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余波
第7章 余波
三颗明亮的星星破开无惧峰千年不散的雷云，将久违的金色光芒洒在这片曾经被阴谋诡计和暴力死亡牢牢统治的大地。
九焱站在审判号残骸上，迎着千年后在此升起的第一轮朝阳。金色阳光给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神奇的光环，也把身后的人们笼罩在他长长的影子里。明暗交界线越过他继续推进，直至无惧峰显示出日照金山的壮丽。此刻，过去的魔王之座仿佛变成了见证联军牺牲与荣耀的丰碑。
三颗星星之一从高空直落下来。靠得越紧，它炽热的光芒也越来越柔和，这时联军将士才看清星星的真面目——是隐族族长百灵的金丝雀号虚空飞船。原来是隐族得到紫晶女王求助的消息，赶来救援受困魂骨殿封闭空间的友军部队，
不过隐族来晚了，先到一步的九焱已经摆平强敌。现在联军还能动的战士正在魂骨殿废墟中搜寻敌人散落的有价值物件，受伤人员已经过初步救治，遗体也摆放好，准备依次登上隐族飞船。
易先来到九焱身边，与他并肩而立。金丝雀投下一道光柱，百灵出现在他们面前。
此役战况，百灵都已经从紫晶女王那里了解得一清二楚。刚下船的隐族族长，心照不宣地对易先点了点头。惨胜留下了令人挠头的巨量善后工作，不过那要等联军打扫完战场，返回归一城再说。
“九焱长老，此战多亏你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百灵族长过讲了。”
“我们收拢人员后会分别送回上四界和神踪界，九焱长老要随船返回归一城吗？”
“谢族长好意，不过我还想在杀域多待一段时间。”
百灵、易先一听，都担心起来。得到联军总指挥部求援消息后，紫十三的人马也在往这赶，但他们的船比较慢，集结部队也需要时间，如果九焱不走，这对冤家一碰面，搞不好又要起冲突。
“九焱你打算留下做什么？”易先直接问。
“之前一战，让我有所顿悟，想在杀域转转。”
“九焱你变得更强，是七叶世界的幸事。此刻你已经站到了一个选择的关口，我不知你本人是否有所察觉？”
“总司令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好，我就问你——九焱，如今魂犼伏诛，魂骨殿覆灭，旧战魔基本不复存在，你的大仇已报，今天你怎么打算？”
这也是九焱刚才站在审判号残骸上所想的问题。暖洋洋的金色光芒打在身上的那一刻，他仿佛终于从噩梦中醒来，却忽然发现复仇之后心里一片空白。他恨的人已死，可他爱的人似乎也因此离他更远了，今后他该何去何从？
“九焱，现在的你已经有了守护整个七叶世界的实力。说实话，我有点妒忌你。我也曾想拥有这份力量——能当英雄谁愿平庸？如果神罚战争后期，晶族或者隐族能有一位与你实力相当的强者，我们最后十八个晶族就无需使用投入生死轮回的办法守护㞭㟶族和七叶世界。结果你知道，十八位晶族只回来了三人，我为我们的选择感到悲哀。可惜晶族有着难以克服的缺陷——我们的成长速度很缓慢，而且一旦成熟魂能就不再增长，飞屸烈就是赤精红卉·火莲为了突破晶族限制而做的尝试，可惜我从星盟纪元诞生至今，也没见过一位晶族或㞭㟶族成为桓久和你这样的强者。七叶世界最有潜力的是龙、灵兽、虫和战魔四家。四帝一倒，灵兽山几十年内怕是凑不出四个扛鼎之人；就算百灵他们帮虫族搞出个进化岛，原大陆虫群也很难再出现一个比百蠪更强的王虫，其他几支更不值一提；而紫十三继承了魔王传承，他和你是七叶世界年轻一代中最强的两人，我希望你们能尽释前嫌，因为真神族仍然虎视眈眈。”
“神踪界被寄生蜂、易林解放者和㞭㟶族控制着，魂骨殿覆灭，真神族还有能力兴风作浪？”九焱不解地问。
隐族族长叹道：“我们的对手怎么说也是统治过一个星系的帝国后裔，有着数万年传承的底蕴，不是那么简单就倒下的。”
联军总司令也不无忧虑地说：“魂骨殿的天、地、血三煞，是真神族势力在七叶世界的三大核心人物，可到现在他们仍然一个都没现身。此战我们损失惨重，我这个总司令大概做到头了，联军十有八九也要解散。”
“哪谁来领导追剿三煞的行动？”
九焱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经过跟魂犼的交手，他确信魂骨殿三煞的实力绝不下于自己！能否找到三煞暂且不说，如今桓久大长老已不复当年之勇，就算紫十三接受了魔王传承，仅凭他二人根本没把握在正面对决中击败强大的三煞！
听到九焱的追问，易先无所谓地耸耸肩。登上金丝雀前，她背对九焱摆摆手：“老一辈未尽的事我已经做完了，联军总司令我也当够了，今后该是你们年轻人自己想办法的时候了。”
易先这幅态度让九焱有些无语，好在百灵比较有责任心。
分别前，隐族族长特别透露了一个秘密：“九焱，有些事情你可能还不清楚。灵兽山宝山集举办峰会的时候，六族代表曾经讨论过最坏的情况，就是如果联军失败，今后该由谁领导各族继续跟真神族斗争下去？为此，六族代表经过几次秘密磋商，制定了一份备选者名单。以你现在的实力，完全有资格知道其中的内容了。这份名单上，七族备选者共有九人：龙族的你，战魔族紫十三，立木台峰怜，灵兽族的临光、绝影两兄弟，㞭㟶峪净菡，虫族百蠪、夜媂，还有我。目前七叶世界各大陆都在新老交替的阶段，就算易先刚才那么说，她和其他长者也会做好该做的事，所以你不用太过担心。”
“你说夜媂？”
“沾你孩子的光。大概你女儿觉得夜媂的肚子里住得不太舒服，所以作为母体的她被胎儿逆向改造了，灵能也莫名其妙得到了巨大提升。目前娘俩在进化岛接受亿万的特别护理，有空你可以去看看她们。”
“我会的。”九焱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夜媂和他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大女儿。
“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九焱你不妨也想得更长远一点。我们这些人马上都要站到七叶世界的舞台中央，紫十三和无丝的儿子守望、百蠪的后代，甚至我们隐族的下一代都要出生了，你已经是我们中间的最强者，或许也该考虑考虑培养你的继承人了。”
九焱默默点头，目送百灵登船。金丝雀升空转向，很快和另外两艘隐族虚空飞船一起，消失在云层之后。
刚刚迎来光明的一方世界，又陷入了深重的黑暗。
联军攻克魂骨殿，铲除了一直以来严重威胁七叶世界和平的一大祸患，但付出的代价高昂得令人难以承受！
两亿复制军团死得干干净净，寄生蜂还搭上了五千多艘战舰，几乎把这两年在神踪界积攒的家底赔得精光。联军舰队另一半的损失，就足以让易先引咎辞职，何况她还要对菱纹女营的全军覆没负责。
当九焱和灵龟、貔貅、风蛇的族长、祭祀们一起把神纹女战士的遗体送回腾根泽，罴貙关另外两支神纹族的族长一起披麻戴孝率众迎接灵柩，并亲自为莹矛族长扶棺。凄风苦雨中，长长的送葬队伍绵延数十里……
风水火山军元帅柱云阵亡，上万五行族战士变成了痴呆。三界英雄团的老兵，阵亡十之七八，已经不成建制。团长临光消耗过大，神识受损，用普通治疗手段恐怕半年一栽都很难恢复过来。
如果不替峰怜抗下风水火山军的连续重击，临光或许不会伤得那么重，但他好歹有望恢复，而护女心切的峰凯，因为透支魂能伤及根本，已经无法再从树形态恢复成人形……
峰凯、临光、绝影等人拼死守护才保住性命的峰怜，回到归一城后仍然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或许是魂海圣核经她之手才得以重启的原因，此时峰怜的意识，跟那件超级神器发生了某种微妙的联系。
身体虚无缥缈的峰怜，变得能在朦胧浩瀚的灵魂海洋中任意遨游。她不断探索着魂海内部一个个不可思议的世界，居然触摸到了这件神器最深处的秘密！在那里，峰怜接触了控制七叶世界生命轮回的规则！也是在那里，她才明白真神族并未完成圣核的建造，当魂海彻底完工，它真正的威力远不止是控制生命的轮回！
可魂海不像㞭㟶圣器，它没有自己独立的灵魂，一旦峰怜脱离这片意识海洋，她就无法支配圣核发挥全部功能。解决办法似乎只有神魂两分法，而且还得是切割后仍然能达到王道霸主级别的强大灵魂！峰怜把自己献祭后，确实有办法借助魂海内庞大的灵魂储量和刻在其中的聚能阵满足条件，但她还想给临光留下后代，于是峰怜陷入了两难。
圣核中的时间流速与外部完全不同，当阅尽无数生灵悲欢离合的峰怜做完魂海中能做的事，她觉得仿佛已经过去了千百年，可醒来后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沉睡了个把月。
峰怜能那么快苏醒，多亏了九焱。在她之前，龙族刚修补好临光受损的神识，正想法设法救治峰凯。后者的情况非常复杂——前㞭㟶武圣十年前已经被紫十三杀死过一次，虽然被立木台神树秦正借规则之力用根育林复活，但他原本不是木颜氏，灵魂与新身体并不完全契合，这次为了保护爱女，更是弄得自己伤上加伤，让九焱也感到十分棘手。
看到失去一臂的临光和为保护自己变成大树的父亲，峰怜懊悔愧疚的无以复加。可九焱都帮不了父亲，她也无能为力。峰怜只能耗费数天，用魂炼术给爱人打造了一具能够变成如意龙傀和长弓的木质义肢。然后峰怜对前来参加联军解散仪式的易先等人，说了她在魂海中发现的秘密。
需要献祭一个切割后仍然能达到王道霸主级别的强大灵魂！？难怪真神族没法让圣核完工了！若非如此，普洛仙一战还真胜负难料……
六族代表对峰怜所说的话都感到非常震惊！七叶世界够得上这个献祭标准的已知强者就那么多，每一个能走到这一步都不容易，谁会答应把自己牺牲掉？看众人一个个都露出为难的表情，峰怜咬了咬牙，自告奋勇！
“我愿意献祭自己的灵魂！”
“不行！”临光第一个反对！
“我……我会给你留下我们的孩子。”
临光一听，眼圈就红了，但他还是坚决摇头。
“大家听我说。”
峰怜流着泪望着临光，然后扫视了一圈。
“魂骨殿那一战，我从魂犼口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本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能认识这么多关爱我的人，我真的很幸福。我感谢你们赋予我对抗命运的力量，可我让你们失望了。如果我能做得更好一些，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联军战士无辜惨死，也许柱云就不会牺牲，五行族就不会被魂犼控制……”
“孩子，那不是你的错。神族创造了五行族，他们的后裔又惯用这种借刀杀人的伎俩，我们早该有所防备。”
“借龙战争时，我们龙族也曾被真神族操控，这招实在让人防不胜防，峰怜你不用对此负责。”
木青和桓久先后劝慰道。
“蠢丫头，我最讨厌你总是一副欠别人的窝囊废嘴脸！不就是献祭一个切割后仍然能达到王道霸主级别的灵魂吗？我来！”
“易先总司令！㞭㟶族离不开你！七叶世界今后也需要你的指引！”
“是啊！总司令，你为联军作的够多了！”
大家纷纷劝阻，想让易先回心转意。
“别一个个以为我会送死的表情！告诉你们！灵魂献祭不会死人，而且神魂不仅可以两分，还可以三分，甚至四分！而且并蒂莲·双蕊有办法用多个灵魂拼出一个达到符合条件的强大祭品。”
众人闻言无不惊讶！易先给他们提供了一种全新的解决办法，可是……王道霸主不愿意牺牲自己，就可以让别人替他们去做祭品吗？
“不！父亲你不能这样做！”峰怜突然失声喊道！
峰凯化成的大树忽然伸展开枝干，用枝条编织出一个个字，排成一句句话。
前㞭㟶武圣的意思就是——他已经很难恢复人形，与其牺牲别人，不如让这样的他去做祭品。㞭㟶圣器中本来就有其他武圣献祭的一半灵魂，借助易先所说的方法，再利用㞭㟶族最近掌握的，无需献祭即可与圣器魂系的办法，峰凯-匡天戟加上另外一件或几件圣器，就能与魂海之间架设一个完整的控制链。
不得不说，峰凯的巧妙构思确实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但他和他的女儿却要做出巨大的牺牲，谁也无法怂恿他们去这样干。会场上一时出奇的寂静。
大家正低头沉默，一道亮光忽然出现在易先身旁！
“我愿意和峰凯一起，架设起连接魂海的桥梁！”
众人猛然抬头，看到了一个消失已久的身影！那是另一位前㞭㟶武圣——寰氐！
易先所说的魂能可以三分、四分，就是受寰氐启发。前战魔族的灵魂，其实早已分成了三部分。一是紫晶女王，二是易先，第三部分就在化形辰之中。但她没想到一直静悄悄藏在佩剑中的寰氐，会在这会儿现身。
“寰氐，我答应过你，会为你重塑身体，我也已经找到了办法，你这时候就别出来添乱了吧？”
“不！第一武圣，在你身边的日子，我已经看透了许多事。是你为㞭㟶族开创了崭新的未来，是你让我明白，七叶世界各族可以超越仇恨，团结起来！诚如大家先前所说，㞭㟶峪和七叶世界，今后都需要你的指引。你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就让我和峰凯承担起这次的责任吧！况且，我们早就是相爱的一对。借这次的机会，我们终于能够长相厮守，还请大家成全我们！”
寰氐把话说到这份上，众人再也无法反驳。
七叶历2152年12月31号，七族联军迎来了最后一个隆重的日子。在千万双眼睛注视下，易先总司令宣布卸任，联军至此解散。下达完最后一道命令，易先拔出了跟随她多年的佩剑化形辰！
随着魂海下绘制的法阵发出一道道光圈，峰凯、寰氐化成了 一黑一白环抱的双树，慢慢托举起圣核，升入半空……峰怜的意识潜入魂海，目送养父和他心爱的女子，一起消失在圣核灵魂之海深处……
同一时间，如果把立木台大陆倒过来看，在一个没有半缕光明的暗黑世界，三道虚无的身影当空而立。这正是联军直到解散也没抓获的前魂骨殿三煞！
此刻，天煞、地煞、血煞脚下，无数黑潮恶鬼正冲入一道深不可测的通道！它的出口，就在立木台神树脚下的根育林！
神的尊严的不容亵渎！神的财产不容凡人染指！这就是真神族判定再也无法夺回伊甸古陆控制权之后，做出的终极报复！他们要推倒神树！毁掉最早的圣核！让七叶世界彻底崩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