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欲擒故纵

“现在朝中以尚书右仆射谢混为首的重臣推举刘毅为荆州刺史，而荆州刺史的职司，刘毅早就梦寐以求了，既然他那么渴求，大都督就应该给了他，而不能阻扰，毕竟当初我们执行的计划是‘欲擒故纵’。”

“这是什么话，当初行‘欲擒故纵’之计，只是刘毅的恶行未显，现在道规的死或多或少与他有关，难道还要跟他慢慢耗下去？”萧正峰火急火燎，他巴不得现在就将刘毅抓来审问一番。

“唉，道成，一切都是你的推测。刘毅的恶行到目前为止仍是隐藏未显，他是反桓名将，无罪而诛，必然引得朝局震荡。他平日里只是讲究些排场，说一些玄言高论，而他这一做派可是得到许多世家大族的认可。”

刘穆之望了一眼刘裕，继续说道：“刘毅在朝中有众多世家大臣拥趸，他本身又是豫州刺史，他的堂弟刘藩又是兖州刺史。京城、豫州、兖州，三面互成犄角之势，一旦哪一方有事，另两方皆可成为第三方的奥援，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单独对刘毅动手。如果贸然动手，则另两方将形成动乱，掣肘我们的行动，而同时发动三地的攻击，则我们力有不逮啊！”

“嗯，现在这样说，我倒是有些明白了。”萧正峰点了点头说道，“等到刘毅离开了豫州，那三角之势也就散了，我们到时候就可动手了。”

“嗯，我相信一旦刘毅去荆州赴任，他定当向朝廷申请得力的人手赴荆州帮他，而那个人极有可能是现任的兖州刺史刘藩，而刘藩真到了荆州，那么三角之势去其二，他刘毅也就离死期不远了。”

“嗯，妙啊，先生不愧大才啊！”萧正峰重重拍着小几说道。

“只是现在道成可要委屈你了。”刘穆之抚须幽幽地说道。

“哦，怎么地，只要能为道规报仇，要我怎么地都行！”萧正峰一副决绝的表情。

看着萧正峰那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刘穆之却是笑了，“世人都知道道成你因为道规的死形销骨立，身体每况愈下，你可趁此机会辞去南蛮校尉一职，也好为刘藩的赴任让路啊。”

一提到南蛮校尉一职，萧正峰就像触动了心事一般，南蛮校尉主荆州少数民族事务，典统地方武装军兵，治于襄阳。从地理方位上看，南蛮校尉虽是朝廷设置的武官，但却与荆州有着密切的关系，当初刘裕向朝廷为萧正峰求得这一职司，他的本意也是想让萧正峰在京师不忙的情况下，去荆州多帮衬帮衬身为荆州刺史的刘道规。可是自己自从获得这一职司以来，根本没有尽心尽力地去履行职责。假如自己能多抽些时间，多去荆州看看道规，也许道规就不会有事了。可是这世间什么药都有，就是悔药难寻啊。

“好了，道成，他人已矣，就不要过于伤悲了，还是着眼当下吧。”见萧正峰呆滞着目光，陷入到一片迷茫当中，刘裕也不忍心地劝慰道。既然道规不在了，他可不想再让身边人有所损伤，该受伤的将是敌人，当将自己的悲痛千百倍地报复在敌人的身上。

翌日的早朝，因萧正峰病重，不能上朝，刘裕代萧正峰辞去了南蛮校尉一职。琅琊王关心萧正峰的病情，宽慰了刘裕几句。朝堂上的众臣脸色各异，大部分世家大臣或多或少脸有喜色----这个萧正峰作为刘裕的爪牙，坏事做尽，病死了最好，而大部分武将的脸上则有悲戚之色，他们大部分人都与萧正峰在一个战壕并肩作战过，萧正峰的血勇与义气，他们是相当佩服的。

朝堂之上众人各怀心思，尚书右仆射谢混却是大喇喇地出了文臣班首，站到太极殿的中央，“启禀陛下，南蛮校尉乃是处理与蛮族关系的重要职司，不可一日空缺，还望陛下定夺合适的人选前去赴任。”

“哦，仆射大人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没有？”琅琊王代晋帝问道。

谢混摇了摇头，“臣没有合适的人选，只是南蛮校尉治所在襄阳，襄阳地处江陵的上游，此职司与荆州有莫大的干系，既然陛下有意将荆州刺史的职司交给刘毅大人，那就让刘毅大人来推荐一位合适的人选吧。”

刘裕耷拉的眼皮略微跳了跳，心道果然来了。他睁开眼睛，而这时琅琊王的目光正好投向了他，刘裕对其笑着点了点头。

“那好吧，就让刘爱卿来推举一位合适的人选来担任新的南蛮校尉吧。”得到刘裕首肯，琅琊王自无不可地说道。

刘毅从老僧入定般的状态中醒了过来，他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是他那双炯炯发光的虎眼显示了他此时内心的激动，琅琊王此时让他推举官员担任南蛮校尉，那就意味着朝廷已经默认了让他来担任荆州刺史，以前自己担任荆州刺史的呼声都是大臣的推举、朝廷的风向，没想到今日一朝成真，那梦寐以求的荆州竟然真要入自己的彀中了，哈哈哈，刘毅在心中狂笑----刘寄奴，只要我刘毅回了荆州，就如龙归大海，你势力再大，也奈何不了我了！

刘毅心念电闪，面上则更显得古井无波了，他抬起腿正要走到朝堂中央说出合适的人选，而这时丹阳尹郗僧施则是先他一步走出了班列。

“微臣愿意辞去丹阳尹一职，请求为南蛮校尉，随刘毅大人一同赴任。”郗僧施嗓音洪亮，整个殿堂都充满了他磁性声音的回响。

“这----”琅琊王沉吟了，他瞟了眼刘裕。刘裕的眼皮又跳了一下，他心中冷笑了一声，再次点了点头。

“那好吧，既然郗爱卿有此决定，本王就成人之美。只是丹阳尹掌管京畿治安，管理京城民政，你这一去，就要找出个合适的人选来担任了。这样吧，我看侍中大人府中的刘穆之睿智勤勉，就让他来接任你的职司吧。”琅琊王看似随意地说道，其实他是既遂了刘毅这一方的意愿，也安慰了刘裕这一方的情绪，做到了两方面的平衡，至少他看来是平衡的。

“这个----”郗僧施腹中本身就有个很好的人选接替自己，没想到琅琊王这么一说，自己的后话就没法说下去了，不过还得说两句，那个刘穆之非是士族出身的士子，他根本就没有资格担任丹阳尹一职。

“呃咳咳----陛下、王爷的安排甚好，甚好呀！”谢混清了清嗓子，他知道依着郗僧施的个性，必然不懂得见好就收，所以他赶紧阻止道。

果不其然，郗僧施见谢混这么一说，也只好止住话头，退回到班列。郗僧施退回的时候，刘毅感激地看了一眼郗僧施，郗僧施则是报以一笑。刘毅嘴角也微微挂起，表示笑意。

刘毅一副悠然自在的表情，只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是有些责怪这个郗僧施太过唐突的，本来他是打算让他的堂弟刘藩辞去兖州刺史的职司来荆州担任自己的副手的，刘藩虽然性格怯懦了点，但是不失为一位虎将，他来荆州，刚好可以一起将荆州打造成他刘家天下，你郗僧施除了出身士族的身份，向来只会清谈，并没有多少真才实学，要你又何用！

不过为了获得他们身后家族势力的支持，只能暂时对这些世家大族的清谈家，虚以委蛇，假意逢迎了。看来让刘藩来荆州的想法，还得另想办法，刘毅在心中不禁叹了一声。

义熙八年四月，刘毅在豫州历阳正式接到朝廷的任命，改授他为荆州刺史，并都督荆、宁、秦、雍四州诸军事。刘毅终于如愿以偿了，他要离开豫州到荆州赴任，不过在赴任之前，他要除掉一个宿怨，那就是江州刺史庾悦。

当年自己是京口小吏的时候，出身世家，身为司徒长史的庾悦就和自己结下了梁子。那时自己带着一帮朋友到京口东堂演武聚会，射箭消遣。没想到庾悦也带着一批世家公子哥过来，这些人仗着自己身份，不顾先来后到，就直接将自己这些人赶出了东堂演武厅。

自己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硬是不走，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看着庾悦他们比武射箭。当庾悦他们宴饮的时候，那满桌山珍海味，可是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记得当时自己曾向庾悦他们乞要一只吃剩下的烧鹅，可是庾悦却说宁可扔掉，也不给自己！嘿嘿，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自己现在还兼督豫州、江州军事，就让我自己临走之际，拔了这个眼中钉吧。

刘毅写了一封奏折，让给自己颁布圣旨的公公直接带了回去，奏折中的内容大致就是说：江州是朝廷的腹地，刺史本来就应该治理民政，没必要兼着武职。现在国家连年征战，国库空虚，民生疲敝，应该开源节流，精兵简政，江州的军府大可撤销。另外，考虑到荆州久经战乱，人口减少，而且毗邻敌国，为了增强防御外国敌人的力量，请求分别从豫州、江州抽调一万军民，归自己统辖，带往荆州。

朝廷的批复很快，在第三日就发下了敕令回复了刘毅----一切照准。刘毅心里彻底舒坦了，这庾悦由一个领兵刺史变为单车刺史。庾悦不再领兵，则对自己抽调江州的兵马，不会再有所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