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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举兵进犯

作者:三木杨 | 发布时间 | 2017-04-19 | 字数:3032

张翠萍一把抹去眼角的泪水,顾不得身后丈夫撕心裂肺的惨嚎,怀抱三岁的幼子,披头散发地冲出茅屋。刺鼻的浓烟熏得她不辨东南西北,捡了一个方向发足狂奔,气喘得似要把肺部撑裂。

紧跟着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胡人叽里呱啦的呼喝。

锵!

张翠萍脖颈一寒,亡魂俱冒。

马嘶长鸣声中,一骑突然加速从她身旁穿过,手起刀落,张翠萍的人头抛向半中。那胡人倒转弯刀,挡住喷射来的血柱,两腿猛夹马腹,标射出去十多丈。

同一时间,一支带着尖锐破空声的箭矢呼啸而过,将张翠萍下落的人头生生钉进前方的一颗树干,箭尾兀自颤抖不止,滴落着混杂着脑浆的鲜血。

胡翠萍四肢抽搐的躯干倒在地上,怀中的孩子滚落在血泊中,站起来推了推母亲,撇开小嘴放声大哭。

“耶律山,这个汉奴是被我斩杀,你只射中了一个死人的脑袋,这一局是我赢了。”提刀的胡人调转马头,脸上挂着自得的神情。

“萧牧,你勿要得意,不到最后谁输谁赢还言之过早。”

耶律山收回长弓,缓缓拔出佩刀,目光与萧牧虚空碰撞,两人一声大喝,一前一后往中间的孩童狂奔而去。

那孩童止住哭声,咯咯一笑,茫然不知自己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

十丈的距离转瞬即逝,突然斜地里射来一根长矛。

第三名胡人从另一个方向纵马而来,放声大笑:“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赢的不是你们,而是老子!”

长矛洞穿了孩童的小腹。

耶律山与萧牧心中一沉,正为输了比试暗自懊恼时,突然发现孩童身旁出现了一名衣衫褴褛的老道士。没有人看到他是何时走过来的,只知道时间好像顿挫了刹那,他便已经站在了那里,亘古远如千年矗立的礁石。

孩童胖嘟嘟的小脸上尽是痛苦之色,无助地伸着小手,咿咿呀呀喊着妈妈。

老道士低头一叹,轻轻抚上他的小脑袋,孩童溘然而逝。

耶律山和萧牧相视一眼,各自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惧,不用多做交流,二人并肩多年,心意相通,同时挽起硬弓,三箭连发,往老道士射去。

箭矢到达他身前三尺处纷纷坠地,老道士抱起孩童,抬起头来已经是老泪纵横,望着万里晴空纵声长啸,声浪滚滚搅动风云变幻,顷刻间乌云遮蔽刺目的烈日,天地陷入昏暗朦胧。

在耶律山和萧牧十多年的杀戮生涯中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景,二人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恐慌,催动坐下战马,亡命般往老道士冲过去,蓦地眼前一黑,落马坠地,他们被自己射出去的箭矢贯脑身亡。

余下的那名胡人心胆俱寒,刹住冲势,调转马头仓皇逃命,结果又被一柄长矛穿胸而过。

天空的乌云越积越厚,飘落细细的雨丝。

安志城立于城墙,举目远眺,枯黄的原野一望无际,满目苍夷。在天地接壤处,几处破败的村落腾起冲天的火光,此值深秋,又是辽人每年打草谷的季节。

他耳边似乎听到村中百姓绝望的哭喊,但他瘦削的脸容不见丝毫动荡,多年的军旅生涯已磨去他身上的纨绔柔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军人特有的沉稳刚毅。

身后通上城墙的阶梯响起细碎急促的脚步声。

安志城仍保持笔挺的身姿。

全身湿透的斥候在寒风中微微颤抖:“将军,敌人又在侵扰边境的百姓,我们是否出兵救援?”

安志城目光移向暗沉的天空,幽幽一叹:“再过两天便是中秋节了,你有多少年没有回家了?”

那斥候呆了一呆,思忖半晌:“回禀将军,已经有十年了。”

安志城喃喃低语:“十年……也不知家中的妻儿怎样了?”脸上现出追忆的神色。

斥候忍不住轻唤道:“将军,敌人……”

安志城深吸一口气,清空脑海中的思绪,淡淡道:“天气转凉,传令下去,让粮草官明日发放御寒的棉衣。”十年的边疆生活让他倍感懈怠,他已懒得再去理会辽人烦不胜烦的侵扰。

不过没多久城门打开,安志城带领一队兵马冲向事发的地点,若他不作为,被政敌参上一本,他的官途将就此终结。这就是身在朝中身不由己。

秋雨下得更加急促了。

直到傍晚时分,安志城拖着满身的泥泞返回军营,衣不解带倒头便睡,身体的劳累怎及内心的疲惫,没一会鼾声如雷。

正当他陷入与妻儿团聚的梦乡中时,一队辽军正悄悄聚集于城门十里外的一处废弃的村落。

萧天佑五短身材,脸带刀疤,手持两柄铜锤,一对眸子注视着幽州方向,闪烁着冰冷的寒芒:“元帅多久能到?”

立于他身侧的心腹手下崔山恭敬道:“还有半日的路程。”

萧天佑呲牙露出一丝狰狞:“通知兄弟们按照原计划行事,务必要在元帅抵达前一切准备妥当。”

崔山笑道:“安志城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今年的草谷便是他的幽州城。”

萧天佑冷哼一声,抚上脸上的刀疤,低念安志城的名字,心中升起噬骨的仇恨,这些年来每当他揽镜自照,便忍不住想要将安志城碎尸万段,现在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将安志城从睡梦中突然惊醒。

“将军,城门外聚集大股逃难的百姓,是否开门放行,请将军示下。”

多年的征战让安志城嗅到事不寻常的味道,拿起随身多年的兵刃,匆忙走出卧室,当登上城墙时,麾下两名偏将正带领守军严阵警戒。

安志城命人往城下丢下两根火把。

城门前具是黑压压的人头,骤见火光,人群一阵骚动,你推我挤,咒骂声、哭喊声沸反盈天。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在两名年轻小伙的开道下来到人前,高声道:“安将军,这次辽人打草谷更甚以往,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今我们已无家可归,敬请行个方便,放我们进城另谋生路。”

安志城身后名为阎存风的偏将低声道:“这人多杂乱,必有辽人的奸细混入其中,将军万不可放下吊桥。”

另一人露出不忍的神色:“寒冬将至,若不放行,他们根本没有活路。”

阎存风冷笑道:“事关国家社稷,岂能有妇人之仁?”

安志城突然感到一阵烦躁:“命他们原地等候,待天亮再做处置,中间若有人寻衅闹事,格杀勿论!”

两人俯身领命:“诺!”

黎明破晓时分,秋雨停歇,红彤彤的朝阳挣脱地平线。

经过一夜的风吹雨打,逃难的百姓筋疲力尽,开始心生不满。有人往城门狠狠吐了一口吐沫,大声咒骂,进而引起连锁的反应,眼看动乱将生,安志城再次返回到城墙,喝道:“放下吊桥,只许一人通过,不能写下自己姓名者严加盘查。”

阎存风忍不住拍案叫绝:“将军妙计!”

追溯本源,辽国由游牧民族发展而来,后受到渤海国、五代及西域等国的影响,发展出自身独特与中原迥异的文化,当时能同时掌握两国文字的只有少数人,安志城思虑一夜,终于给他想出解决眼前难题的法子。

萧天佑带领手下藏身于城外的密林,正静观事态的发展。

崔山皱眉道:“安志城果然不是易与之辈。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萧天佑冷笑道:“任他智比天高,亦难以逃脱元帅的算计。”突然一声呼喝,翻身上马:“天亮了,兄弟们随我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马蹄踏中的面发出沉闷的轰鸣。

萧天佑一马当先,两柄撼岳锤上下舞动带起遒劲的罡风,身后数百辽兵发出野狼般兴奋的嚎叫。一众人马瞬间冲出密林,驰向手无寸铁的大宋百姓,

安志城脸色微变,还未下达命令,阎存风已经出声示警:“敌袭,敌袭……立即关闭城门。”

萧天佑放声大笑,脚踩马背,腾空落往人群,瞬间便有数名百姓脑浆迸裂而亡。跟着身后大队辽兵蜂拥而至,人人紧贴马背,手中的弯刀斩出凛冽的寒芒,一排排头颅冲天而起,飘落漫天的血雨。

幸免的百姓惊慌失措,四散奔逃,十之八九涌向来不及关闭的吊桥,争先恐后向上攀爬,吊索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最终轰隆一声,绳索断裂,吊桥坍塌。

安志城再不能保持平静,反手拔出佩刀,喝道:“儿郎们,随我出城杀敌!”忽觉后心一痛,胸前探出半截明晃晃的剑尖,只听身后一个声音轻轻道:“萧太后许我高官厚禄,将军对不起了。”

安志城意识缓缓消散,尸体坠下城墙。

萧天佑带领辽兵来回数个冲杀,逃难的百姓被屠戮一空。

鲜血混集着雨水在残尸间肆意流淌,沾满泥泞的头颅面目狰狞,场面宛若人间炼狱。

这时远方响起悠长的号角声,一队绵延数里的辽国大军缓缓出现在地平线。

明日便是中秋节,全家团圆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