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高墙电网下的心理战（二十四）

“雷监狱长，不好意思，又来麻烦您了！”见雷元进来，秦阳赶紧站起身来，先是冲着雷元行了一个军礼，然后紧紧握住雷元的手说道。

“秦处长客气了。我们都是一家人，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工作，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是由于我们工作能力有限，至今没有完成秦处长交给我们的任务。作为监狱长，我才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雷元一边与秦阳握手，一边把他往沙发上让。

“雷监不要这样说。李路的案子看似简单明了，其实非常复杂。在这件案子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庞大的犯罪团伙，其犯罪行为与目前我省乃至全国正在挂牌督办的一件腐败大案有关联。这个犯罪团伙不但阵容庞大，而且作案经验丰富，反侦察能力和隐蔽性很强。所以，破案的难度很大，这与您所说的能力问题不是一回事儿啊！雷监，您太客气了！”坐在沙发上，秦阳一边给雷元递烟，一边笑着说道。

“肖刚把这边的情况跟您说过了吧？省里的情况怎么样？案件有没有进展？特别是那个打着李路远方亲戚的旗号来监狱看李路，并将纸条夹在苹果里送到李路手上的那个人有没有线索？”坐在沙发上，雷元一边接过秦阳递过来的香烟，一边关切的问道。

“暂时还没有。说句实话，咱们监狱这边给出的信息是在是太模糊。仅凭一张照片和一个从未见过的盗牌车号，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这个人确实有困难。不过请监狱长放心，凭着现在如此先进的侦破技术，这个人藏得时间不会太长，我们会抓到他的！”秦阳看着雷元焦急的眼神，微笑着说道。

“唉，没有办法，由于财力有限，经费捉肘见襟，我们海福监狱的技术设备更新总是跟不上社会前进的步伐，在一些关键时刻和关键问题上总是掉链子。秦处长，请您原谅，我们是实在没有办法！”雷元尴尬的冲着秦阳笑了笑说道。

“理解，理解！”秦阳冲着雷元笑了笑。为了避免尴尬，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肖刚，把李路的事情和监狱党委会上讨论的情况跟秦处长汇报过了吧？”雷元看看坐在自己身旁的肖刚。

“已经汇报过了，监狱长！”肖刚站起身来冲着雷元说道。

雷元对着肖刚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然后转过头来问秦阳：“秦处长，李路的事情和自杀的经过以及我们监狱党委对该案的分析，肖刚已经跟您汇报过了。这件事情您怎么看？”

“在您来之前，肖主任已经把李路自杀的整个过程以及监狱领导对此案的分析跟我讲过了。我非常同意各位的分析。同时，对肖主任关于寻找李路的妻子和儿子，以此为突破口撬开李路的嘴巴的方案我也非常赞同。在您来之前，我已经把这个方案报告给了厅领导以及专案组的领导，正在等待他们的研究结果。由于今天是周末，结果明天可能才会出来。我们耐心的等待一下吧！”说完话，秦阳微笑着看看雷元。

“嗯，好吧，只有这样了。”雷元同样微笑着看看秦阳，然后继续说道：“在李路没有自杀之前，肖刚就跟我说过这个方案，这件事情也上过监狱党委会和狱情分析会。但由于监狱经费等方面的原因没有付诸实施。现在看来，我们这种犹豫不决是造成今天这种结果的原因之一甚至是决定性因素。如果我们早一点实施肖刚这个计划，早一点把李路的妻子和儿子找到并保护起来，李路那个‘神秘亲戚’就不会拿这个事情来恐吓李路，李路也就不会有自杀行为。唉，我都后悔死了！”说完，雷元再次尴尬的冲着秦阳笑了笑，然后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哪有这么严重？监狱长多虑了。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我们会着重围绕着肖主任的方案开展工作。一旦厅领导批准了我们的方案，我们马上就开始行动。您放心，只要方案得到批准开始实施，所有的经费由我们省厅负责，绝不会给本来就捉肘见襟的监狱财政增加麻烦。不过，到时候监狱长可要把肖主任‘借’给我用一下，这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秦阳看看雷元，笑着说道。

“哈哈哈哈，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只要秦处长需要，我们虽然没有钱，但人还是有，要谁给谁，要几个给你个！”雷元拍拍秦阳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哎，对了，肖刚，秦处长的住处安排好了没有？今天是周末，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你陪着秦处长在县城转转，尝尝咱们小县城的特产和小吃。情况再差，我们也要尽一下地主之情吗！”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雷元对站在一旁的肖刚说道。

“住的地方肖主任已经安排好了，就在监狱招待所。监狱长放心吧。至于去县城转转的事情，这一次就算了吧。趁着厅里的命令还没有来，我想和肖主任去一趟县医院，找一下李路，了解一下实际情况，顺便摸一摸这小子的底牌！”没等肖刚说话，秦阳赶紧对雷元说道。

“哦？肖刚，你们中心的贾青不是在县医院吗，你们还去干什么？”听完秦阳的话，雷元不解的问道。

肖刚站起身来对着秦阳笑笑，然后看看雷元：“贾导一直在县医院看着李路。但由于失血过多，李路刚刚醒过来没多长时间，贾导也没有问到什么事情。所以，秦处长的意思是要亲自去一趟县医院，亲自接触一下这个李路，摸摸他的底牌，以便于我们今后的工作。我觉得秦处长想的非常周到，去一趟还是好一些！”

“嗯，好吧。”听完肖刚的话，雷元站起身来，一边答应着肖刚的话，一边向秦阳伸出了右手：“秦处长，不好意思，我马上要去一趟省城，明天上午，监狱管理局有一个重要的会议我要去参加一下。这边的事情您跟肖主任商量着办就是了。如果有什么需要，让肖刚直接找政委！”

“好的，监狱长，您放心去吧，我们也要出发了！”秦阳赶紧伸出手来，握住雷元的手客气的说道。

海福监狱本部距离县城只有50多公里的距离。因此，只是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秦阳和肖刚就赶到了县城，把车停在了县医院门诊大楼的停车场上。

在住院部一间有两名公安人员把守的病房前，肖刚和秦阳见到了两眼通红，满脸倦容的海福监狱罪犯心理健康教育矫治中心的教导员贾青。

见秦阳夹着公文包走了过来，贾青疾步走上前来握住秦阳的手说道：“秦处长，辛苦，辛苦！”

“贾导客气，我有什么辛苦的？倒是您，熬了二十几个小时没有休息，眼睛都红了！”秦阳看看贾青，微笑着说道。

三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来到了医院的前台。贾青走上前去对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护士说道：“您好，我是海福监狱的民警，就是202病房里那个病人的领导。现在我们省厅的领导来了，想麻烦您给我们找间房子，我们谈一些事情。可以吗？”

护士看看贾青，再看看站在他身后的肖刚和秦阳点点头：“可以，我们院长已经安排了，只要您们有需要，一定要尽量满足。跟我来！”女护士一边说一边从站台后面走出来，带着贾青等三人来到一间办公室前。

“这是我们医院的护士站，我们护士交接班的地方。现在正是上班时间，没有人进来，你们就在这里谈吧！”女护士说完话，冲着贾青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三个人走进房子，还没有完全坐定，肖刚便急着问贾青：“情况怎么样？”

秦阳笑了笑看看肖刚，开玩笑的对他说道：“肖主任，不要着急，先让贾导好好休息一下。瞧你这个架势好像是个要账的！”

贾青翻着眼睛看看肖刚，然后又看看秦阳，耷拉着脸说：“就是，你是地主老才呀？我这里忙乎了一个晚上了，连一分钟的觉都没睡。你来了不说一句安慰的话，一张嘴就是‘情况怎么样了’，有你这样当领导的吗？一点都不关心下级的疾苦，什么人啊！”

肖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香烟，一边给贾青和秦阳递烟，一边说道：“我这里不是着急吗，见谅，见谅！”

三个人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

“贾导，李路醒来之后有什么变化没有？”过了一会儿，坐在椅子上的秦阳看看贾青问道。

“就像我之前在电话里跟你说的情况一样，自从醒来之后，这个家伙只是一个劲的哭，任凭我怎么问他，他就是一句话都不说。要不是他现在这个样子，我真恨不得狠狠的踹他两脚！”贾青一边吸烟，一边气哼哼的说道。

“肖主任，我们两个去一下？”秦阳看看肖刚问道。

略一思忖，肖刚站起身来：“秦处长，您先在这里和贾导聊一会儿，我先过去看看情况。如果需要，我会让门口值班的民警过来叫你。”

“也好，您是李路的‘老领导’了，先利用您的优势跟他聊聊，是在不行了我再进去！”秦阳笑着对肖刚挥了挥手。

来到202病房门口，肖刚向两个值班的公安民警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然后走进了病房。

这时，正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的李路在肖刚推门走进病房的那一刻睁开了眼睛。一看是肖刚进来，里路的心里咯噔一声。在海福监狱服刑三年的过程中，无论是在入监教育监区还是下到其他监区劳动改造，“肖刚”这个名字始终伴随在他李路的左右。他只知道，肖刚与其他民警不一样，是个非常难斗的角色。

“肖主任，您可是来了。从入监的第一天起你就把我撂倒禁闭室里，这转眼就是快一个月了，我这是第一次见您，请您高抬贵手，把我从禁闭室放出来吧，我确实没有犯您所想的那种错误啊！”见肖刚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李路的心里有点慌，他挣扎着坐起身子，着急的对肖刚说道。

肖刚冲着李路摆摆手：“你刚刚被抢救过来，不要坐起来了，就躺着吧！”

李路诧异的望着肖刚，心里想：肖刚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今天对自己那么客气？

“我刚进门你就跟我提起了要从禁闭室里出来的事情。难道你这次自杀是因为关在禁闭室太长的原因吗？如果是，等你回去我就把你放出来。怎么样？”肖刚拿起一把小板凳，坐在李路的床头，看着李路说道。

见肖刚离自己这么近坐下来，本来心里就在敲鼓的李路更加慌张起来。但因为刚刚做过手术，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他只好忍着心里的慌张，看看面前的肖刚，战战兢兢的说：“就，就是啊。我还能因为什么？监区长，不，肖主任，您是监狱民警，知道禁闭室那种生不如死的环境。一个人在里面呆一个星期就要疯了，可我在里面快呆了一个月了，心里的压力可想而知。肖主任，您……”

“李路，在我的印象中，你李路虽然是个不思悔改的‘累惯犯’，但在有些事情上还是有一些男人的血性的。可这一次是怎么了呢？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不敢承认，就连自杀的理由也要编造。你真的让我有点瞧你不起你！”没等李路把话说完，肖刚就打断了他的话，一脸不屑的看着李路说。

“监区长，您这话……”

“你看看这是什么？”肖刚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从李路的苹果里找到的那张纸条，冲着李路晃了晃，然后重新装回到口袋里：“有这张纸条在，你还有瞒下去的必要吗？”

看着肖刚手里的那张纸条，李路惊讶的合不拢嘴。心里想：我把这个东西藏的这么严实，他肖刚是怎么找到的呢？

“监区长，这张纸条，这张纸条不是我的，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真的，我不知道！”在肖刚凌厉的目光下，李路赶紧低下头，小声说道。

“别人都拿你的家人开始威胁你了，可你却还无动于衷。李路，你是真的害怕这些人，还是不把你的妻子、儿子当回事？难道他们的生死安危与你无关吗？你坐了十几年的牢，难道真的没有一点人性了吗？”看着李路唯唯诺诺的样子，肖刚心里的火腾地一下被点燃了起来。他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指着李路的鼻子骂道。

在肖刚的怒骂声中，李路的头越来越低。特别是一听到妻子、儿子这几个字，他的心里就像针扎似的疼痛。他刚想抬起头来跟肖刚说点什么，突然，自己那个“神秘亲戚”的面孔和那张让他毛骨悚然的小纸条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浑身一哆嗦，赶紧低下了头，硬生生的逼着自己把到了嘴边的话和已经快要流出来的泪水咽到肚子里。

李路的举动并没有逃过肖刚的眼睛。他重新坐回到板凳上，继续对李路说道：“虽然我们还没有抓住这个给你送纸条的人，但从他留给你的这张纸条看，这些人不是善茬。所以，你觉得你只要不说出事情的真相就能保证你的家人的安全的想法是幼稚的，甚至幼稚的有点可笑。对于这些人的为人你是清楚的，你现在掌握着他们的犯罪证据，是扎在他们心中的一根钢针，无论如何他们是不允许你的存在的。即便是现在他们不动你，但将来以后未必。因为他们知道纸里包不住火这句话的含义，也知道，只要你存在一天，他们就多一天的危险。你想想看，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会允许你的存在吗？会允许你的大妻子、儿女存在吗？绝不可能！”

听完肖刚的话，李路惊讶的抬起了头，脸色煞白，汗水也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肖刚的话确实捅到了他的痛处。

但仅仅是几分钟的时间，他还是低下了头，没有对肖刚说一个字。

肖刚没有着急，他冷笑了几声，看看快要把头埋在被子里的李路继续说道：

“你因为犯罪入狱，不得不在四面高墙的监狱中度过自己本来美好的青春年华，这是你咎由自取的结果，不值得任何人的可怜。但是你的妻子没罪，你年幼的儿子没罪。如果因为你的事情而使你目前唯一的两个亲人受到牵连甚至带来杀身之祸，李路，你就是死了，在地狱里也会受到良心的谴责！”肖刚越说越有气。他用手指在李路的头上重重的点了几下，然后气愤的站起身来。

李路再也忍不住了。他把脸埋在盖在身上的被子里，痛苦的哭泣起来。

肖刚见状，微笑着点点头。他觉得，李路的心理防线开始动摇了！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你的犯罪是咎由自取，可你的家人并没有罪。所以，鉴于目前的危急形势，我们监狱决定派出警力，配合省公安厅找到你的妻子和儿子并把他们保护起来，以免遭到你那些朋友、哥们儿的伤害。这个计划明后天就开始实施了。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情的。所以，你就放心的在医院里养病吧，你妻子和儿子的安全就交给我们吧！”说完话，肖刚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扔到李路面前，转身就想往病房外走。

刚走到门口，肖刚被李路声嘶力竭的一声哭喊声叫了回来：“监区长，请不要走！”

肖刚转过身来看看已经哭的满脸泪水的李路，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肖监区长，您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李路停下了哭声，抽抽搭搭的问肖刚。

肖刚微笑了一下，转身回到李路的病床前，看着李路说道：“你不相信吗？等一会儿，我让你见个人！”

说完，肖刚走到病房门口，拉开房门对站在门口值班的两名民警说道：“麻烦你们到护士站的会议室叫一下省公安厅的秦处长，就说我找他有事儿！”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秦阳就急匆匆的赶到了202号李路的病房。推开房门，他对着肖刚说道：“肖主任，您叫我？”

“是啊，这位李路先生对于我们监狱配合你们省公安厅去寻找他的妻子、儿子的事情不相信，所以只好麻烦您前来证实一下。不好意思秦处长！”肖刚走上前去握住秦阳的手，一边说，一边冲着秦阳挤挤眼睛。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秦阳松开被肖刚握着的手走到李路床前，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警官证冲着李路晃了晃说：“你就是李路？我是省公安厅大案要案处的秦阳。同时，也是省公路建设局贪污贿赂案专案组的成员。明白了吧？”

李路惊讶的看看秦阳，木然的点点头，没敢说话。

“省公安厅已经批准了海福监狱关于帮助你寻找你的妻子、儿子的方案，明天我们就开始行动，争取用最短的时间找到他们并把他们保护起来，以免被怂恿你干坏事的人对他们下手。至于我们想问你的事情，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们也不勉强，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秦阳把证件装到口袋里，然后转过身来对肖刚说道：“肖主任，我们走！”

“秦警官，请你等一下！”秦阳和肖刚刚想往病房外走，李路突然在背后叫道。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事情吗？”秦阳停下脚步，看着李路问道。

“您们小心点，危险啊！”见秦阳和肖刚转回了头，躺在床上的李刚着急的说道。

“为什么？难道你知道些什么吗？”秦阳和肖刚交换了一下眼神，疾步走到李路的床前。

“他们的势力太强大了，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包括现在的海福监狱！”李路看着秦阳和肖刚有些吃惊的看着自己，慌忙答道。

“你说什么？”听完李路的话，秦阳和肖刚同时大吃一惊。特别是肖刚，眼睛瞪得像电灯泡一样，紧紧的盯着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