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人类文明的真谛

三年前，御界大学理论物理课上。

“大家都知道，随着有关微观粒子的知识积累，人们发现粒子并非恒久不变，它们不断产生和湮灭，并且相互作用，这促使物理学家在三十到五十年代发展了量子场理论。”

“那么，关于量子场理论，我想知道在座的各位有什么看法，含雪，你先来。”

“啊？我？老师，我没有看法。”

穹教授示意含雪坐下，又指向了另一名女生，“华姗姗，你来。”

“老师，量子场论融合了场理论和狭义相对论、量子力学，完全自洽地解释了粒子的波动性和粒子性的相互关系，以及质量和能量的关系。但与此同时，量子场论本身是有其局限性的，就比如我们人类自身所带的粒子磁场，如果用量子场论来解释的话，人类自身的粒子磁场的微妙程度是等同于无的，换句话说，在量子场论面前，人类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很好，那你觉得在这种矛盾之下，到底是哪一种理论出了问题？”

“都没有问题，因为......”

“老师，我有问题。”含雪突然插话道。

“含雪？你刚刚不是没有看法吗？”

“现在有看法了，这位同学刚刚说人类从来都没有存在过，我没听懂。”

“请问，你平时有做梦吗？”华姗姗对含雪问道。

“做梦？有啊。”

“那当你从梦中醒来之后，之前出现在你梦里的那些人或物，是否是真实存在的呢？”

“当然不是啊。”

“也就是说梦里的人或物曾在你的意识中出现过，但并没有真实存在过，对吗？”

“应该......应该对吧。”

“那也就是了，梦境和现实世界都是相对存在于你的意识中的，而你的意识是由微粒子磁场组成，同时微粒子磁场是遵循量子场论的基本定律的，既然梦境和现实世界同时存在于遵循量子场论定律的微粒子磁场，为什么你会有梦境和现实世界的概念之分呢？难道两者从其本质上讲不是一样的么？”

“什......什么意思？”

“我这么说吧，在同一时间维度和空间维度内，就比如这间教室里的桌子和我，你觉得我们哪个是真实存在的？”

“都是真实存在的啊。”含雪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有些懂了。

“那如果把这间教室换成构筑了你意识的微粒子磁场，把我和桌子换成梦境和现实世界，你为什么就有了虚实之别的概念？”

含雪怔住，她感觉自己被绕进去了，一时间难以反驳半句。

这时，穹教授示意华姗姗和含雪都坐下，然后看向了华姗姗旁边的，华芊芊。

“华芊芊，说说你的看法。”

“老师，我觉得如果按照量子场论的定律推演下去的话，我们每一分钟都是既存在又不存在的。”

“哦？为什么？”

“首先，粒子本身并非恒久不变，而是一直都处于不断产生和湮灭的恒久状态中，那也就是说承载着我们所有意识的微粒子磁场每时每刻都在生死交替循环往复，这一点也刚好印证了时空湮灭学说这一终极定论——我们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是交错生死的这种状态。”

“其次，场理论的定律是以场为基础，而场又可分为磁场、粒子场、领域这三种。可就目前的科技文明水平看来，构筑成人类意识的却是同时囊括了三种场类型的微粒子磁场领域，换句话说，人类自身就是场理论的结晶体，如果场理论再与其他基础定律结合到一起的话，自身就是场理论结晶体的人类就会发生异变，否则场理论根本就不能和其他任何定律相互交错融合。可问题是，在场理论近乎完美地与其他基础定律结合前后，人类自身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还有......”

“你怎么知道人类自身没有发生变化呢？”有人突然插话道。

“变化在哪里？难道多年前的人类和现在的人类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那名插话的男生站了起来，有条不紊道：“第一，一种变化所呈现出来的最终可视化形式是多种多样的。第二，你没有看到变化，并不代表这种变化不存在。第三，即便这种变化目前真的不存在，也不代表未来不存在，因为宇宙浩瀚的缘故，任何变化都是有其延迟性的。”

... ...

三年后的今天，华芊芊知道，当初那名男生所说的是对的，而且，人类本质上的裂变，从人类始一进入科学文明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只不过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而已。

“其实，我们都是科技文明的牺牲品！”窗外，本应是死尸一具的华芊芊用手在窗户上写下这一行意味深长的字，然后转身飘向了远方。

“芊芊。”莎莎大声呼唤，可华芊芊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转眼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仙儿又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小心翼翼看向窗外，确定鬼影消失后才长出了一口气起身下床跑到莎莎身旁，“莎莎姐......咦，这里有字。”

“其实，我们都是科技文明的牺牲品？”仙儿盯着那行字看了半晌，困惑不解道：“莎莎姐，这是什么意思啊？”

莎莎伸手将字迹抹去，摇头叹道：“没什么。”

“没什么？可是......”

“仙儿，我们去逛街吧。”

“逛街？好啊好啊，嘻嘻，早就想去了。”

莎莎走到床前，俯身把罗梦身上的被子给掀了起来，轻声唤道：“罗梦，快起来陪我们出去转转。”

短暂犹豫后，罗梦点了点头，小声回道：“我先换衣服。”

莎莎微微一笑，然后迈步走到房外并反手把门关上了。

... ...

如果撇开本质不谈，御界大学其实和外面那个世界也有很多共同之处，至少在夜幕降临之后，一样是一座灯火通明的不夜城。

对于很大刚进御界大学的人而言，御界大学的夜晚总是最令人向往的。因为在那夜色弥漫之下，你可以在这人流穿梭中感受到一种人类文明高度交错的纵横感，而只要这种纵横感没有强烈到接近极端的程度，你就能彻底领悟到置身静态文明当中的那种心无旁骛。

试问，你可曾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上体会过图书馆里的那份和谐宁静？你又可曾在座无虚席的餐厅里领会过就像是诸天星辰那般遥远却安谧的氛围？或者，你可曾见过，连在路边摆摊的小贩们都在闲谈时候聊起了天体运动？

“罗梦姐姐，我穿这个好不好看？”靓衣坊内，仙儿拿起一条白色短裙一边比对着一边对罗梦询问道。

正低头发呆的罗梦勉强报以微笑道：“好看。”

仙儿抬头看向罗梦，“哎呀，罗梦姐姐你就不要想其他事了好不好，说好出来是逛街散心的嘛。”

说完，仙儿直接走上前把罗梦拉了过去，“走走走，我帮你挑一件，保证你穿上后比仙儿还漂亮，哈哈哈。”

不远处，倪小柒默然转身走到了门外。反思了一天，他可能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可知道是一回事，是否有勇气认错又是另一回事了。

旁边，有人递过来一支烟，是莎莎。

倪小柒神色复杂地看了莎莎一眼，接过烟，然后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薄荷味的，冰凉入喉的瞬间，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知道这里与外面那个世界最大的不同点在哪里吗？”莎莎并肩站在倪小柒身旁，幽幽开口道。

倪小柒摇头，他对御界大学了解不多，是以也没有太多的概念作为基础去评判那所谓的不同点。

“是规则。”

“规则？”倪小柒惊讶，莎莎所说的规则具体是指什么？

“在外界，全球各地一共有224个国家和地区，每一个国家和地区都有自己的规则，这些规则再融合一些其他因素，便摇身一变成为了每个人赖以生存的法度。”莎莎吸了一口烟，烟圈飘散开去，渐渐消失。

“人类的思维在变异，所以整个人类文明也在变异，变异的思维主导着变异的人类文明，你觉得在这种境况之下，他们所创造出来维护自身权益的各种法度，还会起到相应的作用吗？”

倪小柒一脸茫然无措，他听不懂。

“你对物理学了解多少？”莎莎问道。

倪小柒想了想，有些迟疑道：“就......就一点点。”

“那你相信物理学吗？”

“什么？”倪小柒愕然，什么叫相信物理学？

“如果我说，所谓物理学自始至终根本就不存在，而且也从来没有存在过，你信吗？”

倪小柒震撼，他现在是完全不知道莎莎在说什么了。

莎莎淡淡一笑，接着说道：“所谓真理，永远都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而这些少数人，却永远都是身不由己。小柒，你应该走到这个世界深处去看一看，好生领会一下，所谓人类文明的真谛。”

倪小柒变得有些无措起来，人类文明的真谛？他从小到大还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如此高深的问题。

“小柒哥哥，不好啦！”仙儿大喊着跑了出来，一把抓住倪小柒道：“快，快去看看，有几个坏蛋调戏罗梦姐姐。”

听到这话，倪小柒想也不想就朝着罗梦所在的方向冲过去了。而正当莎莎也要过去时，仙儿却拉住莎莎，调皮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