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卖国贼
此时在坐的不光有杨昌浚，还有杭州知府以及浙江布政使姜石林。德馨已经被任命为浙江按察使，此时在京都中打点。现任的杭州知府叫做刘同章。刘同章与姜石林都是北洋派系的官员。姜石林原本是江南制造总局的观察，这是个富得流油的差事，手握大权，负责与洋人打交道。然则因为两年前西征之时江南制造局提供的军火除了问题，被打了下来，一直落寞了很久。最近在李鸿章的帮忙下，才重新站了起来。
原本子啊码头上迎接文煜的时候，看到文煜跟胡雪岩关系亲近，一直都不敢乱说话，生怕热闹了文煜。但此时看到两湘派官员杨昌浚和文煜说话的意思，都有些看不过胡雪岩，姜石林便问道：“文大人，不知道此番前来，意欲何为啊？”
这话问的有些露骨，实在是不好听，但文煜只是瞥了他一眼，也没有隐瞒，直接说道：“此番前来，自然是奉太后圣谕，要暗查胡雪岩借贷洋款一事。京都收到了不少奏折，说胡雪岩贪污国饷，我这次肯定是要好好查一查的。另外嘛，就是我在京都买了不少‘北京阜康’的股份，可是有人说胡雪岩好大喜功，自身实力不足。不过此番前来一看，胡雪岩要是实力不足，这大清还有谁敢说他实力强呢？”
文煜此时的心里十分复杂，一方面想着靠胡雪岩赚钱，另一方面又不想胡雪岩自己有钱。这就是嫉妒加自私，十分的阴暗。
闻言姜石林赶忙说道：“大人，胡雪岩确实是一尊财神，长袖善舞。他背后有着左宗棠这个大靠山，现在又官居二品，事业更是如日中天！说他的财产抵得上国库一半也不夸张。但正是因为他权势滔天，才会树敌过多。别说两江以及福广的丝商一个个对胡雪岩咬牙切齿，就是杭州一个小小的剃头铺都要跟他作对。大人还是要明鉴啊。”
姜石林这三年沉沉浮浮，也经理了不少事情。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子啊办洋务这一件事情上，他跟胡雪岩差得实在是太多。但身为北洋派系的官员，哪一个又不对胡雪岩因嫉生恨呢？李鸿章虽然是他们的靠山，但是却经常当着他们的面来夸奖胡雪岩，这让他们的心里十分不好过。
文煜闻言点了点头：“确实不能让他滚雪球一般越做越大了，否则终有一天，我们这帮人都得在他屋檐底下吃饭了。”
刘同章则说道：“大人，我们这边建造房屋十分讲究风水，胡雪岩的宅子缺了那剃头铺的一角，胡府的金银财宝都会从那个缺口溜出去。我看啊，胡雪岩他败落的日子不远了。”刘同章这是闲的没话说，开始说些风言风语了。
文煜心里盘算了一番，胡雪岩现在就是做生意赔钱了，光是他那宅子、药铺药材、各处的典当古等等生意，折现也有一千万两。胡雪岩想要落败，那难得很。想到这里，文煜下定决心，以后不能再帮着胡雪岩了，反倒是要帮着北洋派官员打压胡雪岩才是。
自己靠人家赚钱，却要反过来跟人家作对，不得不说，这样的心思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
崇厚在京都谈判进行了七个月，才把草约都定了下来。在这七个月内，崇厚被俄国人说的头昏脑涨，整天脑袋里叽里呱啦都是俄国人说话的声音，只觉得俄国人说话似乎翻来覆去都是一句话，但是却能一直说下去，比树上的乌鸦还要烦人。
合约从俄国传回来之后，交由朝堂大臣们观看。此时李鸿章早已经是武英殿大学士，官居一品。在府宅里接到军机处转抄过来的合约，这个签订了无数合约的李鸿章饶有兴致地对幕僚说道：“以前每次都是我来出面给朝廷擦屁股，惹得那倭仁老贼还敢骂我是‘卖国贼’，你看着吧，外出谈判不是那么容易的。这崇厚能把伊犁要回来，肯定要签订一些通商条约，又要有人说闲话喽！”
那幕僚闻言也连声感叹，只是背了一首诗：
“老夫清晨梳白头，玄都道士来相访。
握发呼儿延入户，手提新画青松障。
障子松林静杳冥，凭轩忽若无丹青。
阴崖却承霜雪干，偃盖反走虬龙形。
老夫平生好奇古，对此兴与精灵聚。
已知仙客意相亲，更觉良工心独苦。
松下丈人巾屦同，偶坐似是商山翁。
怅望聊歌紫芝曲，时危惨澹来悲风。”
李鸿章闻言眼中竟然有淡淡的酸涩，感慨道：“是啊，更觉良工心独苦！谁又能知道我心里的苦楚呢！这崇厚此番归来，必然又要有人说闲话，到时候老夫得帮一帮他。”
“诚该如此。”那幕僚也赞同道。
然则李鸿章开始观看合约之后，眼睛越瞪越大，到最后竟然忍不住站了起来，到最后电报还没有看完，自己就已经忍不住了：“这个崇厚是在卖国！”
连清流们公认的“卖国贼”李鸿章自己都骂崇厚在卖国，可见崇厚签订的条约实在是不堪到了极点。
军机处的大臣们此时也一个个盯着铺展在自己眼前的地图抽冷气。根据条约，俄国归还伊犁九城，中国则同意把伊犁西部，即霍尔果斯河以西全部都让给俄国。与此同时，在北疆的齐齐斯河流域，中国要割让斋桑湖以动地区以及哈巴河周围的大片土地，这样，伊犁虽然收回了丢丢，但是收回来的地方也将被三面包围。一旦日后俄国国力稍有回复，随时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伊犁征讨而去，而大清将士根本没有办法防守。
好比家里有一颗苹果树被邻家占领了，你去跟人家要，人家说每年分你十斤苹果，但是你院子里那两颗梨树得归我。崇厚就赶了这么愚蠢的一件事情。
这还不算完，中国除了要割地，还要偿还俄国代守伊犁的军费五百万卢布，折合白银两百百十万两！同时，俄国人在新疆和蒙古全境得到免税的贸易权，而且还要新增加三条通商口岸：一是由尼布楚到库伦经张家口通州到天津，二是由科布多到桂花经张家口到天津，三是新疆经嘉峪关兰州天水西安最后到汉口。这样一来，由东可以到天津，由东南可以到汉口，整个大清都是俄国人自由贸易的地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