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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幻影

作者:何嘉树 | 发布时间 | 2017-04-22 | 字数:6019

次日,乔木的神志果然恢复如初,墨墨曾多次或明或暗的提及此事,但乔木的脑海中却一片空白,对此间之事根本没有任何记忆,唯一的不同就是饭量与日俱增,原本三个人的呃饭量根本不够他一个人吃的。

“若是变成乔戒那般好吃懒做可如何是好?”墨墨心中默念,不由得又有些担忧起来。

“不碍事,他这是精力消耗过度导致的,吃好睡好过两天就恢复过来了。”月语婆婆仿佛能读懂墨墨的心思一般,在一旁笑眯眯的安慰起来。

“。。。”墨墨丝毫没有接话的意思。

血契一事,让墨墨对这个原本还看起来颇为和善的老太太十分反感和抵触。

其实,她的阴险狡诈和工于心计并不是最可怕的,而是如此的城府算计竟然隐藏在和蔼可亲的外表之下,当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而一向心细如发的乔木这段时间精于学艺,并没有发现另外两人关系的微妙变化。

在经历过最初的混沌时期后,乔木的功力可谓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唯有在幻影成型上毫无进展。

“你的注意力不够分散!”月语婆婆的竹竿狠狠的落在了乔木的脑袋上。

“我已经很分散了!”乔木抱着脑袋嘟囔道。

“还不够!眼神也不够涣散!说了多少次了!神形分离!神形分离!”月语婆婆说着,竹竿如雨点般落在了乔木的后背上。

一向自持沉稳的乔木如同一只喝多了酒的猴子般,被打的上蹿下跳,抱头鼠窜。

与老王头藏书中所讲的理论所不同,月语婆婆的那本神秘破书中的学武之道显得极为奇葩。

正常而言,习武讲究集中精力,神形合一,每每遇到瓶颈时,更是要找个清静的地方独自揣摩,切记被杂事外物所干扰,否则极易走火入魔。

而月语婆婆的武道则截然相反,她会在乔木练功时冷不丁的问他旁边的花丛中有几只蝴蝶,或者刚才天上飞过去的是哪种鸟类。第一次听到婆婆的问题时,乔木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自然是少不了一顿胖揍。而且平时慈祥的月语婆婆下起手来心狠手辣、毫不含糊,厉害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师父老王头。更为奇怪的是,纵使身体被揍的再疼,只要晚上在药浴中泡个澡,第二天便如小牛犊子般活蹦乱跳了。

这晚,乔木一个人正闷闷的在澡缸子里泡着,嘴里自言自语的嘟囔道,“唉,这种练习方式也不知对不对?跟别人打架的时候,总不能时刻留意着旁边的花丛中有没有蝴蝶飞过吧。”

“怎么!臭小子!嫌弃我的方式了!”一个颇为严厉的声音骤然响起。

乔木一惊,当下的第一动作竟然是死死捂住自己的私处,同时脸上挂着羞怒之色,不满的抗议道,“婆婆!我在洗澡呢!你怎么能偷看啊!”

“我活了这么大年龄什么没见过!再说了,我看我曾孙子洗澡有什么不对吗!”

乔木一咽,讪讪的重新钻到澡盆子里,努力将澡盆中的各种花草聚集在自己四周。

一声冷哼在另一个方向想起,“别整天瞎琢磨,我不会害你的。这药浴多泡一会,不要每次跟烫死猪一样一脸的不情愿,出了这竹林你去哪儿找这么好的药。”

乔木心中大惊,刚才月语婆婆的声音第一次响起时,乔木已经在刻意留意她的行踪了,虽然还是无法确定具体的方位,但已经能判断是是在右后方,而刚才的那番谈话,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声音便从正前方响起。看来,传说中的九影幻踪术果然不同凡响。

摆正了心态的乔木掏出了十二分的精力学习武道,但没多久他就发现自己终究还是太年轻,跟已经是人精的月语婆婆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抓住瀑布中流下的花瓣,看清楚阿呆嘴巴里叼着的东西,把蜂巢摘下来而不被蜜蜂叮到。总之五花八门、种类繁多、奇葩怪异,没有一种是你所能想象到的。

乔木刚刚学会眼观二路,婆婆便要求他注意东西南北。

“一个人只有两只眼睛怎么能同时注意四个方向嘛!”乔木忍不住抗议。

“一个人自然不行,若是多个人呢?”婆婆反问。

“多个人?”乔木脸露顿悟之色。

行云流水之中,另一个身影越来越清晰。

这日午后,竹林边,石碑旁。

乔木正不可思议的盯着自已已经放在石碑上的双手,满脸诧异与兴奋。

“你现在虽然能勉强召出一个幻影,但距离九影幻踪的境地还差的很远,不能就此松懈,以后还要多加练习才是。”婆婆眼中满是赞许之色,但言语却极为平淡。

“谢谢婆婆的教诲,乔木没齿难忘。”

“是南宫乔木,你怎么不喜欢提自己的姓氏?”婆婆不满的更正道。

乔木满脸尴尬,正准备出口解释,一直冷冰冰的墨墨终于开口了“他已经碰到石碑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月语婆婆笑眯眯的说道,丝毫不在意墨墨冰冷的态度,随即低声对乔木交代,“你以后要对人家好点,人家对你可是真心的。”

第一次被人拿到名面上说这种事,乔木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月语婆婆,哈哈一笑,眼中满是慈爱与不舍,挥了挥手,笑骂道“赶紧走吧,傻小子,记得有空来看看我!”言语中夹带着一丝落寞与孤寂。

乔木听闻,心头一紧,却没有离去,而是开口说道“婆婆既然如此不舍,为何不出竹林?非要在此守候?”

“我在等一个人,之前我俩约定在此相聚,我等着他来接我。”婆婆茫然的看着小路尽头的皑皑白雪,幽幽的说道。

乔木还欲再说些什么,就被墨墨不由分的一把拉着,厉声说道“走啦!”

“婆婆,后会有期。”乔木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月语婆婆听到后,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默默的注视着两人远去的身影,眼中依稀泛起泪光。

随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外之后,眼前的小路又换作一片翠绿的竹林,婆婆转过身去,落寞的说道,“阿呆,我们也回去吧。”

烟鬼竹林外,两个雪人正在冰天雪地中艰难的徒步跋涉。

“冻。。死。。了。。”乔木费力的将左脚从积雪中拔出,哆哆嗦嗦的说道。

“都怨你考虑如此不周,你当外面也如竹林里般四季如春啊。”墨墨埋怨道,一双玉手冻得通红,两只耳朵上也满是雪霜。

“经过多番努力终于学会了幻影术,我一激动,就忘记这事儿了。”乔木满脸歉意的解释道,“不过,附近应该有个村子,我们去看看,能不能讨到一两件棉衣。”

“赶紧前面带路!”

呼啸的北风将两个将行渐远的人影所掩埋。

次日清晨,雪地里,一辆牛车正艰难的行走着。车上坐着两个村民,头戴大毡帽,身穿花棉袄,其中一人脖子上还围着条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油腻腻的厚围巾。

“这身衣服臭死了,肯定有两个月没有洗。还有这牛,走的比蜗牛都慢”其中一人大声埋怨道。

“你就忍忍吧,总比穿着单衣在雪地上徒步强。”另一个戴着围脖的人说道。

“好冷啊,这风直往衣服里窜。”先前的那个人继续埋怨,想拉紧衣服但又嫌弃衣服太臭,不想让近身,一时有些左右为难。

“来来,我把围巾给你戴上。”另一人说着,就要去解围脖。

“不要!你别给我!”那人说着,便厌恶的扭过头去。

临近正午,连下多日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在阳光的照射下,牛车上的两个村民的容颜才依稀辩认清楚,若是镖局内的众人看到此情此景,一定会把大牙笑掉的!

曾经美艳绝伦、精灵剔透的墨墨哪里还有丝毫往日的风采,鼻子被冻得如同一个圆圆的红辣椒挂在脸上,身上穿着一件五彩斑斓的花布棉袄,棉袄的原主人似乎觉得还不够扎眼,特意在前胸和后背处绣了两朵金黄色的菊花。只是这件棉袄有些破旧,两个袖口处打着大大的补丁,披在身上的外套还时不时的露着棉花和线头,一股浓重刺眼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

乔木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头戴大毡帽,脚穿烂棉鞋,一条油腻腻的围脖缠在脖子上,还时不时的将手伸进衣服里抓挠着,定是被衣服中的虱子叮咬了不少地方。

昨日,两人从竹林中出来后,哆哆嗦嗦的赶到最近的村子时已是深夜,在敲了三四家村民的房门无果后,终于有位老大爷肯将他们接进屋内。两人说明来意后,老大爷甚是热情,做饭烧水找棉衣,还让两人睡前泡了个脚,驱赶寒意,着实让人感动不已。

但是第二天上路前却令墨墨郁闷不已,别说老大爷家,就是全村都找不到一匹马,最后只能找了头老牛凑数了。

至于老大爷找来的棉衣,更是让墨墨差点背过气去,不仅样式陈旧、破破烂烂,而且大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臊臭味,更为甚者,拿在手上还给人一种油腻腻的感觉。起初墨墨死活不穿,在乔木软磨硬泡两个多时辰下,才皱着眉头,屏住呼吸将外套披在身上。

临走前,乔木还将身上的钠硕悉数掏出,在老大爷的万般推辞之下硬塞到手中。

就这样两人在牛车上慢慢吞吞了行驶了数日,头三天里墨墨整日的抱怨,不是嫌弃干粮难吃,就是对这身衣服发牢骚,听的乔木整个耳朵都起茧子了。到了后几日,似乎连墨墨自己都无力吐槽,听天由命了,闷闷不乐的坐在车上,一句话也不说,小脸憋得通红,似乎是万不得已之下才呼吸一口。

这日正午,终于到了冰城内,刚停到枫墨镖局门口,墨墨就如利箭一般跳下牛车,直奔内院内而去。

“喂喂,你干嘛呢!这里不接镖,你有事去柜台上说。”正在院中熬药的乔戒竟没有认出墨墨来,见到有陌生人突然闯院,连忙喝住。

“。。。”墨墨充耳不闻,径直向里屋走去。

“咦?!你这人,怎么回事?说了有事找柜台!”乔戒见此人竟如此无视自己,当下站起身来,挡在墨墨身前。

“快给老娘闪开!”墨墨怒骂道。

“啊?墨墨姐,真的是你啊!”乔戒惊喜之余,快速向墨墨走去。

“哎哟喂,你这身上什么味道啊?真冲!”乔戒刚冲到墨墨身前,便皱起了眉头赶忙捏着鼻子,一脸嫌弃躲得远远的。

“。。。”墨墨似乎没有心情做任何解释,推开乔戒,直奔闺房。

夜晚,众人兴高采烈的围在桌前,木、墨二人安然无恙的回归,自然是出乎镖局内所有人的预料。

饭间,乔木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复述一遍,唯独刻意漏掉了三点,其一是月语婆婆称自己为南宫少爷,乔木觉得必是婆婆老糊涂认错人了,所以不值得一提;其二是与墨墨之间感情的迅速升温,乔木认为这种事情,如果自己单方面向大家宣布甚为不妥,还是由墨墨开这个口比较合适,于是干脆闭口不谈,直接跳过;其三是幻影术,乔木深知拓卜异术早已被四大家族及其附族所垄断,更被视为是权利与尊贵的象征,如今却被自己这个外姓人学了去,终归是不好的,此事绝不能向外人提及,而唯一知晓此事的墨墨,早已被乔木反复告诫多次了。

“真没想到炸蛙师傅竟是如此之人!” 听完乔木的复述后,乔戒忿忿嚷嚷着,一副要报仇雪恨的样子。

“看来这个楚泽野的背景确实不简单啊。”俞枫若有所思,食指不住的敲打在木桌上“咚咚”作响。

“这几日以来,我也在一直思考,如若是简单的竞争对手,为何要下如此杀手。况且单单考虑到欧阳这个姓氏,下手前也要掂量掂量。。。”

乔木说到此处微微一怔,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还有最重要的一个细节,我也是刚刚才想起。”

“什么?”众人脱口而出。

“我跟墨墨被困的时候,楚泽野能控制藤蔓的生长,在我偷袭他的时候,甚至能够从脑后长出藤蔓来,作为一名外姓人竟然会熟练的运用拓卜之术,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蔓陀拉之须。”俞枫冷言道,面容瞬间变的有些扭曲,眼眸深处也凝聚着无尽的杀意,甚至连周围的空气都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呼吸之间只有无尽的寒意。

“这是什么?”乔木紧接着问道。

众人等了片刻,俞枫丝毫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场面气氛一时尴尬不已。无奈之下,铁教头只能结结巴巴的接过话头,先是偷偷瞟了瞟一旁的俞枫,然后只弱弱的说了一句“是欧阳家秘传的拓卜术之一”后,便闭口不谈。

“咦,墨墨呢?怎么还没来吃饭?一下午都没见到她的身影。”毛子看到了乔木递过来的眼神,灵巧的岔开话题。

“是啊,我也没见,她人呢?”铁教头如抓到救命稻草般赶紧接话,与此同时,还夸张的扭过头去,四处张望着。

此刻,俞枫已经缓了过来,刚才的凌厉神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略带疲惫的儒雅之态,对于刚才的失态没有丝毫解释,只是淡淡说道“我们先吃饭吧,不等她了。”说完便率先拿起筷子。

乔木看在眼里,心中佩服不已,刚才俞枫突然如此失态定然是触及了他内心深处最私密的记忆,但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到正轨,这份隐忍和城府,这种控制情绪的能力,是自己远远所不及的。

饭桌上的众人都各怀心事,沉默不语,这顿饭就这样哑然无声的结束了。

饭后,乔木刚准备起身,就看到墨墨一脸疲惫的走了过来,连忙关切的问道“还没吃饭吧?要不要我去给你做点?”

“不用,我不饿。”墨墨冷冷的回应道。

“这几天你都。。。”乔木说了一半,看到墨墨圆瞪的美眸后就把后半句咽了回去,转而说道“我累了,要好好回去补个觉。”说完便向众人打个招呼后,就推门离去了。

“墨墨,你若不饿,也早点回房休息吧。”俞枫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哥,我有话要跟你说。”墨墨颇为严肃的说道。

“今日天色已晚,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明天再议可好?”俞枫显然想一个人静一静,换做别人可能早就发飙了,无奈碰雷的是自己的亲妹妹。

“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好吧,你先去我卧室等我。”

话已至此,墨墨便径直向哥哥的住房而去,众人也寒暄几句后,纷纷回房去了。

一个时辰后,俞枫的房间内传出了激烈的争吵声。

“我不管,我就是通知你,不是征求你的意思的!”墨墨冷若冰霜,胸脯剧烈的起伏着,显然是生气至极。

“我再说一遍!这个人不行!我现在连他的底细都不清楚,把你交给他我不放心!”俞枫的态度也十分坚决。

“还查什么底细?他帮你那么多,你竟然还不相信他?”墨墨满脸鄙夷,用十分不友好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哥哥。

“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记得欧阳俞榛对我们做过什么吗?”提起此事,俞枫原本英俊的脸庞又一次狰狞了起来,甚至在昏暗烛光的照射下,原本有些模糊的五官竟隐隐有些扭曲。

听起哥哥提起此事,墨墨先是一怔,随即喃喃低语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为了我宁可去死。你是没看到他当时被楚泽野打成什么样子。”

见妹妹语气有所缓和,俞枫深吸一口气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以你的容颜和出身,你知道有多少附族的公子哥都眼睁睁的等着吗?随便挑选其中一个,足够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你不要把这种事搞的像谈生意一样,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物品,我有自己的感情,那些附族中的公子哥,要么整日风花月夜,要么长得肥头大耳,要么行为举止肮脏猥琐,没有一个我看得上眼的。”听完哥哥刚才话语,刚刚平静下来的墨墨情绪瞬间激动起来,提高了嗓门冲着自己的哥哥咆哮着。

“就算我这里同意了,父亲那里你能通过吗?”

“他什么时候在意过我们?而且我就没打算再回贤仁城。”

“他当然不会在意你我,他在意的是你的这种举动给欧阳家蒙羞。我劝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见哥哥丝毫没有要松口的意思,墨墨唉叹一声,“看来还是要用乔木教我的办法了”,随即柔声开口说道,“哥,他的才智和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吧。”

“嗯,确实如此。”俞枫不知墨墨为何突然说起此话,微皱着眉头,疑惑的看着她。

“你觉得以他的才干和抱负,他会在咱们这里安安心心的干一辈子?”墨墨笑问道。

“额,你是说?”

“你通过薪水留他能留多久?三年?五年?总有你留不住的时候。到时候他要么另谋高就,要么自己拉出来单干,不管哪种情况,都是你不愿看到的吧。”

墨墨这番话说完后,俞枫并没有接话,而是盯着眼前的烛光,陷入的漫长的思考之中,熟悉的“咚咚”声骤然响起。

墨墨看到哥哥的这个动作,知道此话已经起到了应有的作用,心中一阵得意,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而是淡淡的说道,“哥,该说的我都说过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再次强调一遍,我不是征求你的同意,而是通知你一声。之所以刚才对你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帮助你迅速的接受这个现实而已。”

说完拍了拍俞枫的肩膀,推门离去了。徒留俞枫一人独坐在木椅之上,眼神木然的盯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