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再遇夙玉追枉然

过了约莫一月之久，九重霄上隐隐出来雷劈之声，闷响传遍四海八荒。帝辛正卧在榻上看话本，这一下却惊得连书差点都拿不住。

青枫匆匆忙忙推开门来，面色焦急“快随我出来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这又是怎么了”帝辛匆忙将书扔在榻上，拢了拢衣衫同青枫出门去。只见院内竟乌压压站了一众天兵天将，个个神色肃穆。打头的帝辛曾在九重霄上见过，是神武将军莫席。而站于莫席旁的，是一身素衣的夙玉。

夙玉此时面容枯槁，一头黑发散落身侧。两双明眸此时只是空洞洞的，这下好似听见帝辛的脚步声焕发出了一丝光彩。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帝辛，却又被锁骨链牢牢扣在原地。

帝辛看的一时愣怔，才已觉她竟是失明了！反应过来时上前道：“为什么这样对她，她有何错？”青枫急忙过来拉了拉帝辛的衣袖，只听对面莫席言道：“青鸟夙玉，私通昆仑山白泽盗取招魂旗。理应诛。不过她要求前来见你一面，这才压她前来涂山。”

“夙玉对此事丝毫不知，再加上白泽已灵魂俱散。天界自诩宽容仁厚，还不如我们狐族懂得人心？”

“不得无礼！”

帝辛回过头，只见长老神色难看。

“徒儿年幼，方不懂规矩。还望将军宽谅”长老拱了拱手，那莫席急忙道“长老莫要这样，论辈分小仙担不起”

“既然这样，将军不如请这些个天兵天将先回天庭复命去吧。将军同我往里厅喝杯茶，让她们在这里叙吧。”

莫席面色犹豫，但又不好驳了长老的面子。毕竟这上古神族谁也不敢招惹。只好点头道：“长老所言极是”

那群天兵天将踏云回了九重霄，莫席回过头深深看了帝辛一眼，跟长老进了里面去。青枫和帝辛急忙将夙玉扶到一边的石椅上坐下，看她身子孱弱惹得帝辛愈加恼怒那莫席。

青枫看了出来，拍了拍帝辛肩膀“那毕竟是九重霄上赫赫有名的神武将军，不要招惹是非了。你在这里同她叙一叙，我进去看看”说罢亦进了里厅去。

帝辛看那夙玉垂眸一言不发，鼻子一酸上前握住她双手看着她的锁骨链道：“受苦了夙玉，白泽若有知岂会坐视不管。只可惜我无回天之力无法帮你。”

夙玉的身形一颤，轻轻闭上眼“我无心苟活，我欠白泽的。我终究要还。此次前来，不过是要委托你一件事情”

“你且说便是”

夙玉松开帝辛的手，吃力的从衣袖间拿出那块绣了青鸟的帕子递向空中“求你将这帕子保管好，我是要进堕仙池的人。不能连累这物什同我一起受苦。”

帝辛接过，重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我定将帕子随身保管。不过你的眼睛…”

“多谢”夙玉言罢，缓缓站起身来“想来灵神重塑这段日子竟多是将千年前未曾流过的泪都流尽了。”她手颤颤巍巍抚上双眼，叹息一声“看不到也好，只是我悔无法再见他一面。”

此时已是夏末，绿荫浓密微风轻拂。帝辛听着夙玉的话一时神游，思绪翻飞。此时嗅到一阵清幽的香气，帝辛眼前竟恍惚出现了姬梓潼那张温柔和煦的脸。这下惊醒过来，低下头，那香包正挂在腰间，不由自主摸上那香包，有些心烦。

“夙玉，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这个人或许有办法让你再见他一面。”帝辛稳了稳心绪。

再来到紫薇山，看到那漫山遍野的辛羽花帝辛止不住深吸了口气。一旁静坐的夙玉开口问：“这是什么地方，竟有这样的花香”

“名叫紫薇山”帝辛答道。

夙玉面色闪过一丝诧异“是姬大人所居的紫薇山？”

帝辛这下觉得奇怪，扶起夙玉下了云头，一边问：“此人叫姬梓潼，为何你叫姬大人？”

“你竟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冒冒失失来了”夙玉顿住，有些失笑“姬大人是四海八荒内最厉害的术师，是当年黄帝的亲弟弟。当年四处战乱，但凡上古神祇所诞帝子帝姬都要向姬大人占卜一卦以求得平安。下阶仙人和凡人都是不能进此山的。”

“我哪里会得知这些，涂山与三界隔绝。我又不常回青丘去，这世间事自然不理会了。只是上次见他，他好似不过是凡人罢了。但论你所说算起来，他竟比你我还要大一些”

“自然是”夙玉扶着帝辛的胳膊，走的有些跌撞。到了紫薇小筑前，上次那胖头胖脑的小童便迎了出来。看见帝辛，拱了拱手“狐君请随我来。”一边用眼扫了扫夙玉道：“这位姐姐也请吧”

帝辛扶着夙玉随那小童徐行几刻，才发现那日所见小筑不过是寥寥几景，这小筑竟有那青丘碧云宫一般大小了。亭台楼阁，花鸟流水，处处怡情。

那小童将她们二人引到一半掩的门前，躬身道：“先生，狐君已到”

那门倏地打开了，帝辛看着眼前的姬梓潼只觉有些奇怪。那日见他，明明那般翩然清俊。怎的现在仿佛慌里忙张了一番，袖口都忘记了放下。

胖头小童也有些惊愕，哆嗦问“先生，怎么了？”

姬梓潼眼中一霎窘迫，随即拂了拂袖“无事，你先退下吧。”请帝辛与夙玉进了屋内。

帝辛这才发现这屋大抵是姬梓潼的书房。屋内各处都摆放着藏书，许多好似是上古经卷。只不过一闪而过帝辛也看不得清楚。

落座后，帝辛看姬梓潼有些晃神。禁不住问：“可是先生今日有什么要事？”

姬梓潼回过神，调整了下表情道：“无碍，只不过今日早时占卜令人心烦。并无大碍。狐君此行前来所为何事？”

“这是我姊妹夙玉，本是昆仑山青鸟御史。前些日子劳烦你所查的白泽…”

“我知”

此时小童推开门端上几杯茶来，姬梓潼拿过茶来揭盖轻抿一口，顿时雾气芳香溢满一屋。

“那想必我的事，大人也是知道的了。”夙玉开口道。

姬梓潼合上杯盖，眉目莫名有些悲悯“莫要再纠缠，前日司命星君来这里寻一味药。说起那白泽，他与他亦是旧时好友。那白泽已轮回六道，今后与仙界再也无缘。算起这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这半个多月在人间应也有二十余年了吧。应是娶妻生子的年纪。我今日一早便算准你们要来寻我，我也知所为何事。”

夙玉面目一时有些惨白，一言不发。帝辛一眼看去有些不忍“她只不过想再见他一面，你难道无可奈何？”语气难免有些难听，夙玉连忙搭上帝辛的手。

“并非无可奈何，只是见他一遭惹他一世痛心又有何好？”

夙玉的手僵住了，慢慢的想要缩回却一下被帝辛抓住。“今日方知大人身份，若刚才话语有所冒犯还请大人见谅。不过我心思愚钝却认一条死理，若是白泽有知，想必就算是魂飞魄散他也愿再见夙玉一面。”帝辛站起身来，牵着夙玉朝外走。走到门口时回头问道：“若是你，先生。若那个人是你，可否再愿见你心上人一面？”

姬梓潼垂眸不语，一道阳光照过他的衣衫却将他的面容敛去。帝辛站在门口等姬梓潼的答案，须臾鼻尖发出一声轻嗤转身欲要离去时只听得他在身后徐徐道：“只要是在她背后看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