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寒冰栀子”

座位已经敲定，座位表也重新拟好。柯丹不时往教室后面看过去，杨子文已经有好几天没来学校了，听刘炎说是因为杨子文数学补习那段时间劳累过度所以请了几天假。

柯丹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够格的朋友，居然没有发现杨子文的劳累，脑子里划过杨子文明明疲惫却假装有神采的眼睛，其实杨子文才是最暖心的那个人吧！表面上的大咧藏住了那颗温暖的心。

她突然想放学去看看杨子文。

没有叫上夏夏或者白安，柯丹一个人在杨子文家的小区楼下来回踱步。

电子门被反复打开又关上，柯丹盯着那扇门，却始终没有移动脚步。人生中第一次，她有点怕了。

怕杨子文不理她，怕杨子文不肯原谅她，怕杨子文不愿意见她。其实如果不说的话时间可以抚平所有，杨子文总会原谅她，她也不必面对杨子文的脸色，可她不想怂。

这学期认识杨子文以来，什么事都有杨子文给担着，她有事杨子文二话不说就帮忙。她都快在杨子文的保护伞下成为一个没有用的人了，现在是她自己和杨子文的事，可以找人出谋划策，但只能是她自己去面对。

向电子门的方向迈了几步，又突然转身跑走，离开了小区。她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毫无准备地来，不能一句抱歉完事，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对不起杨子文。如果不是孙彬说了杨子文为了大家的数学考试做的事，柯丹可能还不会意识到自己错。杨子文独自扛着那么多人的意见疲惫地活着，每天还逗她开心，其实他才是最累的人。

静安小区一座居民楼四楼，有人正保持着掀开窗帘的姿势看着楼下跑走的身影，应该是看了挺久了，动作也保持了挺久了，他放下窗帘动了动有些酸涩的手腕。

“子文，你别跟柯丹置气了，”白安坐在沙发上喝着饮料，“她什么都不知道，那两个老师的事，柯丹那样说肯定是有原因的。”

“不是因为这个，”杨子文从窗边走到白安旁边坐下，“我只是看她主动跟孙彬聊天，有说有笑，心里不爽，她从来没有那样对我。”

“哦？”白安眼里的笑意渐渐散播开来，“那你是，吃醋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吃什么醋••••••”杨子文声音慢慢变小，小到让他心虚。

白安站起来，冲着杨子文笑，“你真的只是把她当朋友吗？”

然后慢慢走到门口打开房门背对着愣住的杨子文说，“其实你没必要总是以友谊的名义保护她。”

杨子文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似乎在思考白安说的话。这么多年来，他身边有很多的女生围绕，当然，都不及夏夏陪伴得长久，可是他只当夏夏是好兄弟，其他人也只是特别普通的朋友而已，他不会因为谁生气而刻意挽留，所以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如果真要把夏夏当女的看的话，杨子文身边就只有这么一个女生朋友。可是现在有柯丹了，柯丹就这样直直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以一种极其冷漠的姿态，她不像曾经那些因为他的外表或者优秀成绩而接近他的女生那样，反而是他越接近她，她逃得越快，可他还是觉得她是善良的，不然为什么她会在他忘带钱买煎饼果子时借他钱。一个人的善良并不一定要体现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只要那个人在别人身处窘境时不带任何利益色彩拉他一把，那就已经是善良了。其实谁也不知道杨子文的小心机，那天他其实是带了钱的，他就是故意的，他想知道柯丹会不会帮他，他想试试柯丹的反应，很幸运，柯丹没有让他失望。他也没想到，那以后，他觉得柯丹是一块磁铁，自己就像是一块铁石，他忍不住就想靠近，即便他没有刻意制造缘分，可磁和铁是相互吸引的。命运将他们绑在了一起，杨子文很享受，柯丹也不反抗甚至选择了接受。

不过杨子文的这种所谓关于友谊的情感一直洗脑了自己，所以不管他为柯丹做什么，不管柯丹态度的冷热，他都愿意，只是啊，他从来没想过柯丹会为了其他人来伤害自己，伤害了也就算了他并不计较这些，只是她跟孙彬的熟稔让他觉得不舒服，他好不容易接近好不容易成为朋友，就连平时不愿意跟他说话的人，居然在感受到他的温暖后对别人笑，他只是心里不舒服而已。凭什么他想看笑时要想尽办法，而外人却不遗余力就得到。所以他只是想冷落柯丹几天，其实在刚刚看到柯丹在楼下顶着十一月的寒风瑟瑟发抖时他就已经不在乎自己的那些小心思了，他心疼她，却又要假装保持冷漠，他想证明自己在她心里是有地位的。

嗯，现在证明了，他得开始哄她了，他的这些小心思，绝对不能让她知道，他怕她乱想，他还是在催眠自己，他们只是好朋友，他只是把她当作妹妹一样在保护。

白安从杨子文那里走了后没有回家，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没有家，他去了“遇见”酒吧，有一些事，他真的有点不明白了。

即使临近寒冬，酒吧里的生意也不差，天空正端着一杯酒慵懒地坐在懒人椅上，姿态慵懒，神情慵懒。白安直直朝他走过去，抢过天空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

天空挑眉，眯了眯眼，大概是酒吧里昏黄的灯光直接照进了他的眼。

“白安，你来啦！”很平常的问候，像老朋友一样。白安也来过这里很多次，有时候只是坐在酒吧里的某个角落看尽不同人的不同人生，有时候一时兴起会在天空的酒吧里弹钢琴，有时候会和天空坐在酒吧的天台上喝酒聊天。白安以前是不喜欢天空的，但后来慢慢地，他发现其实天空是个不错的人。

“不开心？”天空从椅子上站起来到吧台调酒，白安跟着过去。

“那就喝喝我新发明的酒，叫‘寒冰栀子’，”天空娴熟地动了起来，眼睛紧紧盯着杯子里的液体，那眼神里的东西，不像是一位调酒师认真的态度，倒像是在给这就赋予了某些情感或者说是他的眼里有一个人。

白安静静地看着天空调酒，没有注意到天空眼里的不对劲，那双眼已经迷离了，像是醉了，又像是醒着的。

“来吧，”一杯米白色的液体被装在高脚杯里放在白安面前，白安眉头轻皱，这酒看起来不浓烈，不符合他的胃口。不过他还是喝了下去，杯酒下肚，一直以为这杯看起来像饮料的酒不过如此直到喝了一大口才感受到它的浓烈。

白安有点没反应过来，脑子里仍然是那酒是浓烈的感觉，却想不起酒的味道，“这酒有点奇怪。”

天空不羁地笑，“是啊，你尝出来了啊！恭喜你，你心里有人。”

白安挑眉，“什么意思？”难道喝一杯酒就能猜出他心里的想法？

天空的表情从眼里有笑慢慢变得愁容满面，“这酒，是我为一个人做的，几天前，我似乎看到她了，但不确定那是她，因为从前的她冷淡清丽，没有那么光鲜华丽。看到像她的人，我就忍不住想起很多以前的事，和她经历过的所有事。”

“我爱过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我觉得现在自己老了，说话总是有种沧桑的感觉，这个故事我跟所有我觉得有缘的人都说过，有的是遇见好几次的有缘人，而有的仅凭一面之缘，我就有了倾诉的欲望，你是前者。”天空再次调起了酒，“这种酒，我不会亲自调给别人喝，我的酒吧里不会有酒鬼，有的是有故事的人。”

白安身体前倾，等待着天空把话说完，但天空调好一杯‘寒冰栀子’后慢慢灌进嘴里，然后眼神涣散地盯着某处，似乎是在想什么。

“天空，”想起自己还有很多不明白的事，白安忍不住打断了天空的回忆，不知不觉间，很多事，他更愿意跟天空说了。

“我的好兄弟好像喜欢上了他才认识不久的女生而不自知，还一直当女孩是好朋友，为了女孩做了很多事，可女孩也只当他是朋友吧，这个女孩的性子我也开始摸不准了。我喜欢的女生喜欢我这个兄弟，她和那个女孩又是朋友，我不知道要劝我兄弟认清自己还是让他继续把那个女孩当好朋友，一直去付出。”

天空放下手里的酒杯，“哈哈，你们小小年纪就谈情说爱，这样可不好哦，不过既然你问了，那我就说说吧，你应该是希望自己喜欢的女生开心吧！可如果日后她知道她喜欢的男孩不喜欢她而喜欢她的朋友她会更伤心，其实这主要是看你们自己，如果可以，谁都不要伤心，不然以后会后悔的，我不会给你们什么建议的，一是你们未成年我不想教坏你们，二是我不愿意用自己的想法引导你，万一错了呢？你自己的人生路得自己走。”

白安忍不住轻笑，“我知道了，就是想说说，就算你给我建议我也不一定听。”

天空撇撇嘴，然后点点头，“也是。”

“不过，”白安笑，“说怕带坏我们，可你还不是让我自由出入你这酒吧。”

“喂，我这是清吧，和外面那些酒吧不一样，”天空争论，好像把刚刚差点回忆起来的东西全部忘掉了似的。

“天空，”懒得跟他争论，白安的声音低了下来，“我想再喝一杯你刚刚调的那杯酒。”

天空挑眉，“不，那酒我一天只调一次，只给自己喝，今天破例调了两次，因为你来了。如果想喝，下次来吧！”

白安表示懂点点头，他只是想仔细尝尝那种酒的味道，因为刚刚他只有感觉，没有味道，而且那感觉，也是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