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节日
跟延果师傅对局的当天晚上,又有一名子女子Q了白杨,说看见白杨网站上留的征婚帖。名叫笑笑。
做了自我介绍的笑笑问白杨:“干嘛呢?”
白杨说:“写材料。”
笑笑就说:“原来还是个秀才。”
就这么着,白杨成了秀才。
笑笑年纪比白杨小一岁,照片发过来的时候用手机遮了半张脸。
白杨说:“咋还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该不是半面西施吧?”
笑笑说:“是啊,麻子脸,大龅牙。”
说起征婚的事情,白杨说:“不好意思了,我相上了一个,正在谈。而且跟我同年同月同日。”
笑笑说:“咋还能碰上这好事,得多少年的缘?”
白杨说:“是啊,人漂亮,做事大方,办事能力强。只可惜,比咱有钱。”
笑笑说:“有钱好啊,不会为经济问题闹意见。”
白杨说:“花钱厉害了,两个冰淇淋吃了一百六十元。”
笑笑说:“你土了,百多元的冰淇淋算啥,有钱人定个蛋糕都能上万的。”
白杨说:“可咱毕竟是老百姓啊!”
笑笑说:“也是,二婚了,得慎重些,找个门当户对,观念、习惯都得对称。你这么小气,万一哪天对方让你请吃个冰淇淋,你不干,在店门口厮打起来,被前妻撞见,多尴尬。”
白杨说:“你这思维不得了啊,才女一枚。”
笑笑说:“才女个屁,人不漂亮通常喊才女,我还是希望别人称呼我为美女。”
白杨说:“那就叫你美才女吧。”
笑笑第二次联系白杨那天时间已经走到了5月20日。笑笑说:“秀才,今天情人节,有约没?”
白杨说:“情人节不是214吗?咋成520了。”
笑笑说:“你咋土了,214是西方的,要死要死的,520是国产的,粘得牢。”
笑笑这么一说,白杨就查了网络,的确,520成了网络情人节。
情人节该送点啥给陈曦呢?
正在想着送啥礼物的白杨无聊地盯着电脑屏幕,只见笑笑打来几行字:“秀才,情人节,不打算送我个红包啥的。去去晦气,让老娘相亲顺利点。”
白杨说:“我微信里没钱了。”
笑笑说:“绑定张卡,要多少取多少。”
白杨说:“不安全。”
笑笑急了,说道:“哥们,啥时代了,你咋混的?”
白杨说:“老实说吧,我工资卡上一分钱都没了,只有信用卡。但信用卡金额太大,我怕。”
笑笑笑道:“咋别人离婚钵满盆肥的,你离婚倒好,打不下一颗歪瓜裂枣来。”
白杨说:“前妻也难。不容易,都把钱花在房子上了,买房用了五十多万,装修花了二十万。都难。”
笑笑说:“看来红包是没希望了。”
白杨说:“多的没有,几元还是可以的,意思下。说吧,多少?哥发过来。”
笑笑说:“不用了,小的咱看不上。要发就发大的。最好可以买个家电。”
白杨说:“你忍心啊!”
笑笑说:“去吧,情人节不练嘴皮。操练去。”说完笑笑就下了线。
坐在办公室里,白杨心想,不行就透支点信用卡吧。这么想的白杨就去了银行。
取了两千,存了一千在工资卡上的白杨就给陈曦发了520元的微信红包。发红包的时候是下午四点五十分,本来打算五点二十发的,图个吉利。但那时刚好下班,怕陈曦开车看微信不安全。白杨就把红包提前发了。
等到下班,陈曦依然没接收红包。白杨就微信了陈曦,问道:“啥情况?”
陈曦说:“今天的红包我都不想接。”
一听这话,白杨就明了,发红包的不止自己一人。看来后备干部多啊。
白杨说:“那晚上有时间没,吃个饭。”
陈曦说:“晚上有吃处了。”
白杨说:“吃了饭呢?”
陈曦说:“再看吧。”
快下班的时候,笑笑QQ上问白杨:“约到人没?”
白杨说:“没,发了520元的红包,人家不要。约吃饭,说有吃处了。约散步,说再看。”
笑笑说:“好姑娘不等人的。”
白杨说:“是啊,人都被约走了。”
笑笑说:“那就喊我喝酒呗,来个一醉方休。”
白杨说:“走嘛,听我诉诉苦。”
笑笑说:“苦个屁啊。你们不是带孩子一起玩了吗?照理说,都带孩子一块玩了,是认真的态度。可能是考验你,女人嘛,矫情下。所以啊,把心放在肚子里。”
白杨说:“她陪了我一个多月,人挺好的。陪我看房,陪我疗伤。没她,我可能已经崩溃了。真的很感谢她。可能是前辈子未了的缘,这辈子来清偿吧。”
笑笑说:“酸,没有亏欠,咋能遇见。是吧?”
白杨说:“那是。你不错嘛,开导起我来了。”
笑笑说:“心灵鸡汤姐也是一把好手的。”
白杨说:“谢谢你嘎。”
笑笑说:“别客气。咱24小时在线的,情绪不好了Q我,我甩饭去了。”
吃了晚饭。陈曦发来微信,问白杨:“在干嘛。”
白杨说:“看火烧云。”
陈曦说:“咋还有这爱好。那里看?”
白杨说:“紫塔山。来不?”
陈曦说:“天都晚了,老远远的。”
白杨就“哦”了声。
陈曦终究还是来了。
见面的白杨问陈曦:“咋不接红包呢?又不烫手,图个时尚。”
陈曦说:“你也不容易,留着买房吧。”
说完的陈曦翻开手机给白杨看。
果然,陈曦手机上,发红包的还另有其人,陈曦一个都没接。
陈曦说:“别人介绍的,其中一个某公司老总。对他没感觉。”
白杨说道:“公司老总好啊,经济实力雄厚。爱情是个奢侈品,到了咱这个年纪,务实点。”
陈曦笑了,说道:“是吗?你也这么认为?”
白杨说:“那是。不过有句古话说得好,一入豪门深似海。有钱人,花花肠子多。好男人也有,但有钱的好男人配偶一般都不会离婚的。”
陈曦说:“没听懂你啥意思嘛?一会鼓励我,一会又泼凉水的。”
白杨说:“好姑娘不等人,但好姑娘不能选错人。自己条件又不差,找个差不多的就行。”
陈曦说:“说说你吧,情人节也不约个人吃个饭,咋可怜了。”
白杨说:“约个毛线。打了盒快餐,买了半个咸鸭蛋。夹轮落日下饭,吃到几粒小石头,把牙齿都蹦出几粒火星子来。”
陈曦说:“其实今晚的饭我是回家吃的。才回到家,我妈就说,手机里、网络上都在嚷嚷情人节,你回来干嘛?那样子,好像我不是她亲生的。”
白杨说:“我觉得你妈说得对。又不是没人约,都排上队了。”
陈曦说:“这饭能随便吃吗?”
白杨说:“也是,你四个舅聚会我去蹭饭,可以说成是路上捡的。情人节就咱俩,还带着两个娃,完全不好找托词了。总不能说成是学习研讨会,那饭不吃出点墨水味来,行吗?”
陈曦说:“我还没想好,还在纠结。吴雨给你造成的心理阴影面积太大。我很清楚自己的,我怕到时候让你雪上加霜。现在的你内伤还没好,不能再受伤了,否则要人命的。”
白杨说:“其实墨水味还是可以吃出来的,撕两页唐诗垫在桌面上。不但墨水味,葡萄美酒可以有,金戈铁马都能有。”
陈曦说:“说实话,征婚的初衷,本来只是打算逗你玩。没曾想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白杨说:“逗你玩是马三立讲的相声,天津味浓,说玉平腔。”
陈曦说:“你很优秀。”
白杨说:“要打人了,先给个甜枣。”
陈曦说:“你对吴雨感情很深。”
白杨说:“顾左右而言他。”
陈曦说:“爬山吧。”
白杨说:“就是,多大个事,又不是愣头小伙,慌忙火扯地忙着洞房,都是过来人,爬山。”
陈曦说:“谁跟你洞房了?”
白杨说:“你呀。”
陈曦说:“我咋跟你洞房?”
白杨说:“你那架势,比上刑场还纠结。不洞房,难不成要飞天了。”
陈曦说:“你这想象力够丰富的。”
紫塔山顶,残月如刀。比起二月份的情人节来,这刀虽然没有泛着蓝光,但寒却依旧。
2016年2月14日情人节的时候,白杨还没相亲。
当吴雨跟白杨说她爱上一个人的时候,白杨的心瞬间就空了。塞个拳头进去都没感觉,要是塞头牛的话,估计毛都不见一根。
吴雨外面有人的事白杨就猜到了八九分,只是没想到事情严重到不可逆转的地步。
吴雨说:“那男的吻我的时候,紧紧地抱住我,让我窒息,我感觉到他触摸到了自己的灵魂。”
就这一句,白杨觉得走开的应该是自己。
知道这一切的时候,白杨觉得整个人都浮在了半空里,不想走、不想说、闭着眼睛睡不着。
刚好那天情人节,朋友发了个笑话给白杨,说道:“情人节,没有情人怎么过?”
白杨答到:“清明节没死人还得现杀啊!”
昏头昏脑的白杨没去上班,躺在床上足足一天。
斜阳入窗的时候,白杨一纵身从床上跳了起来。2000年的情人节,吴雨挑灯夜战亲手为白杨叠了一千只纸鹤。躺在床上的白杨觉得,他也应该为吴雨做点什么。
电话了吴雨,她正在蓝天公园的长椅上看鱼。
白杨穿了衣服,就去了蓝天文体公园。
一路上,白杨的脑子里依旧乱糟糟的。
满脑子都是家庭主妇。
家庭主妇,是吴雨对白杨的评价。
两年里,白杨对吴雨下县就留宿,出差到处耍,甚至在市区也深夜才归家委婉的提出了建议。话说得多了吴雨就觉得烦,吴雨说了句:“家庭主妇。”
家庭主妇把白杨伤得不轻,好歹也是个公司中层,市委市政府也经常去开会。
很长一段时间里,白杨真觉得自己就是个家庭主妇。吴雨说得没错,上班为了周全,科室里的小少妇老女人给白眼白杨得受着哄着,下班了,接孩子洗衣服拖地白杨得忙着。走访亲戚,打点友谊,医院看病人,生孩子送礼,都得张罗。
白杨心想,只要一家人幸幸福福,家庭主妇就家庭主妇吧,多大个事。
可吴雨最终因为贾玉移情别恋把天给捅破了。
吴雨哭得梨花带雨,白杨伤得万箭穿心。
到了蓝天文体公园,白杨说,嘛事都别想,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去吃饭。
吴雨点点头。两人手牵着手,并肩走在樱花浪漫的街头。
恋爱的时候吴雨特别喜欢勾着白杨的手。白杨虽然贫,但真拉女人的手逛街,还是蛮害羞的。
当着父母的面,吴雨也喜欢扑到白杨的怀里,冲他耳朵吹气。白杨觉得难为情。每每这个时候,吴雨总是不管不顾的。
想起这些的白杨就觉得以前的日子真美。
吃饭的时候,贾玉打了电话给吴雨,左保证,右道歉的。见吴雨电话越打越远,白杨的心也越来越淡。
吃完饭的白杨和吴雨去了极中心地下商场。
白杨说:“选个发簪吧,你头发飘逸成这样”。
吴雨淡淡应道:“嗯。”
那天,吴雨第一次在天黑前进了家门。
此后的几天,吴雨学车,为让吴雨安心练习场考。白杨专门请了假,环山路旁二驾校的练习场上,白杨直挺挺地站在烈日下,教练骂得娘翻天,白杨大拇指送得殷勤。
场考结束,教练专门敬了白杨酒。教练说,打当教练起,就没见过这样陪练的主。
当时好几个师妹打趣吴雨,问吴雨多少钱转让白杨。吴雨说:“多少钱都不出手,这是镇家之宝。”
镇家之宝终究只能放在家里。吴雨下乡去了白杨曾经工作过的地方,那里他们山盟海誓过。海枯石烂犹在耳际。
用吴雨的话来说,那晚她没给贾玉。贾玉去脱她的裤子,她死死地抓住了贾玉的手。吴雨说,她想起了曾经的誓言,一生一世。
吴雨还说,她只是挽着贾玉的手漫步在江东大桥。
江东大桥上,白杨曾写矫情地写过一首诗:
《孔雀草》
离歌如雨,独坐城郊
从来落叶风似刀
寒意乱云飘
忆双八年华,轻骑花正俏
蝶沾河边草,茉莉醉蔗梢
轻搂妾腰
又是一年孔雀草
大雁南飞秋风早
赋诗江东桥
手稿沾泪随波去
谁人打捞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诗,成了悼词。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人依在,爱已亡。
白杨曾问过吴雨:“难道只是因为钱?”
吴雨说:“不全是,下乡口渴的时候贾玉专门开车为她去买西瓜。”
吴雨的话让白杨自此以后对西瓜过敏,西瓜汁流出来的时候,白杨看见的是自己的血。
白杨买的发簪,吴雨只用过两次,就束之高阁。随同发簪冷却的,还有白杨的心。
由于往事挖心,跟陈曦在紫塔山散步的白杨表面笑呵呵的,但心里泛着红。
转了两圈,陈曦说:“夜深了,回吧,咱俩都是二婚,好好想想。”
白杨说:“好的,我去吴雨那里接洋洋,你路上注意安全。”
回到小区,才进吴雨家门。吴雨就问:“相亲回来了?”
白杨说:“回来了。”
吴雨问:“啥结果?”
白杨说:“又不是买菜,你一句我一句的就成。”
吴雨说:“我想好了,你要结婚的话,洋洋跟我。”
本来说好洋洋归白杨的,现在吴雨来这么一手,白杨愣住了,问道:“啥情况这是,一出一出的。都说好了的,洋洋是你们婚姻的障碍,我都成全了?闹啥子这是?”
吴雨说:“谁说我不要洋洋了,那是我生的,我能不要。别到处乱说,坏我名声。你再找个女的,儿子会受气。儿子我带。安全。”
白杨不知道吴雨咋想的,说了好好的,洋洋跟他,好嘛,翻脸跟翻书似的。
吴雨的情绪波动跟贾玉有关。
追求吴雨那阵子,贾玉对吴雨说:“洋洋挺可爱的,以后给孩子买衣服,每人一套。”吴雨就觉得贾玉对自己是真心好。
两人上床后,贾玉就跟吴雨分析起家庭的复杂性来。贾玉说:“再婚的家庭,就算是神仙,孩子的问题处理起来也是相当复杂,后遗症相当多。”
再再后来,贾玉跟吴雨说:“你跟白杨离不了婚,就算离了洋洋也是个障碍。”
为这事吴雨纠结了好一阵子。
白杨本来打算房子给吴雨,洋洋跟她,这样居住有保障,孩子不委屈。
交心的时候吴雨这么一说,白杨心里明白了,洋洋只能跟着自己,吴雨想要房子,不但要房子,吴雨还想要爱情。
既然吴雨认为贾玉能给她幸福,洋洋又是障碍,那么只有自己走了。这么多年,为了房子,吴雨没少吃苦,虽说房子是公司的团购房,但买房的时候,所欠十多万的房款,几乎都是吴雨跟杨雪筹的。
房子,白杨压根就没打算要。吴雨大半个青春都给了自己,闹到离婚这个份上,如果房子再没了,吴雨在村人面前就更抬不起头来。
唯一的方法,只有白杨走。
想好这些,交心谈心的时候白杨就对吴雨说:“房子给你,我出去贷款买房。”
洋洋问:“爸爸,我喜欢这套房子的,再出去买,能买这么好的吗?”
白杨说:“能,天大地大,何处不能安身。”
洋洋问:“能有两个阳台吗?”
白杨说:“这个确保不了。”
洋洋说:“那一个阳台行不?”
白杨说:“无论如何你都有个房间的,爸爸答应你。”
洋洋说:“那我要搬点玩具过去。”
吴雨说:“走的应该是我。”
白杨说:“嫁我这么多年,真要连房子都没有,回去村里你也不好交代。当年娶你的时候,过了6600元的彩礼,你娘家还我6800元。装修房子的时候又给了一万多。说真的,你家人对我真心不错。再说了,发生这事不怪你,我的责任更大。一个女人要生外心,说明家庭的土壤太过恶劣。我是罪魁,是祸首。”
当时的吴雨还想说,刚好有房屋中介打来电话,白杨披着衣服就出了门。出门的白杨接到了吴雨打来的电话,吴雨说:“我拿点钱给你,这样你也好买套房子。”
白杨说:“行,尽力吧。”
吴雨说:“只能借到三十万,本来应该多给点的。”
白杨说:“可以了,都是苦命的主,不是为这套房,咋能生出这么多事端。”
吴雨说:“房慢慢找,不急的。”
可事情到了这般境地,整日面对,除了徒添伤感,于人于己,有害无益。
三十万偿还白杨装修房子刷下的信用卡和跟父母借的三万元,还剩二十一万。比起当年的一穷二白来,白杨觉得已经很好了。
只是,心里空得慌。
尽管相亲可以遗忘疼痛,可夜深人静的时候,蚀心的虫就钻了出来,一口一口地撕扯。
如今吴雨又翻脸,说洋洋要跟她。白杨就火了,说道:“都说得好好的,对方都不要娃了,你把娃扯进去,不是毁了孩子吗?”
吴雨说:“我没说不要。”
白杨说:“可以,洋洋跟你。你要唱大戏,我奉陪。还别说,娃跟你,咱这只潜力股可就立马飘红了,我就找个没孩的,未婚的,再生一个,到时候如果你还想要。也可以给你。”
吴雨说:“找呀,有本事找个给我看看。就你这德性,找个二婚人家都还要掂量掂量。”
气愤不过的白杨就猛翻朋友圈,晓露就出现了。
晓露是白杨心理培训班上的同学,感觉蛮阳光的。白杨需要的就是阳光,不但要阳光,还要银铃般的笑声,还要一张可爱的娃娃脸。
面对吴雨的嘲讽和出尔反尔,面对陈曦的摇摆不定和后备干部,坐在沙发上的白杨给晓露发了微信。
培训仨月,晓露和白杨说话不超过十句。后来的晓露跟白杨说:“感觉你很讨女孩子喜欢,当时班上老到六十岁,小到十八岁的女人全都围在你身边,我只能远远的看。”
杨雪进门的时候,吴雨和白杨刚刚吵完。
见一个马嘴朝东,一个牛头朝西,杨雪问道:“干嘛呢?”
吴雨说:“看人家相亲呗。”
杨雪就问白杨:“又相亲啊?”
白杨说:“是啊,吴雨说她要洋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外面,得找个没孩子的,不然日子咋过?”
杨雪说:“也是,找个没孩子的,好好过日子。只是你跟吴雨,难道不可能了吗?”
白杨说:“吴雨挺好的,应该有属于她的幸福。我配不上她。”
杨雪就悄悄地抹泪。
白杨看着心里难受,独自下了楼。绕着小区的水塘散步,累了就坐在水塘边的石头上。
十五年前,吴雨到大马市当美导,专门从事美容师培训工作。白杨则在两百里之外的县份挣工分。
由于工作认真,公司决定提拔白杨。领导找白杨谈话的时候,刚好吴雨来电。吴雨说:“大马某个化妆品牌总代理家公子天天开着辆宝马车在门口等我,吓得我都不敢出门了。”
挂了电话的白杨决定请个假,去趟大马。
领导不同意,说关键时期,恰逢元旦,作为提拔对象,白杨应该以身作则,坚守在工作一线。
领导语重心长,白杨一意孤行。走出办公楼的白杨,路边拦了张摩托车就进了县城,转车,转车,再转车。深夜九点,经过五次转车的白杨来到了大马市某县的一个小镇。
见面的白杨和吴雨紧紧的抱在一起,当晚就坐上去大理的火车。
上关风,下关花,苍山雪、洱海月。当两人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积蓄,就牵着手回了玉平市。
当时的白杨问吴雨:“宝马男输在哪里?”
吴雨说:“一铁皮壳子,哪像你,有情有义。”
有情有义的白杨被全公司通报,做旷工处理。提拔一事自然大江东流,一去不回。
吴雨也辞职离开公司回到玉平市。
世事沧桑,交心谈心的吴雨对白杨说:“坐在自行车上的我既然笑不出来,那就躲进宝马车里哭吧。”
白杨知道,他把吴雨耽误了。
吴雨长得漂亮,当年学校里追她的人没有一个团,咋算都不下一个连。其中不乏官宦世家,富豪子弟。
吴雨是块玉,昆山玉。
2002年7月8日,当时从玉平市到白杨所在县城的客车票只要28.5元。从玉平赶往县城的吴雨当晚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了白杨。
那一抹红,碗大的梅花。
小区里水塘边散步的白杨走了两圈,晓露终于回了微信。
如果没有心理培训的铺垫,白杨的微信会把晓露吓傻。好在,远观过,知道白杨贫。
微信里,晓露问:“师兄,咋了?”
白杨问:“妞,睡了没?咱俩好吧!”
晓露说:“师兄,喝了多少?咋把对相好说的话发我这里了。”
白杨说:“那有啥相好,孤灯夜雨的。跟你商量个事嘎?”
晓露说:“咋客气了,有啥事吩咐就是,小妹定当效力。”
白杨说:“我想跟你介绍个对象。中不?”
晓露说:“好啊,盼星星盼月亮,你终于关注起我们贫困阶级来了。”
白杨说:“咋贫困了,就你这个年纪,家里的门槛都被帅小伙踏破了。”
晓露说:“哪有?原来门槛十公分,现在都十五公分了。”
白杨说:“稀奇了,第一次听说门槛还会长高的。”
晓露说:“有啥稀奇的,门槛上长了几朵菌子,旁边蒿草半人高。你再不打电话来,爬山虎都要出世了。”
白杨说:“看来我俩是瞌睡遇到枕头了。”
晓露说:“那是。说说,打算把我许配给谁。”
白杨说:“其实我这人吧,举贤不避亲的。本来咱俩这关系,还真开不了口,但我想了又想,觉得自己还不错,刚好你家门口要铲草,就把我当个园丁,修剪下花草,行不?”
晓露说:“师兄,啥意思?我没听懂。”
白杨说:“意思是,我自己给自己做媒,自己把自己介绍给你,中不?”
晓露说:“你别有事没事逗小师妹开心。”
白杨说:“真的。”
晓露说:“郑重点,好歹也要散下步,吃顿饭啥的,别光说不练,磨嘴皮功夫。”
白杨说:“那是,必须的,在哪?我来接你。”
晓露说:“来嘛?我正在班车上。”
白杨问:“那我在车站等你?”
晓露说:“你该不是真的吧!”
白杨说:“是真的。”
晓露说:“你不是结了婚吗?嫂子很漂亮的。”
白杨说:“离了。”
晓露说:“才半年不见啊?”
白杨说:“是啊,半年不见,你出落得闭月羞花,我沦落成单飞的渣渣。”
晓露说:“别这么说,今晚太晚了,明晚吧!你心情不好,我陪你散散步,饭就不吃了。”
白杨说:“行啊。”
第二天一大早,才上班,笑笑就QQ问道:“秀才,昨晚情人节过得如何?”
白杨说:“过个毛线。陈曦后备干部太多了,咱小手小脚的。拽不出来。”
笑笑说:“感情一个人过的。”
白杨说:“没,暂停了一个,现杀了一个。”
笑笑说:“真现杀啊?”
白杨说:“是啊,吴雨翻脸,说儿子她又要了。我只好现杀。”
笑笑说:“吴雨咋想的,带个娃儿对她下一段情感不利。”
白杨说:“谁知道?”
笑笑问:“现杀谁?尼妹的,我都提前排队了,要杀你应杀我的。诚信社会,做人要讲天地良心的。”
白杨说:“昨晚救急,你又没给我微信。”
笑笑问:“谁?”
白杨说:“小师妹。”
笑笑就说:“哦哟,天上掉下个小师妹。多大了?”
白杨说:“二十四。”
笑笑骂道:“邪恶,太邪恶了。你整整大人家十一岁。你好意思下手?那是娃啊!”
白杨说:“成熟了,红彤彤的。”
笑笑呸了一口,说道:“熟了也不能摘!你大爷的。”
白杨说:“为嘛?”
笑笑说:“为嘛?我问你,她妈妈多少岁?”
白杨说:“不清楚,按小师妹的年龄算,应该四十多点,五十不到。”
笑笑说:“就是,她妈大你十多岁,你大她十多岁,你觉得合适吗?往后咋喊?”
白杨说:“咋不会喊了。喊小妈。再说了,人家都没同意,只是说散散步,至于你挑鼻子竖眼的嘛。好好排着队,噶。别乱。”
下班的白杨微信了晓露。
晓露说:“你还真散步啊?”
白杨说:“感情你又是个马三立,逗我玩啊!”
晓露说:“没,以为你开玩笑的。先吃饭吧,吃了饭在柴家山脚见。”
白杨说:“一起吃吧。”
晓露说:“不了,今晚单位同事在一起吃饭,各吃各的吧。”
吃了晚饭,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柴家山脚,晓露已经站在停车场入口处。发飘、衫红、脸圆、腿长、牙齐。看见牙齐,白杨心里就乐开了花。开口就说:“太好了,你牙齿这么齐刷。”
晓露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心想:“别人见面,都说久违、久违,最近可好之类的客套话。要不然,问声吃了没也挺正常的,对方倒好,开口就说牙齿齐刷,捡了个元宝似的。”愣了半响的晓露问道:“牙齿齐刷有啥玄机?”
白杨说:“没啥玄机。前妻牙齿不好,矫好牙齿就跟养蜜蜂的飞了。所以牙齿齐刷,那是天大的幸事。单说这笑,牙齿齐刷,笑起来都饱满,真实,过瘾的很。”
晓露说:“感情以前你看到的都是假人。”
白杨说:“假倒不假,不立体,年画一样,喜庆不了几天。”
本来纠结如何开场的。白杨一通迎风乱拳,晓露怯怯的步子终究是迈开了。晓露说:“还想着如何开场,你倒好,把我这忧愁瞬间化解了。”
白杨说:“多大点事。”
晓露说:“看来你是老司机啊,相亲场面见多了。”
白杨说:“也不多,跟吴雨离婚后,出门相了两次,第一次见了一个,第二次一次相了两个。”
晓露说:“胃口咋重了。”
白杨问:“也不重,天气热,出出汗。”
晓露问:“汗咋出?”
白杨说:“一顿饭下来,左边夹筷菜,右边倒杯水。大脑小脑一起用,吃的又是火锅,不出汗都难。”
晓露笑了,说道:“大热天的吃火锅,而且还一次相俩,真够难为你的。”
白杨说:“没办法,关在笼子里十多年,一放出来就觉得海阔天空的。”
晓露说:“半年前的你们还很好呀。培训的时候,你看嫂子的眼神都汪成了一罐蜜。当时的我就想,有个家该多好。咋弄成这样?”
白杨说:“当时火还没烧到心。”
晓露说:“你说你跟嫂子离了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人儿。”
白杨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晓露说:“也是。可咋就突然想起我来了。”
白杨说:“当时吴雨翻脸,本来说得好好的,孩子跟我,那晚她又说,以后孤零零一个人,可怜,要孩子跟她。我说,好嘛。孩子跟你,咱就要放高标准,找个未婚的姑娘给咱儿子当妈妈。吴雨说,找啊,你有本事找啊!脸面儿老成一截苦黄瓜,还稀奇了你。”
晓露说:“可也不应该是我呀?你女性朋友这么多,咱俩培训班说话不超过十句。于情于理说不过去嘛。”
白杨说:“你刚好在朋友圈里发了张采风的照片。比别人路程短,来得快。”
晓露说:“原来朋友圈还有这功能,强大了。”
柴家山,晓露拈花一笑,像极了吴雨。
白杨说:“别摆这个造型,花痴得很。”
晓露说:“你才花痴,这叫爱花之人,大美天成。”
白杨说:“看不出来,蛮押韵的。”
晓露说:“读书的时候我也爱好文学,可写不出像样的作文来。哪像你,小说写得那么好,炉火纯青,没有十多年的功底,出不来那效果。”
白杨说:“啥炉火纯青,纯粹是烤鸭店。饲料味超浓,还顺带添加了瘦肉精。”
晓露就捂着嘴笑。
下山的时候,白杨说:“感谢你没有拒绝我。像我这样的老男人,有人陪着散散步已经够庆幸的了。我知道叨扰你不好。可心里憋得慌,没地儿去。”
晓露说:“别这么说,你是万人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宝贝得很。就你这条件,抢手货,原来我是想都不敢想的,现在也不敢。过了这阵子,一切就都好了。你继续相你的亲,跟陈曦好好相处,累了倦了就来我这里,我陪你散步。”
白杨说:“谢谢小师妹了。”
晓露跟白杨散了一晚的步,吴雨打了三次电话。
晓露说:“嫂子放不下你啊。”
白杨说:“是啊,她放不下我,所以就直接从火车上把我扔了下来,排骨都摔断了好几根。如今的我是纸人儿,风吹就倒,下雨就疼。”
从柴家山散步回来的时候已经深夜十点,晓露邀请白杨去家里坐坐。
白杨说:“太晚了。”
晓露说:“看你情绪不好,我给你弹首曲子。”
听说晓露会弹琴,白杨就上了楼。
晓露的屋子是公租房,房间不大,但干净整洁。一架古筝放在客厅边。
坐下的晓露说:“最近几天在练习《杏阳湖恋歌》,弹得不好,你多担待。”
杏阳是白杨的老家,《杏阳湖恋歌》是前市委书记填的词。刚传唱的时候觉得官味太重,后来前市委书记调走,白杨才慢慢喜欢上这歌。
弹琴的晓露十指像珍珠落地般,长发披肩,双脚有节奏地轻敲地砖。窗外,刚好看见万家灯火,恰能听见蛙声虫鸣。
从未有过的静,从未有过的舒坦,躺在沙发上的白杨把身子嵌在坐垫里。任凭窗外涌进的风,一步一步,小口小口,吹拂他身上的尘埃。
睡着的白杨蜷缩着身子,那张沧桑的脸庞让弹琴的晓露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颠沛流离的一生。
由于是个女孩,才出生,晓露就被父亲抛弃。母亲独自一人领着晓露,下云南,去缅甸,卖啤酒,进纸厂。
晓露小学二年级就辍学了一年。同龄的孩子坐在明亮的教室里书声琅琅,晓露却只能在农村低矮的土房里看斗转星移。
为了生计,母亲只能东奔西走。打小就居无定所的晓露多么渴望有个家,哪怕只能站一只鸟,放一盆花。
睡了半响,久久不见琴音,白杨从梦中挣扎着醒了过来。
见晓露坐在窗前看夜空,醒来的白杨说道:“不好意思了,咋就睡着了,打扰你休息了。”
晓露说:“没有啊,我孤苦伶仃一个人。你来,有个伴。以往都是弹给花花草草听,现在终于有个听众了,而且是个大作家,多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