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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风声

作者:在下村长 | 发布时间 | 2017-04-21 | 字数:10105

晓露失眠的夜晚其实并不孤单。一座城市的夜不仅仅为一人绽放。

环山路口,盛世庭园,落地窗前,摇椅上的陈曦独品一杯香茗,任凭涌进窗儿的风轻轻划过脸颊,像盛世的花,似败落的雨。

喝茶前陈曦刚跟白杨通了电话,问白杨:“在干嘛?”

白杨说:“正在听琴。”

陈曦就把电话挂了。

白杨才说听琴,陈曦就知道,白杨在晓露屋里。

白杨去晓露住处听琴的事儿白杨跟陈曦说过。白杨说:“头痛,刚好琴声可以静心。你谈你的,毕竟二婚了。要慎重。我一个居无定所的浪子,终究上不了台面。”

得知白杨在晓露屋里的陈曦心里针扎一般,是她的犹豫不决促成了晓露的出现。对白杨,陈曦一直暧昧和中立,即不表示,也不拒绝。说是女朋友,终究差了那么一步,说是好朋友,又似乎多了些别的内涵。

白杨认识晓露的过程白杨跟陈曦汇报过。吴雨翻脸,说洋洋跟她,白杨气不过,就联系晓露。自己也跟白杨说了有老总追求自己的事情。白杨去找晓露,说得过去,不过分。但陈曦特恨白杨的这种坦诚,这种坦诚很伤人。白杨做啥事都喜欢跟陈曦分享,谈自己的看法,说自己的意见。陈曦则刚好相反,从不谈自己。

尽管陈曦从不谈自己,尽管白杨的事陈曦也上心,尽管陈曦没有冷落过白杨。但白杨隐隐觉得陈曦同时谈了好几个男人。

在没确定关系之前,都属于公共资源,无可厚非。

对于这种状态,紫塔山散步的白杨提出过自己的看法。白杨说:“最近你挺忙的。”

陈曦说:“单位上应酬多。”

白杨说:“咋感觉老有人背后做手脚,想篡夺我的劳动成果。”

陈曦说:“你就不能自信点。”

白杨说:“智商低、排量小,群众基础又差,一自信就成了唱戏的。”

陈曦说:“唱戏也是男一号。”

白杨问:“片酬高不?”

陈曦说:“你咋贫了。”

其实白杨的话陈曦听懂了,陈曦也确实另外谈了两个,一个是小四,突然回了玉平,联系了她。一个是亲戚介绍的,人还不错,钱也多。

论人品谈吐,讲风趣幽默,白杨算是男一号了。论人才家庭,讲眼感温馨,小四当仁不让的第一。论实力做人,讲稳重成熟,亲戚介绍的在三人中也是拔了尖的。

白杨,潦倒中散发着大气。小四,目前还没结过婚。亲戚介绍的对象,满身珠玉但不俗气。

去晓露住处听琴的事白杨跟陈曦说过。

陈曦说:“你俩其实挺般配的。”

白杨说:“你不酸?”

陈曦说:“干嘛酸,多好的事。”

说不酸的陈曦其实酸了,一个月的相处,她读懂了白杨。白杨不喜欢左顾右盼,决定了的事,全力以赴。

借着月光,陈曦看着手腕上的镯,流光溢彩,逝水流年。

那是前夫刘天宝送的。

尽管刘天宝不是陈曦的第一个男人。

但刘天宝是她的第一任丈夫。

十六年前,刚参加工作的陈曦,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独自一人来到偏远的县城。手提行囊,风吹刘海。

车站人来人往,形色匆匆,一种茫然感瞬间席卷而来。毕竟刚出校门啊。

下车的陈曦左顾右盼,不知脚该朝那里迈。

电影里的桥段也好,前世的孽缘也罢。一个男子就这么窜到了她的面前,说道:“陈曦是吧?”

陈曦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位男子,一米七的个儿,皮肤黝黑,脸细长,年龄跟自己相仿。

见陈曦不吭声,那男的说道:“我叫刘天宝,农业局的。你是陈曦吧?”

听说是单位上的,陈曦放松了警惕,说道:“我是陈曦。”

刘天宝说:“单位领导让我来接你。走吧!”说完的刘天宝伸手提过陈曦的包,径直地朝车站外走去。

陈曦问刘天宝:“车站那么多人,咋能一眼看出我是陈曦来?”

刘天宝笑着说:“咱小县城没你这么漂亮的女人。”

陈曦就淡淡地笑了。心想:“这男的嘴真甜。”

到单位报道的陈曦被分到了水产站,专门从事淡水养殖研究。

水产站的日子忙碌而充实。就这么干了一个多月,可能是水土不服,陈曦病倒了。

说来也怪,陈曦病倒那天,领导刚好到水产站视察工作。身为单位驾驶员的刘天宝自然是一同前往。没见到陈曦的局领导问了水产站站长。站长说:“陈曦生病了,在宿舍。”

局领导说:“那可是咱局的宝贝疙瘩,金贵得很,要多关心。”

站长说:“会得,只是小感冒,不碍事,休息两天就好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将领导送回城的刘天宝长了个心眼,又从县城里折了回来,敲开了陈曦的门。

见是刘天宝,陈曦喊了声:“刘大哥。”

刘天宝说:“病得这么严重咋不去医院?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

陈曦说:“不碍事,小感冒而已。”

刘天宝说:“小病一拖就成大病了。走,去医院。”

陈曦说:“不用了,吃了药,睡两天就没事了。”

刘天宝不管不顾的,拉起陈曦的手就往外走。

陈曦没法,只得上了刘天宝的车。

县医院,刘天宝忙前忙后,挂号,给钱,拿药,忙得不亦乐乎。坐在输液室里的陈曦看着刘天宝的背影感觉特温暖。当时的陈曦心想:“有个男人真好。”

输完液,送陈曦回水产站的刘天宝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让陈曦披上。

陈曦说:“不用的,不冷。”

刘天宝说:“要的,刚输完液,室内外温差大。再着凉就糟了。”

自那以后,刘天宝隔上两天就来看陈曦。

转眼到了中秋节,单位放假。由于陈曦刚参加工作,站长说:“中秋月圆,其他的都是老同志。你还年轻,跟家人团聚的时间多得是。要不,你值下班?”

陈曦自然是不好推辞。

平日里人腾马欢的,中秋节了,还未到下班时间,水产站的人就撤得一干二净,就陈曦一人孤零零地坐在鱼塘边。

那夜,天空的月亮又圆又大,微风轻拂芦苇。陈曦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屋顶的那株丁香花。

一个人坐着挺孤寂的。陈曦刚打算睡觉,就听到水产站大门口有人打喇叭。

陈曦捏着电筒寻了去,原来是刘天宝。

陈曦说:“大过节的,刘大哥不在家里陪嫂子,跑水产站干嘛?”

刘天宝说:“混话,你刘大哥哪来的嫂子。咱现在还是单身。单身汉,油炒饭。中秋节人人都有伴,我孤苦伶仃的,刚好你也孤苦伶仃。咱俩凑凑,过个节。”

进了水产站的刘天宝从车厢里拿出个盒子,打开,里面有烤鸭、腌肉、甜白酒、野生菌,还有玉平市的凉米线,外带一瓶红酒。

陈曦说:“凑齐这些特色小吃不容易啊?”

刘天宝说:“过节嘛,咱俩奢靡下。”

陈曦突然想起屋里还有单位发的月饼,就进屋里端了出来。

刘天宝说:“你看,你凑一样,我凑一样,节味就出来了。”

刘天宝要给陈曦倒酒。陈曦说:“喝不来酒。”

刘天宝说:“大过节的,红酒,度数不高,没事。”

陈曦说:“真喝不来。”

刘天宝不高兴地问道:“看不起你刘大哥?”

陈曦说:“那有的事。”

刘天宝说:“那就喝点。”

倔不过刘天宝的陈曦只好端起了酒杯。

就着月亮,俩人就喝开了。

刘天宝说:“你们水产站的领导不像话,大过节的,让你独自一人。应该让你回家的。父母肯定想你了。”

陈曦说:“其他同事都是老同志,拖儿带女的。我一人来去自由,没啥挂头。再说了,双休我可以回去的。”

刘天宝说:“那不一样的。毕竟过节嘛。再说了,一个女孩子家家,也不考虑下安全问题。”

陈曦心想:“这人蛮体贴的。”

喝了酒的刘大哥说:“你还没对象吧?”

陈曦说:“没呢?读书时候没来得及谈,来到单位工作又忙,哪里找对象去。”

刘天宝说:“我也没呢?要不咱俩处处。”

陈曦说:“刘大哥那么优秀,咋可能没对象?骗人的。我还小,暂时不想谈这些。”

刘天宝说:“我真没有。你也不小了。找个对象,平日里解解闷,生病过节的也好有个人陪在身边。”

也许是酒的作用,陈曦又想起了医院里忙前忙后的刘天宝,眼神就迷离起来。

见陈曦不吭声,刘天宝就把身子凑了过来,拉着陈曦的手说:“我会对你好的,好一辈子。我会痛你,爱你,用尽全身力气去爱。”

说完就把嘴凑了过去。

陈曦捂着嘴说:“不可以。”

刘天宝不管不顾的,抱起陈曦就往她的宿舍里走起。

月在天空,腻成一块和田玉。

陈曦在床上,红成一个粉娇娃。

结婚的时候,陈曦母亲是极力反对的。一来刘天宝不是体制内的,属于临时工,工作不稳定。二来,刘天宝家庭贫困,有个哥哥还是个残疾。用张春兰的话来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贫贱夫妻百事哀,要过一辈子的。

可当时陈曦不听,陈曦说:“刘天宝会关心人。”

张春兰说:“可关心是需要物质来做铺垫的。别人穿金戴银,你素布缠身。你受得了?”

陈曦说:“有啥受不了的,我自己挣钱自己花,自己照顾自家妈。”

张春兰说:“去去去,谁要你照顾。跟你说认真的,你倒好,心不在焉的。”

陈曦说:“可生米做成熟饭了。”

张春兰说:“有多熟,怀上了还是要生了?只要没领证,这果子就落不到地上。”

陈曦说:“那我以后都不结了,爱咋咋地。”

陈曦的脾气张春兰知道,跟头牛似的,决定了的事拉都拉不回来。

事情就这么抗了大半年,眼瞅着母女关系要闹僵,张春兰心想:“终究是女大不由娘,由她去吧。”

婚后,应该说,陈曦还是小幸福了一阵子。刘天宝为人体贴,知道女孩子想要啥。

日子幸福了一阵子,油米柴油酱醋茶就摆上了议事日程。张春兰说得不错,素布缠身让陈曦够呛了一阵子,如果刘天宝不出轨,再苦再难陈曦也能把粗茶淡饭当成玉液琼浆咽,无非眼睛一闭,就吞了下去。毕竟还有纯洁的爱情,还有一个男人死心塌地的爱着自己。当这份独特的爱不再独特,被玷污了,好比一块素布上泼了油污,刺眼刺鼻不说,冷静往细里一看,原来真就只是一块洗碗布。原先把他当丝绸、当玉锦的心瞬间就死了。

洗碗布而已,都脏成这样,扔就扔呗。

心死的女人,碰到一把熊熊燃烧的火,婚姻就得完蛋。

杨天顺就是这把火。

从县份工作调动到玉平的陈曦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她生命中的第三个男人,籍贯福建的杨天顺。

杨天顺到玉平的时候,恰逢玉平大搞城市建设,杨天顺虽然没捡到香馍馍,但骨头汤还是抢到了一勺,跟三级承包商承包了一小块工地。

孤身在外的杨天顺在商场谈不上游刃有余,但杨天顺的踏实、能干、风趣、幽默等细节打动了陈曦。再加上杨天顺长了一张标准的福建脸,浓眉大眼高鼻梁,发浓耳肥牙齿白。

陈曦跟杨天顺的相遇不具备传奇性,跟朋友吃饭的时候认识的。

跟所有遭到背叛的女人一样,尽管杨天顺并非啥经纬之才,但对于溺水的陈曦来说,这段相遇无疑是一副救世的良药。跟白杨散步的时候,陈曦说:“杨天顺带给我的,是离婚的勇气。女人要跳出婚姻的牢笼,如果没有退路,没人敢走哪一步。哪怕日子过得稀巴烂。当时的杨天顺就是我的退路,尽管走到最后是个死胡同,但我不后悔。没有质量的婚姻,不如昂首挺胸的单身。”

当陈曦提出离婚的时候,刘天宝觉得很震惊。陈曦是一位传统的女性,何况自己也在努力。但陈曦心意已决,无力回天。

起初的分居,再到后来的离婚。刘天宝始终有自己的打算:“一个女人带个娃,难找婆家。”

面对刘天宝离婚就不付抚养费,女儿随妈的要求,陈曦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这些陈曦自然没有跟白杨透露。

陈曦跟白杨透露更多的是,杨天顺搬到了陈曦的屋里,同居了两年,工程完工。杨天顺说:“想娃了。”

杨天顺走的日子陈曦是数着过了,窗前的陈曦看了看台历,一年十个月零八天。

是的,杨天顺走了一年十个月零八天。陈曦打麻将打了一年十个月零八天。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对于第一个男人,那个调皮捣蛋敢打警察的学生,陈曦反而记不清他的相貌。陈曦的前夫刘天宝,跟她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陈曦反而对他没有太多的留恋。唯独第三个男人,同居了两年,既不是第一次,又没啥名分,来了就睡,醒了就走,顶多做了几顿饭,逗欣雨开心了一阵子,在经济上,双方互不相欠,就是这些,陈曦反而牵肠挂肚到现在。哪怕最后杨天顺说要走了,去找那个跟他只摆过酒席,没领结婚证的女人。陈曦也没啥怨言。

杨天顺身上所散发的某种特殊气味,白杨身上也有。明明吴雨出轨了,可白杨却自己出来买房。白杨告诉陈曦:“吴雨给了三十万,还了贷款还剩二十一万,钱不多,买房都够呛,敢跟我好不?”

陈曦心里清楚,白杨少要了将近十多万。

如果说白杨的贫让陈曦心生爱意,那么宁肯自己受委屈,也要一瘸一拐地带着孩子在出租屋流浪的白杨让陈曦多了一份敬重。

当爱不在了,没必要把这份曾经的美好撕扯得支离破碎。画个圆满的句号,然后潇洒转身。就算要死,也死得温柔些。别亵渎了爱情,毕竟曾经爱得死去活来。

这样的男人,轻易得不到,得到了,则是一生一世,刻骨铭心。

喝了口水的陈曦躺在摇椅上,想起了她的第四个男人。严格意义上来讲,小四算不上第四个,虽然拉了手,但没有同房,年纪比自己小,人也帅气。尽管人到中年,但陈曦还是没能看破色相。

孔子说的色难,其实就是这个意思了。

叹了口气的陈曦看着窗外,心里念道:“珠光宝气的男人终究是赶不上白杨的,小四对她也只是一时心动而已。不知听了琴的白杨,会不会把晓露搂在怀里。当初自己应该果断的。”

陈曦睡不着,吴雨同样睡不着。

白杨搬走后,吴雨开始失眠。原本一切好好的,结果全乱了。回想起中午的事情,吴雨特怀念白杨。

中午,吴雨和贾玉到县区医院参加竞标。竞标会议前,贾玉和吴雨已经跟科室主谈好了价钱。竞标会按照预期,贾玉也顺利拿到了标。开完竞标会,贾玉和吴雨在医院旁边小区的院子里等科室主任。标是拿到了,提成当天就要兑现给科室主任的。

在等人的过程中。贾玉没像以往一样跟吴雨分享夺到标的喜悦。更没有跟吴雨谈些情感的话题。贾玉围着新买的宝马520看个不停,一会儿弄弄后视镜,一会儿弄弄车轮。

吴雨说:“夺到标了,不高兴吗?”

贾玉说:“有啥好高兴的?医生跟条狗似的,谁给骨头就朝谁摇尾巴。人都这样,唯利是图,别看他们人模狗样的,满口道德,心里比谁都脏。我们本来可以吃肉的,现在只能喝汤了。”

吴雨说:“转身骂娘的事咱还是别干,毕竟人家出了力。”

贾玉没应声,只是鼻孔了哼了一声,继续看他的车。

见贾玉无动于衷,吴雨就倒吸了几口冷气,说道:“五月的天,说变就变,天气真冷。”

贾玉说:“嗯,是有点冷。”说完拉了拉衣领,把手伸到嘴边哈了哈气。然后继续琢磨他的车。

站在车旁的吴雨就想起了白杨。天冷的时候,白杨会打开车内的暖气,让吴雨坐上去。如果车不在旁边。白杨会脱下衣服给吴雨披上,双手握着吴雨的手,用嘴朝她手里哈气。

想起这些的吴雨心里空空的。跟贾玉相处两年多来,天冷的时候,贾玉为她披过两次衣服。

一次夜访回到宾馆,一次下雨坐在车里。两次为吴雨披衣,才披上不久,衣服就被贾玉脱了。不是脱一件,而是全脱光,然后贾玉就把吴雨要了。

吴雨突然后悔起她对白杨的残忍来。直到白杨被自己撵出家门的那一刻,吴雨依然坚信,在这场失败的婚姻里,犯错的不是自己,而是白杨。是白杨一步步把自己逼到如今这个份上的。假如白杨不买大房子,假如白杨对自己多点关心,假如白杨能上进点多挣点钱,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离开家的白杨说过一句话:“我走了,你好好去爱。当我离开了,你一个人的时候,你才会发现,事情的原本样子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以前,我在,你们觉得我是障碍。我走了,你会发现,一切都将颠覆。”

白杨的话终究是应验了,纳兰容若写过一首词,当初的白杨曾在公园里背给吴雨听:“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当时的吴雨没有理解“当时只道是寻常”啥意思。现在却理解得深入骨髓痛彻心扉。两年多来,她把白杨对她的好全都忽视了。

觉得愧对了白杨的吴雨就想起某次下乡,贾玉突然犯病,觉得全身没力,吴雨就忙前忙后帮贾玉找医生,陪着他打滴点到凌晨。为了陪贾玉打针,吴雨提前给白杨打了电话,说手机没电了,让白杨早点休息。

接了电话的白杨说:“想你了。”

吴雨说:“我也想你,可没办法,我一个人下乡,没车回来。你用手自己解决下。噶!”

白杨用手自己解决的事吴雨知道。由于天天下乡,白杨跟吴雨聚少离多,一个月同房最多两三次。更何况,自从吴雨跟贾玉有了之后,吴雨就特反感跟白杨同房。

所以就算两三次,质量也是大打折扣的。

每次回家的吴雨都说累,累了的吴雨倒头就睡。早上醒来,吴雨就闻见被窝里一大股腥味。

白杨说:“梦遗了。”

其实吴雨知道,白杨自己解决了。同睡一张床,丁点声响都能听见的。尽管听见了声响,但吴雨假装熟睡。熟睡的吴雨觉得恶心,心想:“这就是男人,赤裸裸的下半身动物。”

想着白杨自己能够解决的吴雨挂了电话忙着去招呼贾玉。

打完针,吴雨脱下外套给贾玉披上,扶着贾玉回了宾馆。

进了宾馆房间,上了床的贾玉就去脱吴雨的衣服。

吴雨说:“你身子虚成这样?”

贾玉说:“天气这么冷,刚好出出汗。打滴点治标不治本,打人才是良药。我要打你,狠狠的打。”

说完的贾玉就脱了吴雨的衣服。让吴雨用胸膛拱他。

想起这些的吴雨看着贾玉爱不释手地围着宝马看个不停,吴雨就觉得特对不起白杨。

自己的老婆被人睡了。结果自己只能睡自己。

自己的确过分了。

感伤的吴雨手脚冰冷。白杨要的是情,贾玉要的是性。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积越浓,性随着次数的增多,越散越淡。

忙着看宝马车的贾玉接了个电话后忙打开手机。吴雨侧头看了下,发现是转账的信息,转账人是杨艳。

吴雨压住内心的怨恨问道:“谁的短信?”

贾玉说:“没谁,一朋友。转了点钱过来。”

吴雨问:“谁?”

贾玉说:“杨艳。”

吴雨就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不是说跟她断了吗?”

贾玉淡淡地说道:“人不能无情无义,断了还是朋友。”

从县份回玉平的路上。两人一言不发。

快到玉平的时候,吴雨呆呆地说了句:“我跟白杨彻底分了。”

贾玉说:“你急了,这样对孩子造成多大的伤害你知道吗?我跟前妻是没办法,不然我都不会离。”

吴雨冷笑道:“感情你先前说的话都是假的。”

贾玉说:“不假,真的。我爱你,可你心里横着白杨。而且还有洋洋。”

吴雨问道:“我的家庭情况你都知道,先前咋不说。”

贾玉说:“可能当时我俩都太寂寞了,心太冷了。一时糊涂,相互取暖吧。”

吴雨说:“原来是太寂寞。好吧,太寂寞。我问你,现在咋办?”

贾玉说:“还能咋办,就这样吧。”

吴雨问:“啥意思?”

贾玉说:“杨艳可能要从大马市来玉平市公司,你大度点。公开场合,咱俩是同事关系,暗地里,我再好好爱你。如果你接受不了,就好好找个人家,别把自己耽误了。”

吴雨没想到贾玉会说出如此无耻的话来,一时不知所措,全身发软,瘫在车上。

回到玉平的贾玉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送吴雨回小区。到了公司,吴雨坐上公交车自己回了家。

以前的吴雨和白杨经常挤公交车。

自从坐了贾玉的车后,看见公交车上挤成一团的人,吴雨就觉得遇见贾玉真好,自己的人生将彻底改变。

脸颊贴着公交车窗的吴雨感觉到一种久违的亲切。当初吴雨跟白杨挤公交的时候,白杨总是让吴雨坐在靠车窗的位置,这样别人挤不到。天冷的时候,白杨会呵一口气在车窗上,然后伸出指头在雾气上画两个娃娃头。白杨指着其中一个说:“那是你,另外一个是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

看着窗外车水如龙,再看看熙熙攘攘的人群,如喷泉般溅得四处都是。车窗旁的吴雨瞬间流泪满面。自己的人生的确改变了。白杨说得对,颠覆性的。

失眠的吴雨开始想念白杨。那个陪她走过了十八个年头的男人。

是自己亲手把白杨赶出家门的。

白杨相亲的迅速及抛弃自己的薄情寡义更让吴雨觉得天都塌了。原先贾玉问吴雨离不离婚,自己还在为跟不跟白杨离纠结。现在看来,男人全他妈是混蛋,没一个好东西。

两人才分手,好嘛,白杨就有本事张罗起相亲来。

这转身,也太快了。

就这么想了一夜,天亮才闭眼的吴雨睡到了日悬中天。

起床的吴雨习惯性的打开手机。

以往这个时候白杨通常会打来电话,问她起床没,早点吃了没,头晕不晕。

看了看手机,没有白杨的电话,没有白杨的短信。

在以往,贾玉也会发来微信,甜言蜜语道:“亲爱的,昨晚又梦见你了。咱俩又大战了三百回合。我整个人都化了。”

微信上没有贾玉的问候。

起床来到客厅,杨雪呆呆地窝在沙发上坐成一尊蜡,就这么坐着,眼睛空空洞洞,漫无边际。

吴雨觉得心里毛毛的,喊了声:“妈。”

杨雪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说道:“饭在厨房里,见你好睡,就没叫醒你。我去端来。”

吴雨忙说:“不了,我自己来。”

饭桌前的吴雨披头散发,本来想骂吴雨几句的杨雪终究没能忍心开口。

吃了几口的吴雨放下碗筷,说道:“饱了。”

杨雪叹了口气,收拾碗筷。

厨房里洗碗的杨雪心想:“吴雨啊吴雨,你撵白杨干嘛?”

杨雪是白杨打电话请上来的。

电话里的白杨说:“妈,有时间上来招呼下吴雨,她最近情绪不好。”

吴雨跟贾玉说了离婚的事情后,觉出贾玉的冷淡来。本想着借上街换鞋的机会跟白杨和好的。没曾想,白杨当着自己的面,接了那个陈曦的电话。

买本书有啥了不起的,自己的儿子为啥要别人来买书。这也太欺负人了。

吴雨没觉得撵白杨有啥不妥。都他妈白眼狼。

白杨搬出去第二天,吴雨又打电话骂了白杨一顿,细数了这么多年的委屈,然后对着电话失声痛哭起来。

怕吴雨出事,白杨就打了杨雪的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让刚回家没几天的杨雪进城来照顾吴雨。

洗好碗的杨雪和吴雨坐在客厅里,阳光刚好照在茶几上。

杨雪问道:“那人对你咋样?”

吴雨不知道如何回答,没吭声。心里却翻江倒海起来。是啊,贾玉对她咋样?在县份上,医院里的领导逼着自己喝酒的时候,贾玉总是站出来,说:“吴雨身体不好,不能喝,我跟你喝”。

喝了两口的贾玉就醉倒在桌面上。通常都是吴雨把他扶回去。回到房间里,贾玉就醒了。说不装醉不行。然后就对吴雨动手动脚。其实当初吴雨就应该知道贾玉是怎样一个人。白杨从不装醉。喝酒喝得亲爹亲娘是谁都不知道。比起贾玉来,白杨更实诚些。

见吴雨不回答,杨雪又问:“那人对你咋样?好好的冲白杨发啥火?”

吴雨说:“不咋样。”

杨雪说:“家都成这样了,你一句不咋样。你知道妈的心现在搁哪吗?就搁在你们家的阳台上。跟腊肉似的,你知不知道?”

吴雨说:“我能咋样?”

杨雪说:“去跟白杨道歉,去暖他的心。都这样了,你还把白杨撵出家,你到底想干啥?说说,说说你到底想干啥?想让妈去死是不是?”

吴雨抱着杨雪说:“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有个女的打电话给白杨,我气不过才那么说的。”

杨雪问:“是啊,气不过。我问你,白杨相亲的事跟你说过没?”

吴雨说:“说过了,他说他要去相亲。”

杨雪说:“白杨也跟我说过。而且我还看了那女的照片。白杨是你们分手后才去相的亲啊。你气啥?你咋就不想想你自己做了些啥?”

吴雨说:“别说了,走就走吧,迟早要走。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杨雪说:“是啊,走就走吧,我还想着趁白杨买房子这段时间。拼了我这张老脸,看能不能留住白杨。你倒好,一脚把人踢了出去。你们的事我是管不了。”

吴雨说:“我会处理好的。”

在了几天的杨雪,天天打电话给白杨,让他跟洋洋回家吃饭。杨雪说:“洋洋正在长身体。”电话打了,白杨总是客客气气的谢绝。

始终没等到白杨回家吃饭的杨雪收拾了行囊,回了家。

杨雪走后,整个屋子就吴雨一人。平时回家,洋洋总会扑过来喊妈妈,白杨要么在阳台侍弄花草,要么在卫生间里洗衣拖地。洋洋做完作业,洋洋奶奶孙天瑜就会打开电视,奶孙二人会因各自要看的频道发生争执。

现在好了,没人抢电视了。也没人大呼小叫地喊:“吴雨,帮我拿下衣架。”

装修房屋的时候,白杨全部采用了吴雨的意见,吊顶、地砖、门、厨具、洁具,还有沙发、家具、床,所有这些,全听吴雨的。白杨唯一做主的就是安装了防盗栏。白杨说,这样娃安全。

看着屋顶上的水晶灯,吴雨一个人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暗自流泪。她恨白杨的薄情寡义,说走就走,恨贾玉的花言巧语,让自己好好一个家分崩离析,更恨自己,是自己把一切亲手摧毁。

原本幸福的家没了。

吴雨的失眠越来越严重。

起初是睡不着,睁着眼睛到天亮。再后来,就觉得半夜门会哐哐哐地响。再再后来,就老觉得有个女人在房子里走动,朦胧间,还看见那人就站在床旁,冷冷地看着自己。

吴雨打了白杨的电话,说道:“我害怕。”

白杨说:“慢慢就习惯了。”

吴雨说:“感觉屋子里有人。”

白杨就说:“别乱说,新崭崭的家。你压力太大,别多想。”

吴雨打第三个电话的时候,白杨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她。

洋洋和白杨刚进家门,就闻到一股菜香。

洋洋说:“妈妈做的饭菜真香。”

白杨摸了摸洋洋的头,说道:“去吧,看看你妈妈。”

洋洋一路喊着“妈妈”跑着进了厨房。

吃了饭,吴雨简单的说了情况。白杨就四处看了看,防盗栏,窗户都好好的。床下面白杨也看了,没啥东西。

白杨说:“幻觉。”

吴雨说:“是啊,门响可能是风吹的。我起来关了门和窗户,还是响。可能梦压。”

白杨说:“精神压力大都这样。是不是跟贾玉吵架了?”

吴雨说:“没。”

白杨说:“现在我跟儿子走了,你放开手脚的去爱。把自己的不足进一步完善,别任性,受点委屈不算啥。那有两口子不吵架的,放低姿态。” ”

吴雨问:“你最近好吗?”

白杨说:“挺好的。我这人你还不知道。没啥本事,写写小说,打打球,身体棒棒的。”

吴雨说:“今晚别走了。我怕。”

白杨说:“总要适应的。”

吴雨说:“我会疯掉的。”

白杨说:“疯啥疯,想想你父母,想想你儿子。你有啥资格疯。”

吴雨说:“你住下吧,就一晚。我快疯了。”

白杨说:“不了。我已经走了,再回来住,会影响你跟贾玉的。”

吴雨说:“我去铺床。你住儿子那间。”

吴雨铺床的时候,白杨拉着洋洋就出了门。本来他想道别的,但一时半刻又找不到啥合适的词。

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转身。

是的,转身。

看着吴雨在卧室里铺床的白杨,悄悄的打开了家门,两滴泪就甩落在墙纸上。

关上家门,过年白杨贴的门神依然栩栩如生。对联依旧通红。“车水马龙农家乐,花香鸟语大地春”几个字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只是,一切都变了。

白杨成了一个客。吴雨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下了电梯,出了单元门,来到院中。白杨能感受到吴雨就站在阳台上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父子。

白杨没有回头。

人生许多事情是回不了头的。

好比你走过一条路。觉得鲜花盛开,煞是好看。你再转身重新走一遍,鲜花就只是花而已。鲜味没了。再走一遍,花就成了草。

这就是人生的残酷之处,红尘之美也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