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左宗棠的决定

远在甘肃苏州的左宗棠，已经年近七十，由于长期生活在苦寒干燥的边塞，再加上军务繁忙，身体时常闹病。此时秋天已经到了，他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当朝廷的六百里加急送到行辕之后，左宗棠拆开一看，没看完就已经将那合约“啪”的一声拍到了案板之上，自己也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着咳着竟然咳出一口血来。再坐到椅子上的时候，整个人面色惨白，只是靠在椅背上不住地喘气。

身旁的护卫看到这一幕赶忙赶上去，立马传唤郎中，同时帮着左宗棠捶背抚心。郎中把过脉之后，对左宗棠说道：“大帅你太过劳累了，必须要卧床静养，否则吃什么药都没有用的。”

左宗棠摆了摆手，指着案子上军机处送来的密报，说道：“我怎么能静得下来？”

“来人！”郎中还没有走，左宗棠便一声厉喝。

“在！”旁边的随从立即走到案前跪下。

左宗棠挺直身子说道：“立马传刘锦棠来我这里！”

“是！”

这个时候王德榜等人也闻讯赶来。看到左宗棠气呼呼的样子，赶忙询问什么事情。

左宗棠气得不行，把案桌上的密信扔给王德榜和其他参将，说道：“你们看看，这崇厚与俄国人签约，又是割地又是赔款，比李二还要大方！俄国人侵占我大清土地这么多年，现在反过来还要跟我们要兵费！简直是岂有此理！此时我数万大军厉兵秣马、陈兵新疆，还没有动一刀一枪人家就要钱给钱要地给地，这还有没有天理！”

众人看完崇厚的合约之后，也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左宗棠稍微平静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俄国人船坚炮利，但是他连年在欧洲征战，也是国力空虚，未必就敢跟我们刀兵相见。说实话，真要是打起来，大不了他们从天津打北京，我从新疆打圣彼得堡，到要看看谁的动作更快！他们不过是派人恫吓我们罢了，我们非不要上他的当。李二那个王八蛋还要求支持合约，他懂个屁！自负深知洋务，却没有一丁点的硬骨头，苟且图存，一昧怀柔对外。要知道，外交上，你越是怀柔就越是办坏！你们给我准备折子，别的什么都不用说，只要一句：新疆断不客气，条约断不可准，五万楚军已经包围伊犁，速速告知俄国，再不退军，便不用退了！”

“这不好吧，大帅！”王德榜赶忙劝道。

这个时候刘锦棠已经进入行辕，看到左宗棠纳头就拜。左宗棠一把推开身边的王德榜和正在给自己锤胸口的郎中吗，强挣着站起身子来，说道：“刘锦棠听令！”

“末将在！”

“分兵三路，分别进驻哈密、昭苏、郡拉，严密防范伊犁所驻俄国军队，但有急情，火速回报，若不及回报，必要抢先动手！随时准备武力收复伊犁！”左宗棠胸口一阵阵疼痛，忍痛大喝，脸上顿时青筋暴露。

刘锦棠冷不丁听到这么消息，抬头一看，看到左宗棠一脸铁青，不敢多说，当下回道：“得令！”

说完看了看，王德榜有意拉住刘锦棠，可是这个时候看左大帅脸色如此严肃，也不敢乱来。刘锦棠看了四周一眼，没再多说，当下便去安排人马调动。

“赖长！”

“卑职在。”

“火速联系胡雪岩，准备军饷二百万，粮草二十万担，尽快运至新疆。”

赖长问道：“还是借洋债？”

“是我直接跟胡雪岩借，他阜康难不成还没有二百万两？告诉他，用完就还，利息给我少算点。”

“卑职得令。”赖长说完也赶紧撤出行辕。

等人都走了，左宗棠一屁股做了下来，王德榜看到左宗棠不住地喘气，于心不忍，可还是忍不住说道：“大帅，这样大规模的军事调动，是不是跟朝廷请示一下，要不然朝廷怪罪下来，这可是大罪！”

“先斩后奏，你直接给朝廷报上去就是，难不成我请命他们还会不准！”

王德榜一脸苦涩，这朝廷肯定不准啊！

然则左宗棠没再听他多说，只是挥了挥手，说道：“今儿我不舒服，要早些休息，不跟你多说了。”

……

左宗棠走了以后，王德榜找到了赖长，两个人有点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意思。

“左大帅是不是上了年纪，老糊涂了？”赖长问道。

“我也这么觉得，本来大帅他就功高震主，收复伊犁这件事情朝廷都不想让左大帅插手。现在他这么私自动兵，往小了说那是挑起国际战争，往大了说那就是不停皇令，有心人在三言两句挑唆一番，说大帅随时可能造反，这问题可就大了。”

“谁说不是呢？这大帅跟雪翁他要银子也是的，这不摆明了白要吗？雪翁他辛苦赚些银子也不容易啊。”赖长跟胡雪岩打交道最多，知道胡雪岩办一件事情四处周旋，远不是一般人想得那么容易。

然则武夫将军却不那么认为：“这银子要不要到无所谓，他就是动动嘴皮子就来那么多钱，花也花不完，直接送到营帐里，还能名垂千古，多好的事情。”

赖长闻言不说话了，谁家的银子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说的如此轻松，你要是觉得容易，你去试试看？

王德榜接着说道：“问题是这个奏章怎么写？要是直言大帅私自用兵，这可是大罪！”

“这样吧，将军你可以分两次写两个奏折，第一个就写咱们完全是调防演练，为了提高战士们的作战水平，与俄国人和伊犁收复这一件事情毫无关系。然后隔一天再写说大帅重病卧床不起，看了崇厚的合约之后卓然恼怒，以为合约断不可取。两封奏折都用将军你的名义，别落大帅的款了。如此以来，朝廷那边也没什么好说的。”

“哎呦，跟胡雪岩做了两年生意，脑袋也变灵光了啊。”王德榜闻言感慨道。

“是学了一点。”

“哦，还真是跟胡雪岩学的？他都教你什么了？”

“雪翁他说过，任何事情只要目的明确，想办肯定能办成，关键就看你怎么办。”赖长含糊地说了一句。

王德榜也没心思听，着急回去写奏章，说道：“说的很有道理。我先回去写折子了，你那甘肃制造局的羊毛毯子很舒服，改天再给我送两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