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武官报告

尊敬的特使阁下：

来到华沙的当天，我就经历了我前半生中所有未曾经历的荒谬事件，我想是时候该向您写下这份报告了，希望你能仔细看完这份报告书，报告书内的内容都是我亲身经历的事情，虽然这些事情都是在短时间内发生了，但这并不代表我对波兰的了解就因为接触时间短暂而变得肤浅，反而这些细小的无关大事的细节就已经能够看出很多事情了。

抵达华沙的第一天上午，我就经历了一场大雪，这座城市里的街头到处都是表情麻木眼神无光的平民，他们拖着麻布口袋到处寻找可以利用燃料以及食物，甚至连贵族门前泔水桶都被他们掏得干干净净的，这些贫民都是没有钱购买昂贵燃料食物过冬的波兰民众，而那些有钱人和富裕阶层都在忙着申请签证，转移财产，想要奔向国外，界面上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无人料理，一堆堆的垃圾堆在白色的雪层上极为刺眼，整个华沙的市政系统几乎陷入瘫痪，坐在车上穿过两公里的街道我甚至没有发现一个警察，只有寥寥几队无精打采的士兵站在政府机构门前。

我能够感受到这座城市的悲观消极情绪已经到极致，底层民众陷入了十分严重的生存危机，恶劣的安全形势是这个国家无法从国外进口各类所需的物资，民众甚至连基本的过冬燃料都无法保障。

波兰官方的高层官员们以一种病态的信任相信着同盟国能够给自己带来和平，能够给这个国家带来新生，尤其是相信法国和英国这两个传统的欧洲强国，波兰人相信法国人和英国人能够遏止住苏联人的野心，很可惜的是法国人和英国人到现在都没有向波兰提供哪怕一克煤一磅面包，反而是德国人从边境调运了一整条火车皮来自鲁尔的燃煤想要交给波兰政府以示善意，但却被波兰官员们拒绝了，拒绝的理由则是没有任何一个贵族向政府反映过缺煤！

很难理解这个国家到底是怎样想的，我来华沙之前曾经仔细了解过欧洲历史，知道这个国家在一个多世纪前曾经有超过五分之一的国民都拥有贵族身份，但少部分的贵族能够代表整个国家的利益吗？波兰人以实际行动向我们证明了贵族政治的可能性。

他们仍旧认为自己还是中世纪那个纵横欧洲四处树敌的强国，他们瞧不起共和国，疏远德国，对苏联缺乏最基本的警惕性，而苏联仅仅只是用一批近乎垃圾的骑兵装备和一堆连日式军械都不如的步枪火炮就获得了波兰人的廉价好感。

在抵达当天下午所召开的那场关于波兰问题的国际会议上，我看到了一个孤独无助的波兰政府总理，这是一位很清楚波兰处境的总理，但很可惜他太懦弱了，懦弱到了连发言的勇气都没有，任由英国法国和苏联把持整个会议，如果不是我们和德国的激烈反对引起了一些相关欧洲国家的支持，恐怕苏联军队第二天就会开进华沙。

在晚上的一场由波兰军方主持进行的联谊会上，波兰军方再次刷新了我对这个国家的认识，他们对于自身形势认知的下限远远超乎的想象。

波兰人甚至将他们保卫首都的重要军营用作招待各国外交官和武官的宴会场地，为了让宴会显得更加隆重，他们甚至还聘请了一支管弦乐队和一支人数不少于十五人全女性舞队，我有理由怀疑这支舞队里面还混进来了妓女，一个军营里面出现了乐队和舞女，这简直就是对军队的侮辱。

宴会上丰盛的食物让我明白了为什么华沙城内的物资会如此缺乏，满大桌的丰盛食物每一样都是新鲜的，羊奶酪、黄油、肉馅饼、白面包、苏联鱼子酱、进口的英国糖果、还有一条条粗大的在市面上根本看不到烤制德国火腿以及堆积至少半米高任由客人取食的精致蛋糕。

每一个波兰将军手中都几乎端着一杯酒在和其他人交谈，德国啤酒、美国威士忌、法国葡萄酒、苏联的伏特加，我甚至还在桌子上看到了两瓶产自国内的茅台。

如此奢侈的饮食令我咂舌，我甚至怀疑这里不是军营，而是波兰人搭建的一处临时营地，用作迷惑各国，不只是因为乐队舞女以及奢华的饮食，更因为各国外交官和武官进入军营 没有接受丝毫检查，苏联人甚至脖子上挂着相机给波兰骑兵拍照，而被拍照的波兰骑兵甚至骄傲的抽出了自己闪亮的马刀，丝毫没有注意到苏联眼中的嘲讽，任何一个士兵都知道再锋利的马刀也砍捕头最薄的坦克装甲的，苏联人最后还掀起油布给一门波兰大炮拍照，被抽烟赶回来的炮兵制止了，但那名炮兵没有任何收缴苏联人相机的想法。

如此愚昧麻木的士兵让我感到震惊，哪怕我在国军服役时所见过的刚刚征兆的民夫士兵也比他们更加尽职，至少他们知道谁是敌人。

在宴会上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主动求见了波兰军方高级将领博尔特罗夫斯基上将，我认为士兵们盲目乐观自大是可以理解，只要将军们保持头脑清醒，这个国家还是有一线希望的，但波兰将军们的傲慢以及对共和国偏见还是让我感到齿冷，博尔特罗夫斯基甚至连短暂交谈的机会都没有给我，就让一名叫做鲁梅尔的中将负责接待我，我不知道如果一名代表国家的外交武官都不能引起他们的重视，还有什么是能够引起他们注意的，波兰将军的目光都被苏联人的虚情假意的廉价援助所迷惑了，很遗憾我参加宴会时没能带上几门国内退役大炮过来。

写到这里，请您原谅我未经您的同意就将那份关于苏波边境苏军驻防情报交给了鲁梅尔中将，所幸的是鲁梅尔中将连看都没看那份至关重要的情报文件就推还给了我，并且还认为我是在离间波兰与同盟国阵营盟国之间的友好关系，反问我是否能够像苏联那样向波兰人提供无常的军援以及无息贷款，对此我表示否定，这样的国家哪怕是援助一个标准的共和国机械化集团装备也都是无用的。

鲁梅尔中将的拙劣眼界以及肤浅的认知让我确信了这个国家的前途，这个国家的官员们以及军官们都在将希望寄予一帮强盗能够要求另一个强盗不要抢劫他们的钱包，很可惜的是这群强盗都是一伙的，并且强盗们想要抢得并不止是一个钱包，而是更多的东西。

他们认为哪怕是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也只是苏联军队入驻波兰而已，英法美会帮助他们约束苏联人，而被苏军入驻的波兰还是从前的那个波兰，在这一点上，那些忙着逃离华沙的富商以及中产民众都比这些官员将军们更加清楚苏联人是什么德行。

尊敬的安以之特使先生，我必须提醒您，我们得做好波兰被苏联占领的准备了，届时苏联人庞大军队将会像潮水一般涌入波兰，进而威胁我们在欧洲的重要盟友德国，相信德国人也对这一情况的发生有所预见了。

一旦真正爆发，德国将会陷入比一战更加险恶的两线作战环境，而这次德国人恐怕不能再像上次大战那样以进攻代替防守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国内通过空运的方式加强共和国在欧洲的军事存在，尤其是驻徳军事力量的加强，仅仅依靠一个驻德集团军是远远不够的。

德国人的西线完全可以依靠少量的军队防御，因为英国人和法国人一直在打着中德与苏联爆发大战的主意，否则他们不会在苏联加入同盟国这一事宜上一只拖着苏联，他们想给苏联人希望，让苏联认为英法是站在他们身后支持自己的。

英国人和法国人做梦都想看见我们在东欧平原以及中亚高原上与苏联人厮杀，而他们则做一个安稳的渔翁，美国人更是如此。

未来的战争，德国东线必然是一个重点，我们在东欧以及中欧的军事存在以及政治影响实在是太薄弱了，薄弱到了连波兰人都不买账的地步了，虽然我们不会受到直接影响，但对于德国却是致命了，我无法确认德国是否拥有独立抗衡苏联并且提防英法美的实力，但我可以确认如果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我们失去了德国，那么我们将毫无取胜的希望。

波兰已经没有挽救的余地了，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想在苏联军队入侵波兰之前也一同进攻波兰，这并不是因为我个人遭受到了波兰人轻视而产生的偏见想法，而是我们决不能让苏联人将军队推进到德国边境，如果可能的话我们最好能够占领华沙，若不能占领华沙，也至少要将苏联军队阻止在维斯瓦河一线，否则东欧平原上再也没有任何天线能够阻挡住苏联人钢铁洪流了。

以上均为我个人看法，仅供您参考，虽然波兰抵抗苏联人的希望非常渺小，但我在留驻波兰期间内还是会做一些努力，希望并不大，请您务必做好失去波兰的准备。

驻波兰武官：陈烬

1939年3月9日，于波兰华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