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承诺
寒风瑟瑟，两人一兽谈话到深夜。易天痕曾听东修提到过关于两条小龙的来历，知道他说那话是要为它们打抱不平。幸运的是众神兽与藏宝大仙的渊源并不深，不然还真是一个难以调解的问题。
“你不是他的对手，就算再修炼上一百年，也不是，所以你最好还是放弃那个想法吧！”红色怪兽忽然说道。
东修咧嘴一笑，道：“一百年不够，那就两百年，终有一天我会超过他的。我承诺过我的朋友，所以我不会放弃，但还是多谢你的好意！”
红色怪兽看向易天痕，希望他还有些理智能劝劝东修。没想到易天痕笑着走到东修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眼睛则看着红色怪兽道：“我们已经得罪过他了，不是吗？”
东修心中流过一股股暖流，想道：“虽然他平时不讲义气，可关键时刻还是挺仗义的！”
两条小龙听到东修、易天痕的对话，相互盘旋着冲向天际，发出两道嘹亮的龙吟，以此显示内心的兴奋与欢愉。
红色怪兽无奈地摇摇头，既为他们不知天高地厚担心，又为他们能共同面对困难感到欣慰。
易天痕自从家出来后交到了这许多好朋友、好伙伴，心中压抑不住高兴，笑着对红色怪兽道：“我了解了你们，也希望你们相信我，今后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红色怪兽微声道：“我们可以为你作战，我只有一个要求……”
易天痕打断它的话，道：“若放在以前，你这样说我会很高兴，但现在我们已经推心置腹，你不是我的工具，而是我的伙伴，所以你那句话应该是——我们都会为对方作战！”
红色怪兽鲜血淋漓的赤脸上似乎都有了笑容，它道：“我看得出，你说的话就一定会兑现，拥有你这样一个朋友，我感到很荣幸！”说完，忽然低下了它高贵的头颅。
易天痕心中一惊，赶紧跑过去摆手道：“拥有你们这群高贵的朋友，也是我的荣幸，快快抬首，你的礼我真承受不起！”
红色怪兽抬起头颅，眼睛中充满了血丝。易天痕对上它的双目，忽然从中感受到一股极度的渴望。
易天痕被那种眼神盯着，根本无法拒绝，当然不管是什么事，他也都不会拒绝。他道：“有什么事但说无妨，此时说话还需有分毫顾忌么？”
红色怪兽回头看一眼身后安安静静蹲坐着的族人，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向前一步道：“请你……一定要保住我们狴犴一族的血脉，千万不能让我族灭亡在敌人的爪牙之下！”
易天痕被它激动的情绪吓退了一步，吞吐道：“我……我怕我不能给出承诺，敌人太强了，但我可以发誓，我一定会尽全力保住你们族血脉！”
听到这个回答，红色怪兽变得更加激动了，似乎着了急，声音也提高了不少，道：“不行，你一定要给我这个承诺，我们已经是伙伴了，不是吗？你不要担心现在修为低，实力弱，终有一天你会变得强大起来，这一点自我蜕变以来就深信不疑！”
红色怪兽情绪无法稳定，它朝左右看了一眼，忽然露出喜色，道：“现在你也不用担心，等我死后，取走我的精石，想办法吸收掉，你的修为就会大增，实力也会大进，那时就算遇到敌人，怎么也不会毫无还手之力了吧！”
易天痕一直认真地听着，待听到它说“死后”时，心中大为诧异，听完后忙问道：“等等，你说‘等我死后’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会死呢？”
红色怪兽声音中仍带有焦急之色，道：“难道你瞧不出我已经活不成了？我身上的伤口根本无法痊愈，那是我强行蜕变所应该付出的代价！”语气中竟没有丝毫为自己即将死亡感到悲伤，除了道出缘由的平淡，就是为自己族人未来的担忧。害怕都已抛之脑后，难道它连害怕的时间都不肯留给自己吗？
易天痕被彻底震惊了，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它的修为还根本没有达到蜕变的要求，怪不得蜕变时会那么奇怪，那么痛苦——哪有通过撕咬自己的皮肉来蜕变的？
“噗！”
就在易天痕愣神之际，红色怪兽突然举起利爪，猛地插入了自己的胸膛。鲜血迸溅，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被它自己从胸膛中掏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做？！！”易天痕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它身体的双手不住颤抖着，眼中噙着泪水，焦急地看着它，吼叫一声大过一声。
红色怪兽双手捧着自己的心脏，递到易天痕面前，虚弱道：“收下它，这是我能送给你的最后一件礼物；答应我，这也是我临死前唯一的请求！”
此时易天痕脑的海中思绪万千，心中复杂到了极点。
红色怪兽的种种行为震惊了他一次又一次，让他由心地产生了钦佩敬重之情。可越是如此，他就越不能轻易给出那个承诺，因为那个承诺一旦许出，就必须践行，他怕自己真的做不到！
易天痕心中复杂，粗重地出了口气，涩声道：“你这是在逼我啊！”
红色怪兽眼神开始涣散，声音更是前所未有的虚弱：“请原谅我，但我不得不这样做！这是我欠你的，今生还不了，来世做牛做马，再行赎罪！”
易天痕盯着那颗渐渐变得模糊的心脏，张了张嘴，没有声音，但他却在心中不住自问道：“我该怎么做？究竟该怎么做？……”
突然，四周响起黑色怪兽们悲戚的呜咽之声。易天痕抬起头，见红色怪兽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生机，身体却仍保持着那个奉上心脏的姿势，似乎死后仍在请求易天痕一定要答应自己。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易天痕就杵在那里一动不动了。他犹如一尊雕像，静静地看着红色怪兽的尸身，谁也瞧不出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东修走到他身后，站定，也是一言不发，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红色怪兽的敬意。
过了很久，易天痕忽然露出了微微的笑容。他走到红色怪兽站立的尸身前，双手接过虽停止了跳动却仍有余温的心脏，认真地看了一眼，而后放回了它的胸腔。
周围的黑色怪兽见了，欲阻止，已然来不及，它们的眼睛中全部露出了极度失望的神色。
这时易天痕忽然说道：“它是你们族的英雄，难道你们希望一代英雄光荣牺牲后，它的精石还被人吸收掉？”
黑色怪兽们低声呜咽，露出两难的神色。易天痕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那是它的遗愿，认为我拿掉精石可以问心无愧。我也懂得最理智的选择究竟是什么，但我却不能那样做。我尊敬它，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对英雄的敬意。你们放心吧，对将死之人的托付本就不能拒绝，何况是将死的英雄——我崇敬的人的托付！”
易天痕举起右手，面对着红色怪兽依旧站立着的尸身，严肃而又认真地道： “我在这里起誓，将永远保护狴犴一族的安全，若有人做出了对它们不利的事，定要他百倍偿还，若有不可抵挡的强敌来犯，也要……先从我的尸身上踏过去！”说完，用剑刃割破手掌，用力一攥，鲜血滴落下来。易天痕把手高高举起，鲜血滴在红色怪兽低垂的头颅上，“有违此誓，天地不容，安息吧！”
易天痕的每一滴血都似重逾千斤，滴落在红色怪兽的头颅上笃笃作响。一滴，两滴……到第九滴，尸身轰然倒地。
易天痕在它尸身面前站立良久，在这期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红色怪兽的尸身，似乎要永远记住它的样子，更重要的，它的品格。
就在这时，火羽忽然从易天痕怀中飞了出来，它在红色怪兽尸身上面飞了一圈，仰天长鸣三声，忽然喷出一道青色烈焰。
烈焰包围着红色怪兽，烧得“滋滋”作响。易天痕只是看着，并没有阻止。他想，这样也许就是最好的选择。
由于红色怪兽蜕变过一次，肉体更加结实强悍，火化过程竟整整持续了有一个时辰。易天痕没有离开，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似乎只要动一下，就是对死者的大不敬。除他之外，其余人兽或感于心，或受到气氛的感染，虽已是深夜，竟也没有一个人抽身离开。
最后一点火星熄灭，巨大的尸身化为虚无，易天痕仍是一动不动。忽然他感觉肩头被拍了两下，转头看去，正见东修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尸身曾经倒下的地方。易天痕也随之看去，细察之下，见有一指甲盖般大小、正发着莹莹之光的淡黄色晶体。
易天痕听过红色怪兽介绍，一眼便认出了那就是它口中所说的那颗心中精石，只是没想到它还能在火羽那异常强烈的青色火焰之下存留下来。
易天痕弯身捡起，仔细瞧了瞧。小小的淡黄色精石发出迷人的光芒，仿佛也具有灵性，在要求易天痕收留它。
易天痕缓缓握上手掌，喃喃道：“难道……是天意么？”
这时东修走上前来，道：“或许吧！”
易天痕犹豫道：“可是……”
东修打断他道：“难道你还不明白，接受它的馈赠，提升实力后好好保护它的族人，这才是对它最大的尊敬么？”
易天痕张开手掌，盯着精石看了许久，忽然，他像是终于想通了，吐出一口气，道：“或许吧！”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