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美人
漠北位处嘉陵关外,突厥北蛮活跃之地。关内是边戌城,虽然在汉人管辖范围,却也有不少大漠商贩。几年前一场图源战役将大漠那些部族精气耗尽,休战言和。表面上,嘉陵关内外算是一片和乐,除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外一切风平浪静。
边戌城往年最热闹的时候不是年关将近,而是七月的乞巧节。请花神送花神佑少女一事向来深德闺中女子欢喜。且边关民风稍显开放,女子们可以出来游耍,且还能看到边戌第一美人扮的花神仙子。
顾倾城听了乞巧节,原本沉寂眸子立马亮了。但一看见身边这位煞星,马上又跟霜打了茄子一般焉儿了气。
赵景眠转着杯盏,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倾城:“想去就去吧!”
顾倾城眼睛一亮:“真哒?”
赵景眠颌首,认真道:“去吧,这个月的解药就不用问我要了。”
冷哼一声,顾倾城朝另一边的清瘦少年道:“阿昭,咬死他!”
少年作势龇牙,眼神警惕瞪着赵景眠,不过顾倾城也不敢真让阿昭咬,敢在他呜咽之后一巴掌捂住阿昭的嘴。阿昭方才还瞪着的眼睛立马弯了起来,伸出粉嫩小舌头一舔……
“啊!!你有病啊!恶心死了!”顾倾城甩着手心的口水,而后狠狠在阿昭衣袖上一擦,杏眼儿瞪着阿昭,阿昭委屈地眨眨眼:“阿朱……”
“喂,我们来这里干嘛?”
“找人。”
“找谁啊?”
赵景眠将杯盏一放,推到顾倾城面前:“喝。”
嫌恶地看了眼刚才还被赵景眠浅呷小口的杯盏,刚要推回去给他却被他笑吟吟的目光吓得要往阿昭面前推,偷瞥赵景眠却见他还是笑吟吟地看着她,只能认栽的一把拿过杯盏仰头喝下,末了还不忘用袖口狠狠擦了下唇角大喝:“好酒!”
赵景眠淡淡道:“这是水。”
“……”
一行人问客栈要了两间上房,赵景眠便带着顾倾城出去了。临出门的时候阿昭使劲儿拽着顾倾城袖摆,睁着一双水渍大眼呜咽不停。最后被赵景眠随意挥袖,单膝跪地而不得不松手。
赵景眠颇为悠哉地看着周遭热闹人群,双手拢进袖中。顾倾城跟在他身边微微抬首,能看到他垂眸时浓密却并不纤长的睫毛,还有挺立高耸的鼻梁。这个人模样并非书中长见的邪佞俊美,造物主在刻画他的时候下刀可见极狠,让他整体五官立体的同时又凌厉的有些过分。
“看够了吗?”
清浅温凉地语调稍显凉薄疏离,如同冬日冷水浇到心头般猝不及防。顾倾城抖了抖鸡皮疙瘩,哼唧一声:“稀罕!”
赵景眠难得没有对她的语气多做在意。
“喂,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他偏首,眼尾的余光睨着护城河,各色灯笼倒映湖中,似乎也映在了他的眼里。
半晌,顾倾城以为赵景眠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陡然开口:“你在跟谁说话。”
“……”
深呼吸片刻,顾倾城笑眯眯的重复:“赵公子,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轻微颌首,算是应了。
“你为何要对我下毒?而且你还未说要我帮你做的事。”
赵景眠脚跟一转,顾倾城会意,跟进巷子里。
比起街道的嘈杂热闹,巷子简直静到落针可闻。若不是清冷月辉洒在巷子里,替她照着前方的路,她是根本看不清脚下的。
“因为只有你,才最安全。”他淡淡道。
顾倾城一顿:“我最安全?”
赵景眠偏首看着顾倾城:“你是上天赐给我的。”
在他话音落下的一刹那,寂静墨蓝的天空擦出一道火花,爆破声带着瞬间绽放的烟花一道将墨蓝色天空撕开,接二连三的烟花绽放在天空。
彼时,顾倾城仰着头认真地看着赵景眠,而他一直保持着方才偏头看她的姿势。那双如枯井般深邃不可见的眸子,似乎映着天空里数多烟花。
“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一把刀,谁都不知道你出自何处。”赵景眠坐正了身子,语气淡淡将顾倾城有一瞬跳乱了的心脏拨回轨道。
“我要是把刀,第一件事就是割你小弟弟。”顾倾城嘀咕。
“你说什么?”赵景眠偏头。
顾倾城哼唧一声,嘟嘟囔囔:“能做你手里的刀,简直是我三生有幸,想必是摧毁了整个银河系才换来的运气吧。”
“顾倾城,我最讨厌你说些另人难懂的话。”
行至一稍显寒酸的家户门前,赵景眠才抬起手,示意顾倾城停下。
他率先推门进去,顾倾城紧跟其后。
这是一普通农户院落,石灰墙面围着,院子里除了鸡棚外还栽了一颗槐树。此时正值七月,还有槐花簌簌落下,如细雪般铺了一地。跨了门栏,就见一男子捧着青瓷白釉茶盏,端坐在红泥暖炉前。
那男子长发被鎏玉翡翠冠着,眉如漆绘,双眼狭长。眸色是极为迷人的琥珀色,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青色素锦袍子,袖摆紫线绣着三两紫藤花,青色缎锦蟒纹靴。
好一个翩翩君子,如山水墨画般的人物啊!
顾倾城啧啧赞叹,瞥了眼整个人都如刀剑般锋利的赵景眠,不免暗自摇头。
赵景眠在坐下前临瞥了她一眼,那意思在明显不过:再看就把你眼睛挖下来。
缩缩脖子,顾倾城安安生生地站在赵景眠身后。
“苏步青,她人呢?”
对面男子抬首,瞥了眼他身后的顾倾城,笑道:“不是在你身后吗?”
赵景眠拿起红泥暖炉上的紫砂茶壶柄,为自己湛满茶。茶雾腾起,氤氲了他的表情。
不一会儿,院子里传来脚步声。顾倾城好奇张望,门也倏然打开,红裙蹁跹跨越门栏时划过美好弧度。鎏金暗纹在裙裾展开时如海波纹路般,层层叠叠。素手柔荑五指纤长,交叠腹前。长发及腰,杏眸含笑,唇如樱瓣。
有一美人,过目不忘。
四目相对时皆是一愣,镜花水月如梦似幻,谁也不敢相信这世间还有另一个自己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