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71 释然

病房里满是消毒水味，靠着松软的枕头，手背上悲凉的液体浸入血液。

江亦卉抬头看了看挂在上面的瓶子，还有好大一半。

不知什么时候，松南已经站在门口，奇怪地看着她。

“怎么了？”江亦卉笑着问。

松南叹了口气，慢慢走近，打量了一眼江亦卉，轻声说道，“没事了吧。”

江亦卉点点头，“没事。”

“你是怎么出事的？”松南拿出一根烟，想了想又放了进去。

江亦卉疑惑地看着松南，“我不是说过了吗，她推的。”她严肃且认真。

松南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邃。

“她推的？”他停顿了半分，“我跟她在一起好几年，我知道她的为人。”

江亦卉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松南抢话，“允许你住在我家里，是因为我觉得你可怜，但是江亦卉，请你记住一点，不管你做什么来诋毁左沿，我都站在她那边，就算今天你的孩子没了，我也不会帮你说半句话。”

松南冷冷地说完这些话，再次从烟盒里抽出那支烟，准备出门。

江亦卉叫住了他，“等我好了我就搬出去，不想让左沿误会。”

松南紧握着拳头，嘴轻轻动着，“她不会误会，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误会的。”

“又不是没误会过！”江亦卉继续不依不饶。

松南转过头，“她现在长大了，你好好休息，不要插手我跟她的事。”

他转头毫不犹豫地离开的那一瞬间，江亦卉觉得心头猛地一疼，她看着那个高大独立的背影，他真的成长了，不像几年前。

穿过拥挤的街道，松南四处张望，终于在一个孤独的角落看见了左沿的身影，他惊喜地笑了笑，迈步向那个方向跑去。

“小沿？”听着熟悉的声音，左沿猛地抬头，眸子在那瞬间差点蹦出来。

她站在她的面前，熟悉而陌生。

“好久不见，丁炜彤。”左沿僵硬地笑笑。

丁炜彤歪着脑袋看她，“你还是喜欢叫别人全名，三年不见了吧，可是你一点也没变。”

左沿笑着点点头，松南慢慢走了过来，他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的时候，左沿看见了他，丁炜彤也发现了他。

他只得走过去，“你也在？”他看着丁炜彤笑道。

丁炜彤有些诧异地看着松南，他与左沿之间仍旧像是好多年的老友，他很自然地站在了左沿那边，很自然地先跟她这个外人打招呼。

“要不你们聊吧，我先走了。”丁炜彤忍着心里的痛对松南提议。

左沿抓住她的手臂，想起了那日在学校礼堂丁炜彤对松南的决心，以及松南的承诺，她觉得自己才像是个局外人。

“你走什么，你是他女朋友，怎么，嫌弃我这个电灯泡太亮了啊？”左沿故作开心，乐呵呵地对丁炜彤笑着。

丁炜彤吃惊地看了她一眼，内心有些不自然。

松南则闭口不言，眉头紧锁，表情复杂地盯着左沿的脸。

左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迅速逃离，一转身，眼泪如汪洋，卖鱼的大叔奇怪地看着她，转身又宰起了鱼。

“你要是难受的话就去把她追回来吧，我没事的。”丁炜彤哽咽着，看着眼睛一刻也不曾离开左沿背影的松南。

松南回了神，笑了笑，“没事，我说过的话不会不算数的，你放心吧。”他看着丁炜彤的眼睛坚定得有些无奈。

即便丁炜彤知道松南神情里的真正模样，听见这样的话，她还是觉得无比开心，似乎那是最真的誓言。

她挽着他的胳膊一起走向了前方。

而左沿，每次难受的时候就会去看看顾我思。

她坐在她的照片前，样子呆得可怕，眼神空洞，漠视前方。

有时候，她坐在那里，一坐就是一下午，一句话不说。

“我以为我放下了，他不是说只要离开了这个城市就能忘记一切吗，可是为什么，在我就要遗忘的时候，那些刻在脑子里的人又回来了，他一点也没变，没变。”左沿随意坐在地上碎碎念。

世界那么大，她只会在她的身边碎碎念，什么都说，那种感觉，她已经很多年不再有过了。

顾我思常埋地底之后，她的话全部自己消化，她的痛苦与思念在一个个漫长的深夜自行咀嚼。

只要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她就是个活物，只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没有高兴，也没有失落。

这些日子有了心疼感，她才确定她的器官并没有坏掉，原来，风轻云淡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不过是日复一日的索然无味。

她说话说得够了之后，站起来，抖落了身上的泥土，有些事，她不能坐视不理。

松南并没有告诉丁炜彤关于江亦卉的事，否则指不定又得出什么乱子，他回到病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刚才护士说我没事，可以出院了。”一进门，江亦卉就发来这样的通知。

松南点点头，“我去办手续，你收拾收拾东西，走吧。”

“你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松南问。

江亦卉的手紧紧拽着衣角，埋下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想去找王既宇，我们约在了城市小屋。”

“城市小屋？”松南紧皱着眉头，那个故事开始的地方。

“王寒至走后，他就一直在那里。”江亦卉解释。

“我不去。”松南倔强地说道。

似乎在江亦卉的预料之中，她并没有意外的神色，依旧平静如初。

“我想让他认下这个孩子，你难道要看着这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爸爸吗？”

“我去能干什么？”

“他要是赶我出来，你帮我守着孩子，不要让他们伤了胎儿。”

松南见江亦卉说的真诚，可能女人做了母亲之后都会有这样的爱子之心，也不好拒绝，便点了头。

王既宇坐在转椅上，豪华的装修风格，使整个城市小屋看起来焕然一新。

左沿看着城市小屋的牌匾已经由当年的复古风变成了豪华而低俗的红绿色，她有些不舒服地看了里面一眼，看书的人似乎都没有当年那么干净。

离开三年了，她从来没想过会在今天再次回到这里。

她跨步走了进去，自动门，一进门，就有一群人站在两边喊着欢迎光临，简直完全是夜总会的风格。

左沿睥睨了他们一眼。

当年的书架已经完全挪动了位置，书架上的书已经完全变了样子，这样的城市小屋，顾我思应该不会喜欢的吧。

左沿四处看了很久才看见王既宇坐在转椅上，将脚翘在面前的桌子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跟当年简直一模一样。

“王既宇！”左沿叫到，周围好几个人转过头来看着她，她没有理会那么多。

王既宇将脑袋抬起来，眯着眼看着左沿，打量了好久，“谁啊？”

左沿无语地走近看着他，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更加迷人。

“哟，哟哟，这不是，这不是左沿吗，哎呀妈，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的那个梭梭短发呢，这头发也长了，我都不认识了，漂亮了漂亮了，来来坐坐。”

王既宇接二连三的感叹而客气，让左沿觉得有些不习惯，时间真是会改变人，几年前的王既宇只知道耍帅欺负人。

“别了，去对面的咖啡厅吧，有事跟你说。”左沿淡淡说道。

王既宇突然笑了，“好好好，这一回来就约我，我还真是受宠若惊，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拾掇一下。”

左沿无语地点点头，看他的样子像是谁要占他便宜似的。

王既宇不一会便收拾妥当，跟着左沿便到了对面的咖啡厅。

“小沿啊，都说这大学是美容院，这说的是真的哎！”王既宇死死盯着左沿的脸，说道。

左沿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少废话，有事问你。”

“脾气还是这么火爆，鉴定完毕。”

左沿突然笑了，“神经病。”

王既宇也笑了，“你能想起我，我还是很开心的，不管是为什么。”

左沿看着认真的王既宇，心中不免有些内疚，她知道，王既宇这个人不是什么坏人，只是经常做些孩子做的事。

“你见过江亦卉吗？”左沿直接问道。

王既宇的脸立马一条黑线拉下来，“别提她。”

“你把人家肚子搞大了，现在叫我别提？”左沿气恼地问道。

王既宇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左沿惊奇地问道，“那是谁的？”

“反正不是我的，你走吧，不要跟我说那孩子，不是我的我是不会认的。”王既宇继续固执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