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原来你也在这里

进入雨季之后，我的心情一直压抑惆怅。父母名存实亡的婚姻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我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这一天迟早要来，如果不是顾及我的感受，他们应该早就分道扬镳了。

没有爱情的婚姻就像行驶在暴风雨中的一条船，在风雨中飘摇，艰难的前进着，随时都有可能倾覆。曾经千万次祈求他们能不再打架吵架，跟别人的爸妈一样和平共处，给我一个温馨温暖的家。

我不怪他们，只怪自己投错了胎，这么多年，历经沧桑，我渐渐明白有些事是命中注定，强求不来。

他们一个去了北京，一个去了上海，剩下一个我暂时寄宿在姑姑家。寄人篱下的感觉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怜，但滋味也不好受。

刚开始，觉得姑姑家挺温暖的。一家人和和气气吃饭聊天，讨论电视剧，没有争吵，没有暴力，世界和平。后来时间长了，总觉得有点别扭，好像自己是多余的存在。

窗外又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的，给我原本忧郁的心增添了几份压抑。今天周五，明天后天不用上学，我就可以把那本小说看完了。

临近放学，班主任周老师让我们重新排座位。我1米70，没体验过个儿高带来的什么好处，反而从小到大在排座位这件事儿上特别吃亏，每次最后一排，跟那帮捣蛋分子一桌。

这次不一样，我居然被分到倒数第二排，靠窗户的座位！天呐，我梦寐已久的风水宝地，好福利。

我满心欢喜，从此窗外万千风景将一览无余。更令我惊奇的是——前桌竟然是杨晨。那个帮我写黑板报的帅哥。不知道这次老天为什么这么眷顾我，明明我的运气一直都不太好的。我决定今天放学去买张彩票，没准儿中个五百万呢。

杨晨分到我们班时间不长，一直沉默寡言，十分低调。不怎么跟女生说话，也不跟后排男生闹腾，大多时候安静的看书。

他整理书本的时候发现我坐在他后桌，很意外的样子。

原来你也在这儿啊？他问。

是啊，我也没想到，以前都是倒数第一排的，前进了一排，还能挨着窗户。

我同桌是一个皮肤白净，身材丰满，喜欢八卦的女孩子，她叫刘畅。她好像比我还高兴的样子。

她对杨晨说，帅哥以后多关照啊！

关照什么？我问她。

当然是学习喽，杨晨数学很好的，有他在，这次考试我的数学成绩不用愁了！

啊？你是想抄题作弊？我问。

别那么直白好不好？考试的时候稍稍关照一下就好。呵呵……

杨晨冷漠的说，我从不作弊，也不会帮你作弊。

刘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狠狠瞪了他一眼。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不稀罕呢！

窗外的雨，缠缠绵绵，淅淅沥沥，没有散文家说的那么惆怅浪漫，只有烦人。

放学后，带伞的带雨衣的都回家了，剩下的，都是没脑子的，要不就是，脑子秀逗爱雨中漫步的。我属于没脑子的，早晨上学时明明没下雨的。

我翻出小说，入定了。

忽然间，一阵悠扬的口哨声，恍若天籁，哨声清醇婉转，熟悉的旋律，我不自觉跟着哼起来——光辉岁月！谁这么有才？

才注意到，教室里就剩下我和杨晨了，口哨是他吹出来的。

杨晨，没想到你还会吹口哨？吹的真好听。

他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你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呢。

能唱几句吗？我特别喜欢这首歌。

我唱不好，只会吹。

会吹也是本事，再吹一次，太好听了，刚才没有听够。

他笑笑，口哨声又响起来了。他的哨音真好听，清澈、婉转、欢快像流星滑过夜空。

杨晨，你教教我吹口哨吧，我想学。

女生吹口哨，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喜欢，就是想学，你就说教不教吧？

教，只是口哨看似简单，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

那你就天天教，直到我学会为止。

杨晨一脸无奈的表情。

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我可以教，学会学不会看你的悟性了！哦，估计你这样的一年半载出不了师！他笑着摇摇头。

嘿，太小瞧我了！你都还没有教，怎么就认定我学不会？

他好像很勉强的样子，开始给我讲解卷舌和运气发声的要领，一边说一边示范。

尽管我反复尝试，努力地想从嘴里面挤出个音符，但总是发出嘘，嘘，的声音，类似给婴儿把尿的声音。

杨晨一遍一遍的教，我一遍一遍的练习，无奈每次总是发出特别难听的嘘嘘声。每次我发出嘘嘘声，他的面部表情僵硬，使劲憋着笑的样子。

好了，你笑吧，看你憋着那劲儿我就难受。我承认我真没这方面的天赋，以后我想听了，你就负责给我吹好了！

别介，刚开始都这样，多加练习就好了。你已经很不错了，起码能发出点音，我刚开始学还不如你呢！杨晨安慰我的话听起来就是假的，他不擅长拒绝，更不擅长说谎。

就这样，每天放学跟杨晨努力学口哨，每次他都憋着笑，还不厌其烦地教。持续了大概一个多星期，我终究没有学会吹口哨。

我决定放弃学口哨了！

杨晨眼睛一亮，松了口气说，你终于放弃了，你再这么下去，我可真的忍受不了了！

我瞬间秒懂，不好意思的笑笑。后来，隔三差五，想听口哨了，就让杨晨吹一曲，他会吹好多歌。

一天早晨，下了一夜的小雨终于停了。因为要考试早自习取消，我照样起了个大早，在路边匆匆吃完早餐，看看表才刚刚七点。

雨后的清晨，阳光灿烂，宁静而淡雅，唧唧喳喳的鸟儿在树枝间滴哩婉转的唱着歌。

抬头一看，被雨水刷洗后的树木绿的发亮，树叶上还停留着晶莹剔透的雨珠，散珠碎玉般悬坠欲滴。晨风微微吹来，一颗颗晶莹透亮的雨珠顺着叶子滑落下来，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我抱着几本书，悠然的走在学校围墙外的小路上。一股花香的味道夹杂着泥土的香味扑面而来，让人感到心旷神怡。我贪婪的嗅着这清新独特的味道。

围墙里的树木特别茂盛，枝桠从围墙的上面探出来，给小路笼罩上一层阴凉。几只可爱的麻雀，叽叽喳喳在枝头争吵不休。

临近学校大门的一段，围墙换成了一道长长的铁篱笆，篱笆上探出粉红色的戴着露珠的蔷薇花，花朵一团团一簇簇，香气袭人，五彩缤纷的蝴蝶，在花间乱舞，可爱的小蜜蜂，在花间忙碌。

还好昨晚只下了一点毛毛细雨，地上的蔷薇花瓣落的不多。雨后的空气清新度五颗星，让我忍不住停下脚步，大口呼吸，感觉畅快无比！

我抬眼向前望去，杨晨走在我前边不远处，步伐轻盈，不紧不慢。我来了兴致，想吓唬他一下，看四周无人，悄悄上前，恰在此时，他猛的回过头来，冲我微微一笑。

刹那间，空气凝固了一般，逆光下，花丛中，仿佛天使般的绝美笑容绽放在一片粉红的光晕里……清晰地定格在我的脑海中。我久久不能回神，直到他的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没，没有，脸热的发烫，推开他就往大门口跑去。

喂，苏清，你的圆珠笔掉了。

哪里顾得上什么笔啊，心扑通扑通的快要跳出来了。

杨晨一刹那的回眸，灿烂了整个光阴流年，一眼万年，刹那永恒！那次邂逅的美，让我流恋至今。

来到教室，开始背单词。一天之计在于晨，早晨精力充沛，空气清新，背诵单词很容易记住。最重要的是，第一场考试是英语！

我到的时候，已经有一大半同学在大声背诵。教室里形成一股浓厚的临时抱佛脚的学习气氛。

杨晨披着晨光进来了，我迅速低下头，闭上眼睛背单词。脑海里闪现出刚才唯美的画面，那个天使般好看的笑脸。不禁嘴角上扬……

睁开眼睛时，刘畅一脸坏笑的看着我。

苏清，你有病啊？笑的那么花痴！

你瞎说八道什么，我想起了一个笑话突然觉得很好笑。

说来听听，我也想笑一笑。

背你的单词吧！

杨晨回过头，把我的那支笔放在桌子上，一句话也没有。

……

有一天晚饭后，我洗完头发吹了个半干，就披散着头发赶忙去班里上晚自习。

考试成绩出来了，数学果然拉了后腿，总成绩跌到全班第八名。同学们都在总结错题经验做笔记。我全心投入学习，真达到忘记周围环境的地步了。

有相当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只要一入定，就会处于一个时间完全静止的时空。周围没有丝毫声音，外界全然与我无关。

刘畅突然推了我一下。

啊？你干嘛推我？

刘畅拿笔尖指了指前桌的杨晨。

怎么了？

杨晨说没事儿，就是想借一下你的数学卷子。

哦，给。我低头继续做笔记。咦，他借我数学卷子？有点诡异，我的数学明明很渣。

我想问他借我数学卷子干什么。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的灵珠，泛着珠玉般的光彩，眼神清澈的如同冰下的溪水。此刻，他眼眸里的光散碎了，呈迷离状。睫毛纤长而浓密，如蒲扇一般微微翘起，久久不眨一下。我们相互对视着，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许久，他幽幽的说了句，这个发型很适合你。扭过头去。

我把书竖起来遮住脸，脸一定红了，心里一头小鹿在乱撞。

晚自习放学的时候，杨晨把我的卷子还了回来。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好多文字和公式。

我仔细看着他写的错题分析，醍醐灌顶的感觉。刚想说谢谢，他先抢白，别说谢谢，客套话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