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不速之客

“是谁？”米芃芃没想到，这件事，小雯是知情人。

“对不起，那封冒名顶替的匿名信，是我写给乔鲁的。或许，那时候，你并不知道，我也暗地里喜欢着乔鲁。可是他对我没有感觉。我嫉妒你，昏了头，一时冲动，竟然鬼使神差，写了那封信给乔鲁。”小雯说这话时，头上的新娘盘头一颤一颤的。她始终低着头，不敢看米芃芃的眼睛。虽然，她已经做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准备挨米芃芃一顿痛骂。但是事到临头，她还是无法正视自己曾经犯过的错。

米芃芃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小雯白皙有弧度的脖颈上。这个漂亮脖颈上面擎着的头颅里，真的衍生过那么恶毒的想法吗？

“信是你写的？”米芃芃心中曾做了千万种设想，却从没想过，这件事始作俑者会是昔日恨不能连体的好朋友。这太滑稽了！

米芃芃心里不好受，有种跳起来痛骂一番的激动。

但是，事情已经过了那么长时间了，再追究有什么意义呢？自己和小雯就像是鹬和蚌，最后，莫不和乔鲁失之交臂。

“是我对不起你，拆散了你和乔鲁。我一直很内疚。因为没办法面对你，后来我就搬出了宿舍。毕业离校时，很想跟你坦白一切，但我实在没有勇气。我太自私了，只想到自己，一直耽搁到了现在。要不是我，也许你和乔鲁已经结婚成家了。现在，我找到了属于我的幸福，越发觉得自己当年的行径可憎。”小雯的眼泪来了。

这么美的新娘妆若是哭花了，该怪谁呢？

“……”

“芃芃，我跟你坦白这些，并非是想求得你的原谅，只是想给自己一次坦白和赎罪的机会。这些年，这件事就像是一块巨石，压得我透不过气来。我跟男朋友说了自己曾做的蠢事，是他劝我跟你说清楚。要打要骂随你，都是我该受的。现在你和乔鲁都还单身，能不能……”

米芃芃嘻嘻一笑，打断她，“杨柳细腰，其实我早就知道信是你写的了。我和乔鲁谈不上分手，因为我们并没有真正开始。再说，我们没能发展下去，是我自己的原因，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小雯结婚了。现在是在她的婚礼上，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让娇美的新娘流眼泪呢？一个人难受也就够了，干嘛还要拉一个垫背的？

米芃芃隐隐约约觉得，小雯并不是分开自己和乔鲁的真凶。如若不是前有铺垫，小雯这封信就不会那么致命。她的信，只是一个推手，让事情往前走了一大步而已。或许，是自己和乔鲁没有缘分，怪不得任何人。不怪天，不怪地，宿命使然。

“什么？”小雯没想到，折磨了自己这么长时间的隐秘，米芃芃竟然早就知道了。

她一下子释然，心里的罪恶感刹那减弱。

“没有你，我和乔鲁一样不会开花结果。我和他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事已至此，再回不到过去，倒不如让小雯放下包袱，开开心心过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

小雯梨花带雨的脸瞬间闪亮起来，她一兴奋，紧紧抱住米芃芃。

两个人仿佛又恢复了往日友情，开始唧唧咯咯起来，争相述说各自离开学校后的经历，言语动作都很夸张。

一番离情诉说后，两人都感觉释放了一些东西，轻松了很多。小雯因为要招呼客人，她不能冷落了其他人，要先回包厢了。

小雯笑说：“待会儿快点进来。咱们宿舍那帮姐们昨晚放话，要跟你好好叙旧，喝个一醉方休，你要当心了。”

米芃芃一人静静地立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往事如烟云消散。放下一切，就等于放了自己，不亚于给自己一条生路。

当年，乔鲁收到那封信，没有跑来问问自己，而是选择了放弃，说明他们之间还没有建立彻底的信任关系。说到底，他们只是没有缘分。

她正要转身回包厢的时候，蓦然瞥见乔鲁立在灯光下的阴影里。看样子，他是在那里站了很久。她和小雯的对话，显然，他都听到了。

听到了也好，这样也等于给了乔鲁一个解释。人人都有了交代，人人没有遗憾。

回到包厢后，米芃芃来者不拒，举杯畅饮，喝得脸红彤彤的，大有不醉无归的架势。

宿舍老大直着脖子叫喊：“不要灌草棚子了，她喝得够多了。”

小雯朝她挤挤眼，“有男神保驾护航，不用担心。”她指乔鲁。

很明显，她是极力撮合昔日错过的一对鸳鸯。她这次费劲心力，把两人都喊来自己的婚礼现场，其用意，人人都跟明镜似的，心知肚明。

大家玩得有点high，挣脱了素日约束各自的条条框框后，个个都像打了鸡血。笑闹打骂，猜拳拼酒，说唱逗乐，包厢内沸反盈天，从包厢外经过的人，不断好奇地驻足观望。

米芃芃喝酒不保留，来者不拒，不出意外地，很快就喝高了。

她斜倚在沙发上，闭着眼睛。

明明头脑很清醒，很清楚，可是手脚就是不听使唤。耳朵里充斥的都是欢声笑语，催生出她潜藏不露的伤感。

乔鲁喝的不多，他一直默默地注视着米芃芃。

一行人一直喝到下午，眼看就要和晚上那一顿连上了。饭店值班经理跑来，婉转地问他们是否晚上还要点餐，言下之意是你们该走啦。

小雯先生把喝多了的众人送回酒店。

因为米芃芃来得晚，被和众人分开、单独安排住进另一家酒店。

乔鲁说自己可以负责送她到目的地，小雯送个顺水人情，拜托他照顾好米芃芃。

米芃芃一直沉睡着，从中午一直睡到了华灯璀璨。

醒来的时候，头有些疼，世界一片混沌。

见她醒来，乔鲁端了杯水给她，“喝口水。”

米芃芃迷迷糊糊接过来，喝了一口，“你怎么在这里？”

“小雯拜托我照顾你——我也住这家酒店，顺便照顾你。”怕米芃芃拒绝，乔鲁申明。

“谢谢你。”

“已经是晚上了，去吃点东西吧。喝了酒，空着肚子，肯定不舒服。我知道这附近有家面馆挺不错，一起去吃碗面吧。”乔鲁提议。

两人走到街上，春天北方的夜晚，还是有很深的凉意。米芃芃穿着自己新买的那件衣服，瑟瑟索索的。乔鲁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米芃芃肩头，正如影视剧中千篇一律的情节一样。但是真得温暖。谁关心那是不是老套的剧情，只要那温暖是实实在在的。

米芃芃有霎那间地心软和屈从，不管了，只要他还答应带自己走，就这样吧，生存容易，生活太累!

乔鲁当然不知道，就在这短短的一瞬，米芃芃心中的翻天覆地的想法。

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一瞬间对命运的妥协，抬起头来，米芃芃又回归现实。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灯火辉煌的城市，流光溢彩的广告牌，如河的车流，灯红酒绿的夜生活——米芃芃感觉眼睛不能适应炫目闪耀的光影。她已经适应了桃源居的安静，这喧嚣的世界和自己格格不入，让她有种想逃离的冲动。

“你知道么，刚去桃源居的时候，还以为你正和亓皝恋爱，以为你们终于走到了一起。”乔鲁突然开口。

“‘终于’是什么意思？”米芃芃困惑。

“大学那会儿，有个经常站在楼下的男生，和亓皝长得非常像。那次去桃源居，我终于可以肯定，那个站在你楼下的男生就是亓皝，亓皝也承认了，说自己就是那个男生。没人知道他站在楼下等的女生是谁，可是我知道。”

“是谁？是我们认识的？”米芃芃也很感兴趣这个问题，她早就想知道，亓皝的女友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看乔鲁的表情，好像是自己认识的人。

“是你！”乔鲁说。

“怎么可能？我那时候根本就不认识他。”米芃芃惊奇地立直身子，不小心甩掉了披在自己身上的乔鲁的衣服。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那个神秘男子等的人是你。可是有一晚，你从图书馆回来得很晚，我刚巧来找你。远远地，就见一个男生在你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我还以为，你遇到了坏人，刚想去提醒你。但是见你上楼后，他在你楼下站了一会儿，就走了。后来，我特意又去侦察了几次，每次情况都差不多。很明显，他是在暗中保护你。我猜，那应该是你的爱慕者。我暗中调查那个男生，却没有任何结果。他很神秘，来无影去无踪，他好似并非在校学生。”

“这能说明什么？说不定是碰巧！”这个消息，如果属实，让人震恐得肝都颤。

米芃芃有点不淡定了。嘴上虽然依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心里也开始打鼓。

她既希望乔鲁说的是真的，又希望一切都是虚幻的。

如果是真的，那么，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亓皝的那位神秘女友，竟然就是自己？难道自己一直是和另一个自己较劲？

但是，她不明白，乔鲁为何还要提起陈年往事。是为了撮合自己和亓皝？

“那个男生就是亓皝，他每天站在楼下等的人，就是你，我百分百肯定。”乔鲁说。

“我记你曾误以为方刚是我大学男友，后来又说亓皝是嫌疑人。你还是对我不够信任。不过这都是往事了，相不相信都不重要了。”米芃芃清醒一点后，觉得乔鲁的逻辑和结论都是无稽之谈。

“不是我不信任你。当时因为亓皝的存在，加上小雯写了那封信，不由我不信。”乔鲁颓丧地解释道。

“不要再说了。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米芃芃实在不愿意再跟尘年往事较劲了。

两人的交谈陷入僵局。

胡乱吃了一点东西，食不知味。

米芃芃说累了，想回去休息，明日要回去了。

此时，小雯打过电话来，要她好好休息，明日送她到机场。

通话要结束的时候，小雯顺便提到说，有个男人曾打电话找过她，因为打电话不通，就打给了自己，他自称是芃芃的同事。

同事？是陶明吗？这个时候打电话给自己，是不是桃源居出什么事了？

她决定回酒店后，给陶明打个电话。

米芃芃身上披着乔鲁的衣服，两人进入酒店大厅。

她惊讶地发现，亓皝竟然站在大厅服务台，他背着个双肩包，玉树临风。

米芃芃记得，今日是晦日，他怎么不好好呆在站里，却跑到这里来了。

亓皝缓缓回过头来。

“你怎么在这里？”米芃芃问。

“我来还吊坠。”亓皝的理由简直太玄幻了。

米芃芃无语。该怎么解释，他千里迢迢送吊坠这壮举？是他太守信用了，还是自己太需要这个吊坠了?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先把芜杂的思绪扔到一边，“你今晚住哪里？”米芃芃问他。

“本来打算住这家的，但是事先没预定，前台说没有房间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米芃芃有很多疑问。

“查了桃源居的通话记录，打电话给你同学问到的。”亓皝老实回答。

米芃芃心里抓狂，又有点暗喜，这是怎么个情况啊？

“先回房间再说吧。”米芃芃意识到三人在大厅停留的时间太长了。

“芃芃，今晚亓皝就和我凑合一晚吧。”乔鲁冷眼观望，适时讲了这句话。

“那我不客气了，谢谢乔先生。”亓皝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