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锡山大营（二）

对于当年手刃恶匪王鹰的场景，在座的高瞻、索勋、尉迟孝仍然是记忆犹新，尤其是王鹰临死之前那嚣张的姿态，简直是无法无天。每每想起黑马城恶匪们的劣迹，张义潮均是义愤填膺，怎奈李唐式微，无法在军事上对盘踞在沙漠的巨匪们进行有效的打击。

看到张义潮虎躯颤抖，安景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大意，随即补充了一句道，

“义潮，你们当年是怎样得罪了这伙土匪，为何现在仍然是心有余悸的样子？”

“您有所不知，数年前，我们途径沙漠的时候，正好经过沙漠之中的客栈，实际上，这家客栈就是黑马城土匪们一个杀人越货的窝点。幸运的是，我们在得知土匪们的阴谋诡计之后，及时采取了措施，这才一举粉碎了他们的阴谋，并且趁机斩杀了黑马城的三当家王豹和二当家王鹰等数人，也正是因为如此，王彪才费尽心思的想要找到我们报仇雪恨！”

此话一出，堂内一片哗然，步胜和莫贺更是惊诧不已。虽然张义潮解释的很是轻松，但是在安景看来，张义潮能在沙漠之内与王彪一伙土匪进行一场恶战，其中的凶险自然不在话下。

对于当年的一战，索家的商队确实有几人丧命，还有几人受了重伤，对此，张义潮一直不愿意提及，更是对索家表示愧疚。然而，作为索家商队的领队，索勋却并不以为意。安景望着张义潮年轻的脸上表现出自信的神色，在心中开始对张义潮刮目相看，随即站起身来走到张义潮近前，朗声笑道，

“义潮能在沙漠之内与土匪周旋，而且趁机斩杀土匪的几名首领，真是值得我们锡山大营的所有人好好学习一番！”

“安景大爷千万不要这么说，义潮斩杀土匪，一方面是出于私愤，另一方面却是为了国家！”

“国家？我们还有国家么？”

说这话的时候，安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的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悲凉。对于这一点，张义潮并不愿意反驳，但是话说道这一步，张义潮只得硬着头皮接着说道，

“安景大爷何故如此悲观，要知道我们身为大唐子民，无论在任何时候那都得为李唐效力！”

“义潮，不是我说你，我们所在的大西北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不再是李唐的势力范围了。想想安史之乱以后，吐蕃暴军攻陷河西，数十万李唐子民就此沦为吐蕃的奴隶，就连曾经归属李唐陇右道的漠北一带也成为犯罪的天堂，因此才会滋生出像大漠判官王彪这样的恶匪，你说对不对呢？”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我们要对朝廷有信心，相信朝廷总有一天会收复故土重整河山！”

当张义潮说这话的时候，安景、步胜、莫贺就如同在听一个巨大的国际玩笑一样，纷纷表现出不屑，安景更是无奈的拍着张义潮的肩膀，苦笑道，

“义潮啊义潮，你怎么还这么幼稚，你以为我们的朝廷还是当年威名传播四海的天可汗么。如今的中原藩镇割据、军头林立，朝廷内部主和派早已经占据上风，宦官当真、视听受阻，朝廷尚且自顾不暇，哪里还有能力收复故土重整河山呢！”

“安景大爷，有件事你可能早已经听说了。”

“哦？什么事？”

“几个月前，朝廷派出大军对朔方镇用兵，你可知道？”

听着这话，安景顿时一惊，随即退后一步问道，

“义潮，虽说朝廷用兵这事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但是能从你这里听到这个消息，依然令我大吃一惊！不知你是从什么地方听到这个消息的？”

“实不相瞒，当时我们就亲身参与到这场战争当中。这场战争最终的结果无疑是朝廷的官军取得了胜利，原朔方节度使李涓仍然担任节度使一职，而其儿子李彦佐担任灵州刺史。其中的叛乱首领王宰被部下杀害，早已经尸骨无存！”

如果说刚才那个消息只是令安景等人大吃一惊，但是现在这番话足以令安景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时的安景根本也顾不得想像张义潮等人到底是什么背景，经过短暂的惊诧之后，随即像听故事一般追问道，

“义潮，如此机密你是如何得知的？而且朔方镇的人事任命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另外，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对于安景的提问，张义潮并不想从正面回答，而是将话题继续引到了刚才的民族大义之上，随即站起身来，向安景、步胜、莫贺行了一礼说道，

“朝廷的军事行动想必各位都已经知道了，但是我今天并不想具体讲述当时战争的过程。请恕义潮冒昧，当时朝廷对叛军用兵，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朔方镇已经主线了两个派系，第一是以王宰为首的一派，他们主张割据自立；另一派是以李涓为首的主战派，他们主张对河西的吐蕃用兵，而这一主张得到了凤翔节度使崔度和崔珙奏父子的支持。”

“即便是凤翔镇支持对河西的吐蕃军队用兵，那么仅凭朔方和凤翔两镇十万兵力很难对河西的数十万吐蕃大军构成威胁！”

“哈哈哈...，安景大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次主站的背后有穆宗皇帝的支持，相信用不了多久，朝廷就会组织有效的兵力对河西一带的吐蕃军队进行军事打击，到时候河西就会再次回到李唐治下，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听了这话，安景等三人均表现出了短暂的沉默，虽然他们嘴上不愿意接受朝廷在心中的存在感，但是在内心深处，他们锡山大营的所有人仍然是汉人，是地地道道的李唐旧民。如今张义潮一下子说出了朝廷下一步的军事动向，这无疑给安景一伙人极大地鼓舞，怎奈河西丢失已久，安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李唐有能力收复河西，随即转向张义潮，继续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道，

“义潮，不是我们不相信朝廷，只是李唐近几年式微，在西域一带的宗主国地位早已经不复存在，这些年在吐蕃的威逼利诱之下，吐谷浑、回鹘等势力渐渐地屈服于吐蕃的淫威之下。一旦朝廷准备对河西用兵，会不会遭到西域等国的阻挠？”

“安景大爷，最近一年之内，河西的军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是龙虎隘一战，朝廷取得了关键性的一战，不仅如此，吐谷浑老尚书与定县将军尚恐热交恶，恐怕两国再无结盟的可能性；其次，朝廷加强了朔方、凤翔两镇的军事力量！”

“即便如此，盘踞在西北的高昌回鹘很有可能会与吐蕃联兵共同攻打李唐官军，到时候义潮又该如何抉择？”

听了这话，张义潮便知道了安景等人已经被自己的理论所吸引，只是心中依然有顾虑。而张义潮要想真正的拉拢锡山这支大军，就必须将最后这层纸给捅破，于是张义潮清了清嗓子继续补充道，

“安景大爷，你可知石城的回鹘外九部为何为被左右威卫攻打？”

“难道是回鹘内部又出现了叛乱，这些年回鹘发生这样的事情还少了么？”

“哈哈哈...，如果单纯的是因为要发生叛乱，那么莫顿贺可汗绝不可能亲自带领大军前来石城，顶多让自己的儿子句录莫贺带领大军攻破石城即可！”

“义潮，我现在对你的身份很是好奇，为何你对这一带发生的事情这么熟悉，你到底是什么人？”

“安景大爷不必着急，还是让我解答莫顿贺可汗的军事目的吧。回鹘内外九部不和早已经是不争的事实，然而，外九部贵族在崛起的途中已经背离了与李唐的军事联盟，选择与河西的吐蕃的军队亦或是中原的叛军结盟，这一点是莫顿贺可汗难以容忍的，因此才会亲自率领大军前来问罪！”

“这么说来，石城的外九部大军真的已经投靠了吐蕃？”

看到安景等人一脸的震惊，张义潮便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大步，而这关键的一部也将决定了整个锡山大营以后的动向。步胜听到外九部的新兴贵族投靠吐蕃的消息的时候，恨得一拳砸在了身边的桌子上，怒道，

“这帮挨千刀的，他们的老祖宗当年接受李唐救济的时候不知是多么的忠诚，现在他们的后代尽是一群白眼狼，居然想要勾结吐蕃来残害我大唐，真是岂有此理！”

“步胜掌柜言之有理，如此国仇家恨，怎能不令人咬牙切齿！”

转眼间，高瞻、索勋、尉迟孝三人也被步胜和莫贺的话语所感染，气的纷纷跺脚。而安景显然已经被张义潮这番精彩演说所打动，转过身来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两只眼睛如同苍鹰一般死死地盯着门外。经过短暂的心灵冲击，安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而这个决定也令其名垂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