳出‘井’字，黑线已经可以具象化和黑夜媲美。

“哈哈……小丫头，你还是快去换身衣服吧！”红娘豪爽的大笑，不忘给君之章个台阶。

艾浅看着也在忍笑的张善，无奈的瞪了眼二哈。“……不要给子俊喝酒啊……”

“恩恩，真是体贴的娘子呀。我们子俊好有福气哟！”红娘捏了捏君之章脸上的肉。

“嗯，我娘子最疼我了！”君之章自豪的扬起了脑袋。惹得屋内的人又一阵哄笑。

月明星稀，冰冷的雪地上葬送着鲜活的生命。

杜元耀如同嗜血的修罗，每一刀都收割着一个灵魂。若是能够听到灵魂的嚎叫，那一定是世上最凄惨的曲调。

温热的血液喷洒，雪地，盔甲，脸上。反倒是他那把从未离手的三尺青锋，雪亮的刀刃反射着月光，滑顺的刀身整洁如新。

杜元耀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不知道此地为何地，不晓得今夕是何年。

他只知道，这黑风寨一定有高人坐镇。

他的那些新亲兵，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自从脚踏上这片松软的好像从未有人踏足的雪地上之后，四周边腾起了大雾。那高高悬挂天边的朦胧月色，也尽数消失不见。

四周间或传来哀嚎和痛叫，那声音中还夹杂着他新近熟悉起来的传令兵。

杜元耀闭了闭眼睛。那还是个新兵，刚刚熬过艰苦的训练，把满腔热情都挥洒在了军营。那双清澈真挚的眼，时时向自己投来濡慕和敬仰……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过去。一旦过去，便是步入了阎罗殿。

他以自己行军十年的经验保证，这雾气绝对不是普通的山间瘴雾！可他不敢摘下围在口鼻浸了药的布条来让自己急促的呼吸稍稍顺畅。因为，刚刚，那年轻的传令兵，就是因此落入了无常的名单。

他刚刚跟自己杀出了包围，习惯性的摘下口巾，那张年轻的脸便布满了恐惧和痛苦。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年轻的士兵倒入身边的浓雾，然后，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记得那是之章充满了药草香气的书屋，那温润儒雅的六皇子悠闲的翻阅着一本破旧的兵法典籍。在那个充满了药味的午后，杜元耀清晰的记得，六皇子白皙修长的手指点着书上的一行字说，“元耀，你看这阵法，若是失传，真真可惜。”

然后自己年轻的声音说道，“这样诡秘残忍的阵法，若是出现定是哀鸿遍野，实在不仁。”

那修剪整齐的圆润指甲下面，是一行古老的字体。

那字，翻译出来便是——修罗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