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胡戈言聚在一处的功力被祝雪峰逼回体内，容不得旁人反应，接下来他已运足全身修为朝那结界劈去，霎时间那结界被破开了一道一人宽的口子。祝雪峰忙对地下的三人喊道：“快进！”
三人之中古月笙最先反应过来，他忙拉住胡戈言和小七就要往那结界里闯，可千钧一发之际，那道口子却突然合到了一处，祝雪峰被一道看不见的力量冲击，直直地往地上坠去。胡戈言忙上前抵在他身后使他不至于跌倒，祝雪峰扭头对他点了点头，然后与他一齐看向那块愈发诡异的坚厚屏障。
这时古月笙和小七也跑上前来，适才祝雪峰受到的冲击不小，不知他有没有受伤。待两人走近一看，见他竟毫发未损，小七不由得看看古月笙，他适才可说过要强行冲破是会遭到反噬的呀。
而古月笙却像是早已料到似的，他很镇定地看着祝雪峰，对他说道：“你既已跟着我们来了，那么便冲破这结界吧，我们之中，也只有你有这个本事了。”
他的话别人不懂，而祝雪峰却听得明白。他看看那结界，又看看胡戈言，嘴角露出一丝安定的笑容来，他想或许只有这样才是最圆满的结局吧。
结界下的湖水依旧平静安详，祝雪峰的心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这天下不会因为多一个他或是少一个他而改变半分，青瑶也不会因为多了他或是少了他而快乐痛苦。他朝那湖水又走近几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毅与镇定。
突然之间，湖水开始汹涌翻滚了起来，湖面上霎时笼罩了一层厚厚的血色烟雾，这烟雾是由湖面上空立着的一颗血色珠子所发出，这是方才祝雪峰从腹中取出的精元，是具有无上威力的魔界公子的精元。这也正是方才古月笙说只有祝雪峰能冲破这结界的原因，这结界是月半用毕生修为所设，只有雪公子的精元方能冲破。月半这是在用自己的命和祝雪峰的命来赌他对梦青瑶的感情，她在跟祝雪峰赌，也是在跟自己赌。
可是再怎么步步为营、处心积虑，月半还是输了，她藏在角落里看着祝雪峰义无反顾，她虽气愤，却更觉绝望。这千千万万年的陪伴，终究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或许只有此刻是他们这千万年来唯一共同经历的事，他的精元渐渐地耗尽，而她覆在结界上的修为，也在他的义无反顾中渐渐地散尽。
这辈子她最爱的男人，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她，那个从始至终都在他心里的女人。
在祝雪峰的精元将要散尽的时候，月半终究还是舍不得，她用最后一点气力向他飞奔过去，紧紧地抱住了缓缓倒下的他。月半将祝雪峰抱得很紧，这是他们千万年来唯一的亲昵，是她唯一与他亲近的机会。
“你怎么，怎么这样傻？！”月半的眼泪落了下来，她轻轻地抚着祝雪峰嘴角的血迹，对他喃喃道。
祝雪峰对她笑笑，然后又看向胡戈言，随即对他说道：“请你……请你一定要照顾好青瑶，不要再让她伤心……”他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却已经有气无力，他再最后看一眼湖面，眼中有深深的不舍。
小七拉拉古月笙的袖子，用眼神问他祝雪峰还有救吗？古月笙没说话，他定定地看着月半，在她手下运气时冲上前去制止了她。
“你这样可对得起给你这雾连珠的人？！你可懂他的心？他是让你保护好自己，是让你好好的活着！”古月笙急了，失了他往日的风流不羁，此刻他的眉头紧皱，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认真、都严肃。
月半对他凄凄一笑，她看着怀中已然气绝的祝雪峰，手下的力并未松弛半分。她说：“谢谢你古月笙，在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坏女人的时候，只有你还愿意关心我。但是，他死了，我便不能独活，可我不愿他死，那么便由我来死吧。”
说话间，月半已从体内逼出了雾连珠，她将这颗小小的银色珠子喂到祝雪峰的口中，然后给了他一个苦涩而满足的吻。她的泪滴到了他的脸颊上，他的眼皮动了一下，却依旧没有醒来。
月半抬起头看向古月笙，对他微微一笑，随即说道：“古月笙，我想求你……”
“罢了罢了！”古月笙挪开目光看向别处，“你且放心，我既然在，就不会坐视不管。”
他顿了一顿，又说道：“你啊，和他一样，都是这世上顶痴顶傻的那一个！”他叹了口气，依旧不去看她。
月半将祝雪峰放平在沙地上，她对古月笙笑笑：“你的情谊环月只能来生再还了。”说完，她已消失在了天际之间。
小七惊讶地“啊”了一声，古月笙扭头朝月半看看，才知斯人已不见，独留大荒湖水戚戚悲鸣。
古月笙叹了一口气，随即轻声说道：“她本是仙界的环月仙子，如今她的毕生修为即将散尽，她是找个地方归寂去了。”
小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指指祝雪峰，问古月笙道：“那祝公子还有救吗？”
这时胡戈言也走上前来，他拍拍古月笙的肩膀，问他：“可需要我帮什么忙？”
“不用了，胡兄你暂且歇着。”古月笙笑笑，又说道：“现如今祝雪峰已有雾连珠护体，他已无大碍，我渡些仙气给他，他很快便可醒过来了。”
古月笙又吩咐道：“小七，胡兄，你们离远些，雾连珠威力巨大，莫不要被它伤了。”
而此时的大荒湖底，梦青瑶正站在一面偌大的铜镜前将这一切看得真切。白灵不知何时已陪在了她的身后，见她快要支撑不住，忙上前一步将她扶住。
“没事吧青瑶？”白灵问她道。
梦青瑶回头对白灵笑笑。她的一张脸煞白，惊异还挂在脸上。她这几日清瘦了不少。
梦青瑶此刻在想什么，白灵又岂会不知？她那日为她疗伤时早已将她的恩怨情仇看得真切，只是那些记忆青瑶想忘，那她又何必提起呢？
但是此刻看梦青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白灵想了想，还是说道：“青瑶，我在这湖底虽万年寂寞，但也想明白了不少道理，与其庸人自扰，不如就勇敢地面对。”
“我不懂。”梦青瑶看着她，眼里是深不见底的沉寂。
白灵指着画面上的胡戈言，问她：“你适才是不是在想，这个男子是你的什么人，为何他愿意耗尽毕生功力来救你出去？”
梦青瑶点点头。
但是她又摇了摇头。她看着正渐渐苏醒的祝雪峰，再想到适才那个愿意为他牺牲的红衣女子，正是那个红衣女子将自己送到了这里，可适才见她为了祝雪峰那么不顾一切，她竟半点儿也恨不起来。
可是，真正爱一个人，不是再也容不下旁人的吗？
自己是爱祝雪峰的吧？爱与不爱，梦青瑶自己竟也糊涂了。此刻她满脑子里都是胡戈言，都是他那义无反顾、无怨无悔的眼神。
犹记得在淳县初次见他，他便是一副冷漠之态，后来，他匆匆离去，婚礼之时也并未出现，而自己身边的每个人似乎都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谁也没有主动去提起，而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自然更不会主动去问起他。他就这么不着痕迹地在自己的生命中划了一下，可如今，这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霎时间，梦青瑶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忙问白灵：“灵儿，你为我疗伤的时候，可看到我的记忆里有他的存在？”她指着画面上的胡戈言。
白灵摇摇头。她想还是不要让青瑶知道为好，他们之间的那段情这么痛苦，重新想起来也是一场煎熬。
梦青瑶失望极了，她冥冥之中觉得自己和胡戈言是认识的，可她却如何也想不起来。梦青瑶回头看向那铜镜，却被这铜镜上的画面惊住了，祝雪峰已然恢复如初，他们正要穿过结界，来到这大荒湖底。
梦青瑶慌忙问道：“他们这样冒然闯进来，可有危险？”
白灵摇摇头，“那承欢琴已被我收了起来，你放心。”
梦青瑶点点头，这才安下心来。她与白灵在一起的这几日，日日都听她抚琴作乐，便也大概了解了这琴的来历与威力。对于那琴上的女子魂魄，白灵也无从得知，只知道那魂魄的怨气甚重，切不可掉以轻心。
“这几日你常常要来看这镜子，现如今他们已然来了，跟我去大殿等他们吧。”说着，白灵一拂袖，铜镜上的画面便倏地不见了。“不过我想，他们既然有办法到的了这大荒湖底，想必此刻也已经到了大殿了。”
梦青瑶点点头。从这里到大殿上的路并不长，但她却想了很多，她不知待会儿该如何去面对祝雪峰，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胡戈言，更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心。
所有的事在这几日都已改变，现如今梦青瑶倒想就这样陪着白灵常住这大荒湖底了，虽寂寞空灵，却不至于有烦恼，倒是活得自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