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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相思结露为霜

作者:襄语 | 发布时间 | 2017-04-24 | 字数:8978

“这个贱人。”沐珞微微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感觉每一次跟烈璃彧对话都很伤脑筋,这个妖艳贱货总是话留一半说得不清不楚就走人。微微在原地思虑了片刻,沐珞敛了敛神,抬步往魇离的宫殿大门走了进去。

宫殿大门的后面,两侧是一片荒凉破败的残垣断壁,这里寸草不生,弥漫着死一般的沉寂。头顶一道栈桥横跨在半空,仿佛向无穷无尽的黑暗处延伸,沐珞循着那些零星的记忆,往眼前的石门走去,数步的台阶之上的高座,一袭黑色长袍的颀长男子正倚在那石榻上,黑色的斗篷将他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如若不是那道过于阴沉的声音,沐珞也很难判断魇离是男是女,

“右使,你可算是回来了。”魇离与她仿佛是跟着几层楼台的高度,可是那声音传到沐珞耳畔的时候,却犹如在近在咫尺一般。沐珞不动声色地压下了心底不安的情绪,若无其事地抬起长长的睫毛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魇离,竭力地克制住从自己心底满溢出来的恐惧,司空珞心里面对魇离有一种很深很深的恐惧,魇离说的这么简单的几个没有任何感情起伏难辨喜怒的字眼,让沐珞在一瞬之间感受到了被人生生扼住了呼吸的那一种窒息的感觉,

“司空珞,叩见,魔尊。”她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流转着清浅微寒的光华,沐珞顺着魇离的话便跪了下去,精致恍如花瓣般粉嫩的容颜暗暗敛了敛神,学着梦里面看见的那些画面里的司空珞的模样恢复了往日的淡漠之色,只是那低垂的眼眸,眼底凝结的情绪,始终与司空珞相差得很远。不待魇离再次出言,沐珞便取出了衣袖里的月溪珠的碎片,细细软软的手指微微抬起,她将那块月溪珠的碎片举在了眼前,软糯糯的声音是冷漠的语调,

“魔尊,这是我在茗城皇宫得到的月溪珠的碎片。”长长的睫毛宛若蝴蝶展开的翅膀,沐珞的肌肤泛着雪一般的白皙剔透,在她身上浅色的衣裙的映衬之下,更显得苍白。她身上的衣裙还微微带着点点干透的血迹,即便如此有些狼狈的模样,也依旧掩饰不住她身上透着的那一股不染一丝杂质的灵动之气,也许,这气息更直接地说起来,更是一种活人的气息。静默了片刻,沐珞忽然觉得自己手上的那块月溪珠的碎片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了过去,待她再度抬起眼眸的时候,便看见了那块月溪珠的碎片已经落到了魇离的手上,跟着像是几层楼台的距离,他却像是囊中取物一般轻而易举地就取走了她手上的东西,这一招隔空取物,倒真真让沐珞愣了一下。

“还真是月溪珠的碎片。”细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上的月溪珠的碎片,魇离淡淡地开口说道。话一出,沐珞便已经知晓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原来她的叛门之心,已经这么明显了,连魇离也有所察觉,沐珞觉得,即便司空珞再怎么帮得上忙,是一把杀人的好刀刃,对于一个想要掌控天下的人来说,一丁点儿的不忠诚,就足以让魇离对司空珞下手。沐珞还在做卧底跟踪丁彧的时候,曾经目睹过过他手下的一个元老秦叔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秦叔之所以要杀他的亲弟弟,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的弟弟背着他与他的对手私下做了交易,想要取代起秦叔的位置,还差一点儿害秦叔丢了性命,沐珞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时候,秦叔的弟弟不断地磕头认错,秦叔还是毫不犹豫地一枪打死了他,明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面对自己的利益的时候,也可以自相残杀,更何况,司空珞对于魇离而言,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只是魇离迟迟还未对她下手,倒是令沐珞萌生出了一些其他的想法,司空珞和司空离,这两个人对于魇离而言,如果单单看使用价值来看的话,显然是司空离的价值更高一些。沐珞记得当时司空珞还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孩子,而且是被刺死了,司空离带着司空珞到魇离面前寻求他的帮助的时候,魇离是费了好些功力才将司空珞变成了活死人,然后再一步一步将她培养成一把杀人的利刃,这样一来,投入的成本无疑是大了很多,再者,魇离为什么要救司空珞,难道单单是因为司空离的恳求吗?沐珞觉得自己不用脑子想就知道这是没有可能的,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多管闲事,那么就是司空珞对魇离的价值的确不可小瞧,至少比司空离有用,这么一来要弄清楚当年魇离之所以要留着司空珞的原因,还得要从司空离那边入手了。

“当然是月溪珠的碎片,魔尊,属下可是尽心尽力为你办事的,怎么会有假呢?”想通了自己的下一步该做什么,沐珞觉得自己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平稳,连带着和魇离对起话来的语气,也微微透出了几分自己本来的模样,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了一下,她清澈宛若流水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仿佛闪烁着小鹿一般灵动的奕奕神采,毫无畏惧地对上了魇离的身影。隔着一定的高度,沐珞看不清魇离的任何东西,只是能大概地看到一个颀长的黑色轮廓立在自己的眼前。

“哦?”淡淡的一个疑问音节,微微渗出了几分寒意,魇离忽地话锋一转,阴沉缥缈的声音倒是显出了几分让人听了头皮发麻的笑意,“右使这般忠心,比起门中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还真是让本尊觉得欣慰万分。”这话说得,明摆着就是在讽刺沐珞,虽然自己是学犯罪心理出身的,需要去揣测各种各样的人说的各种各样的话,从他们的语气和言辞判断哪一个是真凶,可是本着自己的喜好来说,沐珞还是非常讨厌这样的虚伪的对话,可是这眼下,她有不能暴走,微微在心里面挣扎了一小下,沐珞嘴角微微泛起淡淡的笑意,她软糯糯的声音是拿捏好分寸的语气,她顺着魇离的话继续说了下去,“最近门中,的确是有一些心怀鬼胎的人,像是一些特别喜欢嚼舌根的,我也觉得很是烦人,不过魔尊是要一统天下的人,这些碍眼的东西,自然会有人替你除掉。”沐珞说起那些喜欢嚼舌根的人,自然话里有指向的对象,对于她来说,这么一个能把烈璃彧那个妖艳贱货坑死的绝好机会,她怎么可能会白白浪费了呢?只要魇离放话,这些事情都交给她来处理,那么她就有很光明正大的理由去给烈璃彧使绊子了。许是上天听到了沐珞心里的声音,魇离将那块月溪珠的碎片收入囊中之后,便淡淡地朝她说道:“既然右使也有所察觉,那便交给你处理吧。”

“是,”微微颔首接了命令,沐珞按着司空珞一贯的风格,朝魇离不冷不热地道了一声告退便退出了他的大殿。

从魇离的宫殿出来,沐珞便看见了站在断壁前长身玉立的上官琉微,只见他一袭玄色衣袍,神色静默地站着,仿佛若有所思的模样。看见沐珞小小的身影,上官琉微剔透的墨金色眼眸中流动的光泽微微亮了一下,不待沐珞走过来,他便缓缓抬步走向了她,“师姐,魔尊,可有为难你?”他问道。这留云派本来就是假的,让上官琉微叫自己师姐,也是为了自己一时的乐趣,可是这一路上来,上官琉微从最初的不适应叫她师姐,到现在养成了叫了师姐便改不了口的习惯,这点点滴滴的变化忽然在这一瞬间汇集到了自己的眼前,沐珞倏地觉得心下一动,似乎感受到了久违的来自于家人的温暖,在这举目无亲的异世里,上官琉微是她第一个觉得像是家人般的存在的人,与越云瑾的会让她脸红心跳的关心不同,上官琉微给予她的关心,是像是沐子琛那样的,寂静而安稳的关怀,让她觉得心里面很高兴能有这么一个人在支持着她,默默地给她鼓励。

“微微,你是在担心我吗?”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沐珞巧笑嫣然,与她在烈璃彧和魇离面前展露出来的伪装之后的笑容不一样,她灵动的笑颜干净得仿佛是晨雾中纤尘不染的倾颜花,“没事的,我已经将那块月溪珠的碎片交出去了。”她安慰般和他说道。虽然这法子是有一些冒险,毕竟她现在是在魇狱门里面,要是魇离一个出尔反尔,二话不说就直接说要弄死她,那么她把月溪珠的碎片交了出去,无疑是将自己保命的筹码白白送到了他手上,很是危险,可是前有烈璃彧给她摆的那一道,如果她不拿出一些有说服力的东西,反而会让魇离对她起疑心。在回魇狱门的路上,上官琉微一直很是担忧沐珞的做法和处境。一来是如今的她与以前那个司空珞除了样貌之外其他的完全不一样,这些不一样的地方除了行为举止和行事手段,还有身上那种气息,如今沐珞身上这种灵动的活气,是以往那个死气沉沉的司空珞身上所没有的气息,这些细碎的异处,上官琉微觉得自己能看出来,那么魇离应该也会有所察觉。

“你无事,便好。”剔透的墨金色里翻涌的复杂情绪渐渐隐去,上官琉微唇边微微抿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清透的声音仿佛是泠然的溪水一般动听。断壁处的一角是微微泛黄的天际,而一袭玄色衣袍的上官琉微伫立在夕阳下的身影,让沐珞想起了以前在学校里面看见的那些艺术生笔下的素描人物,上官琉微白皙如雪的面容透着一种静默的少年气质,即便是只有黑白的颜色,也依旧惊艳了旁人的目光,在往后很多年的日子里,沐珞始终忘不了这样的上官琉微。

沐珞与上官琉微走回司空离居住的宫殿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看见沐珞推开了门扉,上官琉微脚步一顿,轻轻地开口说道:“师姐,那我先走了。”扶着门扉的细细软软的手指微微停了一下,沐珞抬起长长的睫毛,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染上点点不解的神色,“你不进去吗?”沐珞还以为上官琉微在魇离宫殿门外等她,是为了跟着她一起回来找司空离,没想到这会儿到了司空离的宫殿门口,却听见了上官琉微说要离开,她心里不由得微微泛起了一丝不解之意,“没事,你可以进去,哥哥不会怪你的。”沐珞记得先前曾经听上官琉微说过,司空离似乎不怎么喜欢有人到他的居所走动。

“不了,离护法近来身体似乎很不适,今日你离开之后,我看见青绸进去了。师姐,你快些进去吧,”墨金色的眼眸仿佛有着别样的情绪,上官琉微摇了摇头,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话锋蓦然一转,说道:“我想,先去找找苏姽婳。”听见上官琉微提及苏姽婳这个名字,沐珞忽然发现,似乎真的有一段时间看见苏姽婳的身影,也没有听见苏姽婳的音讯了。按道理来说,苏姽婳是去了宋陵玦那边帮助九儿得到宋陵玦手上的那块月溪珠的碎片,不应该什么声息也没有啊。

“你去吧,注意安全。”轻轻地叮嘱了一句,看见上官琉微离开了,沐珞才转身踏进了司空离居所的门扉。还未走到桃花林,沐珞忽然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中有异于桃花瓣香气的气味,那气味似乎混杂着各种各样的药材的味道,可是细细嗅了嗅,却又好像只是寻常的花草的气味,很是怪异。沐珞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不知为何,她对这股味道很是排斥,总是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正欲开口唤司空离,一阵细微的交谈声倏地传入了她的耳畔,她不由得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我说司空离,你何必这样呢,只要能救自己的命,你管别人那么多作甚?”

“你还是把它拿回去吧,我不想喝。”

“你怎么能这样呢?好歹,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帮你弄来了这么些珍贵的药材,为了这碗汤药,我可是被那些毒物咬了很多次,你不感激领情就算了,还摆着这么一张脸给我看。”

“没有人叫你来,你请便吧。”

“哼!你别自以为清高,你能对司空珞下那样的手,现在倒是跟我装起了慈悲心肠,等着吧,你总会来求我的。”恨恨地甩下一句话,青绸便将手里的碗摔在了地上。听见前方传来走动的脚步声,沐珞下意识地绕到桃树的另一侧,待青绸的身影从眼前经过了,她才慢慢地从树影下走了出来,长长的睫毛微微眨了眨,沐珞静静地注视着青绸离去的身影,青绸看起来似乎很是气愤,沿着小路走出去的时候看见垂落在眼前的桃花枝,二话不说便折断了丢在地上,辣手摧花的劲儿那叫一个狠啊。

沐珞对青绸的感觉,从那时候在茗城黑市里面第一次看见她,到今日回到魇狱门第二次看见她,一直以来对她的那一种防备的感觉不退反增,尤其是在听到了上官琉微说她的年龄不详之后,沐珞更是觉得青绸很是危险,虽然青绸目前什么也没有干,可是忽然想起了一些细节,青绸今日对她说的那几句话,还真是别有深意,

……………

“右使姐姐,你也一起回来了吗?青绸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右使姐姐,你以往都不搭理我的,这次,莫非你是立了大功,所以心情这样好吗?”

“右使姐姐,你这样看着青绸,看得我有一些害怕呢?”

“既然大祭司走了,那么右使姐姐,青绸也先走了,你要是累了,就到我的炼药房来找我吧。”

…………

因为那时候青绸与她搭话都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而且当时她有些心虚害怕露出破绽,所以沐珞并没有什么空余的心思去斟酌青绸说的那几句话,这会儿静下来仔细想想琢磨了一下,青绸看似无意的那几句话,还真是字字扎心,从一开始的那一句“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到最后的那一句“你要是累了,就到我的炼药房来找我吧”,都很耐人寻味,不回来?青绸所说的不回来,若不是指沐珞还有任务在身,抽不开身和烈璃彧一起回魇狱门,那么就是暗指沐珞有了叛门之心,已经不会再听从安排,更不会乖乖回到魇狱门。而沐珞最为感兴趣的,是青绸最后那一句话“若是累了,就到她的炼药房找她”,这话听起来也不像是两个熟稔的好朋友约时间喝喝茶聊聊天,更像是,一种提示。青绸在提示着沐珞什么东西。司空珞是活死人,她要是觉得累了,那么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状态呢?沐珞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行着,试着将她所知道的事情联想起来,蓦地,她忽然想到了一些眉目,运用魔铃花起死回生的人,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如果真的有副作用的话,那么青绸身为魇狱门里面炼药炼毒一流的行家,这一些副作用,难道是要依靠她所研制的药来控制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青绸所对她说的那一些话,倒是能说得通了。

“如此入神,是在想什么吗?”身后倏地想起了一道温柔清冽的声音,沐珞方才想事情过于入神,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司空离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还未完全理顺的思绪被陡然打断,沐珞微微晃了晃脑袋,暂时将那些刚放到了一边,她微微转过了身抬起长长的睫毛,仰着一张精致恍若花瓣般粉嫩灵动的小脸看着眼前的人。月色微澜,寂静的黑色夜空下,司空离一袭深蓝色的长袍,俊美细致的面容仿佛是精心雕刻的玉人,眉目之间微微透着雪玉一般温和之气,他的眉眼与沐子琛的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连侧颜的线条也相似得惊人,只是,唯一让沐珞觉得眼前的司空离和沐子琛是两个人的,便是司空离眼眸之中那股盘旋萦绕,挥之不去的愁绪之色,那种像是深蓝色的大海一样颜色的愁绪,总是让沐珞觉得司空离似乎有很多的无可奈何和不得已,不知不觉,沐珞心里渐渐地生出了几分疼惜之意,这其中除了她对沐子琛的感情移嫁到了司空离身上,也有着司空珞对她的哥哥司空离的眷恋之情。

“没想什么啊,只是,”微微抿了抿粉嫩嫩的菱形小嘴,沐珞嘴角微微泛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染上点点狡黠的光泽,“妹妹我在感叹,哥哥的魅力好大。”

“嗯?”轻轻发出一个单音节的疑问词,司空离好看的眉头微微染上几分不解之色,看着沐珞的深色眼眸弥漫着茫然的神色。细细软软的双手自然而然地挽着司空离的右臂,沐珞走到了司空离的右侧,半是搀扶半是挽着地带着他沿着桃花林的小径往前走着,一面笑着一面说道:“你看青绸,这么煞费苦心地为你熬药,这难道不足以说明,我的哥哥魅力大吗?”沐珞没走几步,便看见了地上被青绸摔得四分五裂的瓷碗,看来青绸倒真的是发怒了,都气成这样了。听明白了沐珞话里的意思,司空离蓦然一怔,隔了许久,他的眼眸才微微泛起点点笑意,颇为无奈地抬起修长如玉的长指假意拧了拧沐珞软软的耳朵,虽然是责骂的话语,可是语气里都是满满的宠溺,“你这个丫头休要乱说话了,姑娘家家的一点儿也不害臊。”

“哪里有啊,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顺着司空离的话应了一声,沐珞微微俯下了身子,半跪在那洒落了一地的汤药面前,方才她听见青绸说这碗汤药是汇集了很多种毒物,还有一些很珍贵的药材,她想想,要是能知道这些药材是什么,兴许可以知道司空离为什么需要服用这种药,想好了沐珞便准备动手,细细软软的手指微微伸了出来,沐珞正欲去触碰那掉落在地上的药渣子,司空离却忽地一把拉起了她,力气大得沐珞整个人都被他拖出了两步。

“哥哥?”长长的睫毛不解地眨了眨,沐珞精致粉嫩的小脸满是困惑不解的神情。一丝慌乱复杂的情绪在眼底稍纵即逝,司空离敛了敛神,轻轻地说道:“珞儿,往后看见了青绸,要更提防着些。”这话叮嘱得,还真是不太及时,沐珞本来还计划着找个时间去青绸的炼药房探探虚实,找她喝喝茶聊聊天什么的。不过,眼下司空离这么慎重跟她叮嘱这个事情,沐珞隐隐觉得,司空离有一些事情在瞒着自己,不过,也可能不是瞒着她,那些事情也许司空珞知道,只是沐珞是沐珞,司空珞是司空珞,所以沐珞对那些事情没有印象,而先前司空离说的那一些话,为了他去冒险做什么,生死有命,司空珞可能听得懂,可是到了她这里,就变成了云里雾里,可是眼下她又不能问得太明显,不然的话,就好像在告诉司空离,我不是司空珞啊,我什么也不知道啊,这么做的话看起来就是一副很愚蠢的模样。

“好,我知道了。”乖巧地点了一下头,沐珞顺从地说道,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了一下,沐珞的目光越过了眼前的司空离,落在了前方一棵桃花树下的石桌上,那摆了一桌子的佳肴,倒是令沐珞猛地眼前一亮,“哥哥,你是在等我吃饭吗?”她问道。不等司空离回答,沐珞便已经绕过他往那一桌子的佳肴走了过去,石桌一侧的矮石桩上摆着一架古琴,沐珞曾经在梦里面见过这架琴,也曾经梦见过司空离在这棵桃树下抚琴的身影,只是忽然之间,梦里的场景在眼前再现,沐珞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不是觉得恐怖,倒是觉得有一点儿怀念。

“哥哥,你能给我弹奏一下漫天流萤吗?”沐珞依稀记得,那首曲子是叫漫天流萤。夜风轻拂,纷纷扬扬的桃花瓣落了下来,隔着几步的距离,司空离看见沐珞灵动的身影,极淡的月色下,她粉雕玉琢的侧颜宛若一尊漂亮的娃娃,长长的睫毛仿佛蝴蝶的翅膀一般,在眼睑下投下了淡淡的阴影,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起来很是高兴的模样,司空离神色松怔了片刻,尔后,他绕到了古琴前面坐下。

修长如玉的双指轻轻搭上那琴弦,司空离缓缓拨弄着那些细细的琴弦,沐珞安静地在他身侧的矮石凳上坐下,微微仰起精致粉嫩的小脸看着他专注的面容,神情安静乖巧的模样与司空离记忆之中那个喜欢跟在他身后总是抱怨他不带她下山游历的小丫头很是相似,仔细想来,他似乎太久太久,没有看见过这样的珞儿了。温润的琴声宛若山涧的流水一般旋旋流转而出,拂过沐珞耳畔的时候,仿佛是一阵细微的清风一般,缓慢的调子让人的心情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沐珞的心思随着这琴声的音律,恍然之间,她想起了那个浅浅夜色下野外,模样灵动精致宛如一尊小娃娃一般的小女孩追逐流萤的欢快身影,其实方才她偷听了青绸和司空离说话,青绸所说的司空离对司空珞下的那个狠手,想来,便是司空离让魇离将司空珞变成活死人这件事情了。魔铃花植入骨血,凡人靠着这一种邪花活下去的代价,还是很大的,司空珞被剥夺的不仅仅是七情六欲,还有对这世间一切的感知,就好比,在司空珞的眼眸之中,她看见的颜色非黑即白,所以活下来之后的她无法再看见夜空下盘旋低飞的流萤,也看不见花朵的色彩,她对这世间唯一的感情色调,便是恐惧,可是就连那一丝恐惧,也被消磨在了鬼雾森林里面。这些记忆来得过于突然,让沐珞忽然有些心疼那个与她素未谋面的司空珞。在来到魇狱门之前,她不过是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正是承欢父母膝下的年纪,上有哥哥,可谓是受尽了各种各样的宠爱,她的性子,很快乐。可是在这样懵懂受保护的年纪,却被魇离丢到了死人堆里面去学习屠杀,甚至是到鬼雾森林里面去和喜欢剥人骨的怪物打斗,那一次,司空珞虽然杀死了那个怪物,可是自己也生生被那怪物刺破肌肤剥断了一节手骨,虽然最后魇离帮她把骨头重新接了回去,可是那一种痛苦,旁人是无法体会的。看见自小被自己捧在手心里面的妹妹过得如此折磨,司空离也曾经的动摇过,所以才有了先前沐珞梦到的那一幕,司空离试图利用琴声将司空珞的情感唤醒,可是那样做的后果,便是司空珞的生命一下子衰竭了。以往的司空珞时常坐在这古琴前面,听着司空离抚琴,可是无论司空离怎样一遍又一遍地在司空珞面前弹奏这首曲子,司空珞无法体会到司空离琴声里面纠结和自我恼恨的复杂心情。

长长的睫毛微微低垂了下来,在这一刻,沐珞突然觉得这琴声过于悲哀,让她蓦然有一种听见啼血的子规的叫声的错觉,她正欲开口唤司空离的名字,倏地,耳畔边的琴声戛然而止,沐珞一开始还以为司空离是有话要跟她说所以停止了抚琴,想着等他开口,不料没有听见任何声音,而原本端坐在她身侧的司空离忽地栽倒在了她单薄的肩头上,与此同时,一股极寒的气息猛地袭来,冷得沐珞全身的骨头都渐渐打起颤来,

“哥哥,你怎么了?”沐珞极为费力地翻过司空离清瘦颀长的身躯,想要看看他到底怎么了,只是当司空离的面容转到了自己眼前的时候,沐珞被吓了一大跳。只见眼前的司空离双目紧紧闭着,仿佛失去了意识一般,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仿佛是纸张那样的白得没有任何血色,他的眉睫上不知在何时沾染上了细细碎碎的霜雪,原本浅浅的绯色唇瓣被冻得泛白,浑身上下尽是寒凉之气。沐珞一下子慌了,跟着衣衫,她也能感受到司空体内刺骨的寒气,这也没有到冬天,天上也没有降霜雪,可是司空离这一身异常寒冷的气息,到底是由何而起的呢?正当她慌乱之际,眼前忽然多了一抹红影,长身玉立年轻男子美得仿佛能颠倒众生的面容像是深夜里盛放的能蛊惑人心的花朵一般妖冶,他墨绯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沐珞怀里的司空离,却是不发一言。微微抬眸扫了一眼,沐珞也没什么闲心去管这个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出现的烈璃彧,不多想,她便赶紧扶着昏迷不醒的司空离入了内殿。

扯下一层又一层的被褥盖在司空离身上,沐珞搬来了许多的暖炉,一个一个地用火折子点燃,炎炎的火光透着暖气,整个内殿的温度渐渐地升高了,沐珞的额头上已经渐渐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水,可是司空离身上的温度却是越来越低,更为寒凉。

“哥哥,你到底怎么了啊?”沐珞细细软软的双手捂着司空离变得越来越冷的左手不停地揉搓着,心急如焚。司空离皱着眉心,眉睫上的霜雪凝结了厚厚的一层,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座冰雕一样,半分意识也没有,司空离冰冷的体温,已经比死人的温度还要低了。

“你这样做是无用的,”慵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烈璃彧不知何时已经跟着沐珞进入了内殿,看见沐珞半跪在床榻上不停地帮着司空离取暖的慌乱模样,他墨绯色的眼眸倒是生出了几分意外之色,“魔尊不是一早就说过了吗?待你寻得了所有的月溪珠的碎片交给他之后,他可以帮着你治好司空离身上的寒毒。这寒毒进入司空离的五脏六腑已经多年了,熬了那么多年他的气数也该尽了,先前你在越云瑾那里耗费了很多时日,他也发作过了很多次了,都是青绸帮他压着,”眉眼间微微泛起一丝不解,烈璃彧继而说道:“今夜青绸不是给他送了汤药来吗?看他这副模样,应该是没有喝了。”沐珞知道烈璃彧所说的那碗汤药,她也知道司空离身上可能是有什么病需要医治,只是她没有料到,司空离的病这么经不起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