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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75 雨雪霏霏
在另一座城市里,夜,有些寒冷。
闵朝坐在沙发上,右手无意间抠着沙发表层的皮子。
他看了阳台一眼,忧心道,“今天你别出门了,外面人多,要是哪个不小心伤到了胎儿怎么办?”
江亦卉背对着闵朝,一身素色真丝睡衣,小腹稍稍隆起,她缓缓转过头,眉角间都是疲惫。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已经开学一个月了,怎么还在家里?”她不耐烦地问道。
闵朝无奈的轻抿着嘴唇,半晌没有说话。
江亦卉气冲冲地进了房间,落地窗帘飘了起来。
“我说了你不用管我。”
闵朝忽的抬起头,眼里充斥着些许怒火,但他执意压住了愤怒。
“我跟学校打过招呼的,没事,倒是你,肚子都这样了,能不能好好在家待着,我知道你每天在外面干什么,我没理由管你,但孩子是无辜的。”
他平静地说话,就像在诉说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江亦卉整张脸瞬间便绿了。
“你要是觉得不乐意不开心,你可以走啊,你不用管我,反正你们每个人都觉得我就是婊子!”
闵朝紧紧握着拳头,眉心皱起,一股寒意经过他的心脏。
他们之间这样的吵闹似乎已经是家常便饭,江亦卉从松南家里搬出来的那天开始,他们的争吵也开始了。
“我要是觉得不乐意,也不会为了照顾你照顾孩子,放弃了自己的学业,我也没希望你怎样,就是想你好好的。”闵朝淡然说道,似乎是解释。
江亦卉的火气这才消了几成,但还是一脸不屑地看着闵朝。
“你别说这些,等孩子生下来,你的情我就算还完了,只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再有喜欢我的念头,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喜欢你,但我这个人不喜欢欠人情,所以这个孩子就当作我对你最大的补偿吧。”
闵朝有些痴傻地望着江亦卉绝情的面孔。
一份情,一个孩子。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拿孩子还人情的。
“你怕欠人情,那如果没有孩子呢,你打算怎样还我的情啊?”闵朝似乎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不依不饶。
他只是好奇,这个女人究竟蠢到什么地步,她以为什么都是可以还清的吗?
江亦卉小心地抚摸着自己肚子里的胎儿,神色稍微平静一些。
看来孩子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令女人有些善心的。
“你别忘了,当晚是谁趁我不省人事就要了我。”她抬起眼睛,里面都是晶莹的泪光。
闵朝的心忽的一软,他终究是有愧于她的。
江亦卉上次从海南回来之后,找到了闵朝,喝得烂醉如泥,闵朝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对顾我思怀有一些愧疚之心,但还是将她扛到了酒店。
一个心如蛇蝎,满肚子坏水的女人。
闵朝本是打算从此之后离开她的世界,不再痴迷,不再傻。
离开时,江亦卉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袖,让他不要走,嘴里念念有词,眼里淌出清泪。
他实在不忍心见她一人这般痛苦难熬,便坐下轻轻抱住了她。
她不停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闵朝知道江亦卉定是将他当做了王既宇,才会如此脆弱。
那一瞬间,他有了人性最大的弱点,嫉妒。
唯一能让他消减嫉妒的方式就是,占有。
男人的占有欲让他从心魔里解救出来,同时也将二人带进了罪恶的深渊。
“这事是我不对,但既然你有了我的孩子,小卉,你有没有想过…”闵朝支支吾吾。
“没有。”闵朝话音未落,江亦卉便决绝地回绝了他。
闵朝轻声咳了一声,“我不会逼你的,但你记住,我会永远等你,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在这里,要是有一天你受伤了,难过了,记得回来找我。”
江亦卉无声转了头,没有说话,随后只听见大门哐当一声被关上了。
她还是走了。
闵朝将脑袋埋在双腿之间,发出嘤嘤的低泣声。
他突然觉得江亦卉像极了野外的蒲公英,你越是渴望她一直生长在原地,她越是要腾空而起,抚摸白云。
而所有的蒲公英最终都会归尘落土。
左沿找了一块松软的土,将随身带的纸巾垫在上面,坐下。
王寒至随意地坐在地上,阳光照射着他的眼睛。
“你平时经常来这里吗?”左沿问,拿起一个冰激凌。
王寒至摇摇头,“不是常来,我哪有那么多时间,但只要一有空就会来。”
“嗯。”左沿似乎无话可说,毕竟对于王寒至,她的记忆少之又少。
“昨天在店里看见你,还挺意外的,从来到这里的那天起,我就以为会跟以前的一切永不相见。”王寒至感叹道。
左沿笑笑,“我曾经跟你一样,觉得离开了一个地方就可以对过去慢慢释怀忘记,可后来发现错了,只要你有信念,不管去到哪里,属于你的记忆就是你的,而且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只冥冥手在指引我们前进。”
就像在阴差阳错里见到松南,见到丁炜彤,见到江亦卉,这些都是命运使然吧。
“看来你也试图忘记那些痛苦。”
“你想忘记吗?”左沿问。
“我不想,但同时我也不想生活在过去里。”
“所以你带着顾我思重新生活?”左沿有些感动。
王寒至欲言又止。
“你来到南方,因为她喜欢南方城市,甚至待在光雾山下,因为她喜欢自然风光,开的店叫雨雪霏霏,不就是在怀念她吗?”
左沿停下看了一眼王寒至,对方正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你真是她的挚友。”王寒至说道。
左沿笑笑,“你甚至在自己店里的草莓蛋糕上放两个草莓,世界之大,谁会有这样的心思,因为顾我思跟你吃蛋糕的时候偷了你的草莓吃吧?”
不知不觉间,他们的眼里默契地有了些泪水,因为此刻正在思念着同一个人。
但那种感觉已经不是撕心裂肺的痛苦,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放松,是经历长久的痛苦之后的释然。
是大大方方敢于说出口的想念。
当有一天你敢在青天白日下说出自己心里的思念,说明你已经放下了,只是内心强烈的感情还在催促着你想她。
这一点,他们俩人心知肚明。
“看来她也偷吃过你的草莓?”王寒至幽默地反问。
左沿乐了,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我突然觉得遇上你之后,我慢慢放下某些东西了。”左沿道。
“比如?”
“我没之前那么隐匿了,之前想她的时候都是自己偷偷的,现在有人可以诉说倒是一件极好的事。”
左沿顿了顿,“而且顾我思的意外不是尤隆一个人造成的,对于其他的所谓的帮凶,我始终放不下那些仇恨。”
“你是说对小卉?”王寒至思索片刻问道。
左沿摇头,“对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王寒至笑着,“哎呀,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管不了,但是啊,人这一辈子就这么几十年,过了一天便是一天,如果你对一件事的执念太深,当你反应过来的时候,你会后悔自己消磨的时光,不管怎样,事情已经过去了,尤隆已经伏法,其他人,随性吧。”
听着这些话从王寒至的口中说出来,左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么嫉恶如仇的一个人,爱情的力量可真是伟大。
“哦对了,江亦卉怀孕了你知道吗?”左沿突然想起。
王寒至还是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小卉?她不是在海南吗?怀孕?怎么回事?”
“看来你还不知道,她自己跑回青岛了,我寒假回家刚见过她,有了孩子。”
王寒至忧心地看着左沿。
“放心吧,我没把她怎样,也没想过要她怎样,但我真的恨她。”
王寒至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她回青岛干什么?难道还是去找王既宇那小子?”
“可能是吧,她也是挺执着的一人。”左沿望天感叹。
王寒至长叹一口气,“她虽然不是我亲妹妹,但既然叫我一声哥哥,我就有义务照顾她,可我始终没办法平和地面对她。”
“你说命运怎么这么折腾人啊?”
“谁知道呢。”
他们在感叹的时候,松南拿出手机,拨通了左沿的电话,好几次反复之后,还是发送了信息。
“你在哪里,我们见一面。”
左沿看着这条短信,面颊闪过一丝喜色。
“好。”
“见我干什么?”
“松南,我们都忘记吧。”
“你说地点。”
紧接着编辑了好几条回复,最终都按了删除键。
“你要见我,那丁炜彤呢?”这次终于发送了出去。
刚发出去,松南就回信了。
“她走了。”
三个字,左沿展开了紧闭的眉心,嘴角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她走了,这三个字就像挂在天上的太阳,驱散了乌云的盘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