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回 炫技
1、皇上的担心
康熙制定了很多小目标，但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实现。
领导的责任归结起来，主要就是出主意、用干部两件事。当正确的政策方针制定之后，干部是关键！
自己的想法再多，总要有干部帮自己实现，可大清立国时间不长，还没有建过大型的皇家园林，还没有积累让人满意的干部资源。样式房也太不争气，这几年力量薄弱，目前这国力大增，我有这么多小目标，可是没有一帮子捧场的优秀干部，它也实现不了呀。
干部，是科技发展的第一生产力！
这个时候样式房的老掌案梁九年事已高，奔七了，面临着退休。
谁来接班呢？谁来接大清第一个离宫项目呢？
30出头的康熙陷入了沉思。
雷发达？也是奔七的人了，也太老了吧？
任何一位名匠，不管他早年如何推动科技的发展，到了晚年都会力不从心、因循守旧，沦为科技发展的阻碍，连牛顿都不例外，更何况雷发达呢？
可是太年轻的小毛孩子行吗？康熙也信不过。
康熙对大清第一个离宫赋予了太多的期望，他想找一个懂他的设计师陪伴着他梦中的世界，他不想在自己的一生中设计师换来换去让自己劳神费力去挑选。
康熙也多次征求梁九的意见，梁九也是有点拿不定主意。不过他给康熙出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意见——比试。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但是怎么个比试法才能选出真正的人才呢？
康熙看中了一块地方，当然还没来得及征求各部的意见并确定选址。
那何不以这块地为题目进行比试一下呢？
那就广招体制内的各路英豪前来一试身手吧，只要水平足够深，就有资格继任掌案一职。
康熙老师、梁九掌案、工部与内务府领导作为评委。
各路英豪纷纷报名，雷金玉报名了！陌颜报名了！……
当然比赛是比赛，按照接班惯例，老掌案的意见对最后新掌案的提名具有重要影响。
正因为老掌案的意见相当于组织考察，对最终的结果有一定的影响，所以有人不放心了。很快一封举报信不知通过什么渠道竟跑到康熙的办公桌上了。
举报信说：某晚，某人跑到了某掌案家中，并放下了一个鼓囊囊的袋子在桌上……
2、比试
比赛的日子终于到了。
各位领导评委、各位报名参赛选手，早早地来到了比赛场地。
主持人宣读比赛规则，各位选手认真听着。
主持人正在宣读比赛开始，开始实地勘察。康熙突然打断了主持人的话。
康熙对掌案梁九说：“梁九，我试试你的识才能力，你和我将自认为今天比赛能胜出的选手名字写在小纸条上，然后密封起来，等比赛结束，咱们再打开，看看谁能猜中。”
康熙真会玩，比赛还不忘记猜个谜语。
按主子要求，写下字据，密封起来。
第一局：PK“抄平子”。
什么叫“抄平子”？就是地形测量（这是下一步规划设计的基础工作）。要求样子匠实地丈量这个场地地势规模，绘制地盘形势图画样，作贴签具，进呈御览。
这一关安排的时间是十天。
选手们，带着自己的粉丝，不分白天黑夜地抄平子去了。
七天过去了，雷金玉交了作业；九天过去了，陌颜交了作业。
作业呈给康教授等一干评委。
陌颜画的很漂亮，并给评委略作讲解，康老师很满意。
雷金玉的作品也呈也上来，也很漂亮。
似乎二人分不出上下。
雷金玉汇报说，此图是本人的最新研究成果，用白灰从穴中（即基址中心）向四面划出经纬方格网，然后测量网格各交点的标高，穴中标高称之为出平，高于穴中的称为上平，低于穴中的称为下平。最终形成定量描述地形图样称为“平格”。
图10-1 样式雷绘制平安峪万年吉地平格（局部）
实在是太牛B了！这种平格模数网设计，同当代建筑外部空间设计方法完全契合。
二人的成果一作对比，雷金玉的图样能够包含的信息更多。经评审一致裁判，此局雷金玉胜出。
第二局：PK木样。
什么叫“木样”？从唐宋开始出现了传统的木制建筑模型，称之为“木样”。本局要求样子匠制作整体规划设计木样，觐呈御览。
这一关安排的时间十天。这一关是室内劳动，办公室的工作。
第八天，雷金玉交了作业；第十天，到了收卷的时候，陌颜交了作业，不幸的是，陌颜的作品处于烂尾状态。
陌颜的模型采用的是传统的“木样”。做的很精致，只可惜作品没做完，烂尾楼。这种模型是用木头按比例制作的木模，这种方法加工速度慢，制作周期长，还有最致命的一点，不能表达出建筑的颜色，观赏性较差。
雷金玉的作品呈了上来。掌案梁九惊呆了，做为职场老人儿，职场技术高手，他却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炫的作品。
如此精美的模型，色彩丰满，栩栩如生。
康老师似乎并不非常惊讶，这是他第二次见到了。雷发达推荐他儿子的时候也是让看的这样的模型。
梁九掌案问，这模型叫什么名字？
“烫样！”
我们先来欣赏一下烫样。让我们对它有一个直观的感受。
太漂亮了！大家一起鼓掌。梁九、康熙的小手都要拍红了。
“雷金玉，给我们讲讲这个叫什么！”
“回皇上，回各位大人。”雷金玉打开了话匣子。
“这种模型叫烫样，是我们雷家的发明专利。烫样分两种，全分烫样、单体烫样。全分烫样用来表示整个建筑群布局及空间形象。单体烫样用来展示一个单体建筑自外到内的形制及主要构造层次。”雷金玉不紧不慢地说。
“接下来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各位不要眨眼，请看好。”雷金玉要玩魔术了。
雷金玉将烫样一块一块地去掉。
哇塞，这烫样竟如积木一样，可以一件一件构件地拆开观览内部构造。
“我的这种烫样神奇之处在于，它可以逐层开揭观览，可以看到房子的内部构造。无需我多言，打开之后，我的设计思想全在这烫样上，不需要过多解释，皇上一下子就能看得明白。”雷金玉点出他的惊妙之处。
雷金玉与众不同模型让所有的评委与选手惊呆了。盖房子做设计，还有这么种玩法？
“雷金玉，这玩意是怎么做出来的？为什么起了烫样这么奇奇怪怪的名字？”虽是第二次见，皇上突然又勾起了好奇心。“你能不能给我上一堂手工课，教教我做这些木工活儿？”
皇上贵为天子，岂能干木匠，做木工活呢？不教不教。
“皇上怎么了？皇上也能从木匠干起。”康熙这个急呀。“历史上有好多著名的木匠，行政级别就是皇上。”
历史上有这么高行政级别的木匠吗？
一个匠人，一定要动手能力强，从小木匠干起，从风水先生干起。历史上竟有木匠从皇上干起？
康熙不愧历史知识丰富。我查阅了一下史料，果真有其事：
元朝最后一个皇帝元顺帝妥欢帖睦尔，在帝国大厦将倾之时，却钟情于木工技艺，在木工设计上的天赋简直就是前无古人。元史记载，妥师傅精于木工，擅长设计。他在内苑制作了一艘龙船，长一百二十尺，宽二十尺，船身以及船上的楼阁都用五彩的黄金、琉璃装饰，显得富丽堂皇。船行进的时候，龙头、眼口、爪尾都会动，整艘船就像一条正在戏水的游龙，非常奇妙。
明熹宗朱由校，外有金兵侵扰，内有明末起义，他却不务正业，对木匠活有了浓厚的兴趣，整天与斧子、锯子、刨子打起了交道，将国家大事抛在脑后不顾。朱师傅的作品常施以五彩，精致而妙丽，在雕刻上尤其见工夫，独具匠心。据说朱师傅名气大约仅次于鲁班
这些人的主业是皇帝，他们木工副业都能做的这么好！
但我翻遍史书，却没有找到对康熙皇帝木匠水平的记载，也没有看到康熙留下什么作品。因此我断定：康熙不是一个好木匠！
“皇上，请您仔细观瞧，奴才用将大象关冰箱里的步骤给您老实际操作一下烫样是怎么做出来的。”
雷金玉幼年学艺，发明烫样，烫样的制作工艺，他早已牢记于心。
首先，准备材料。
墙体材料：先把高丽贡纸的一面刷上水，贴在一块备板上。然后另一面涂上水胶，把元书纸、麻呈文纸也涂上水胶，一层层地贴在高丽贡纸上，粘合起来。晾干之后就做成了一种硬纸板。根据你要做的墙体厚度，来确定粘多少层纸。
屋顶材料：制作前根据设计要求的屋顶形式、尺寸，先用黄泥做成房顶胎模。先用一层高丽贡纸刷上水，贴在胎模上。然后再用两层麻呈文纸、两层东昌纸再分别涂上水胶，粘在高丽纸的上面。待晾干后，就形成所需要的屋顶硬壳。
柱、檩、柁（梁）、枋和椽子等构件材料：用秫秸（高粱秆）和木头制作而成。
第二步，确定比例，用纸板制作模型地盘。
烫样按需要分为五分样、寸样、二寸、四寸以至五寸样等数种。五分样是指烫样的实际尺寸每五分(营造尺)相当于建筑实物的一丈，即烫样与实物之比为1:200。寸样指每一寸作一丈，即百分之一比例尺，二寸样为五十分之一比例尺，以此类推。根据需要选择适当的比例，先制作出场地的地盘模样。
第三步，在地盘上定出墙体位置，然后刷胶、粘合墙体。
第四步，依次装上屋顶、其他构件。
这些构件都可以逐层开揭观览。
第五步，刷上颜色，让模型看起来和建成的样子色彩完全相同。
第六步，在每个建筑构件上贴上一个小纸条，标上尺寸及工程做法。
制作烫样的工具除簇刀、剪子、毛笔，腊板等工具外，还有特制的小型烙铁，象熨烫衣服一样，用烙铁将这些纸板熨烫服贴、成型，因而，我们家将这种模型取名为“烫样”。
康熙听得津津有味，这简直就是小学生们最喜爱的手工劳动课！
这样烫样，经皇上御审后再做修改，可进入下一步，勘估（估工算料，作出工程经费预算）、制作画样（施工图）。
“皇上，我已汇报完毕，可以进入下一关画样PK了！”雷金玉提醒康老师道。
“厉害了，我的哥！”康老师的小手都快要拍红了。
还有比的必要吗？还会有选手不服么？评委一致评判，雷金玉胜出！
3、迷底
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该揭开谜底，看一看老掌案、皇上的阅人能力了。
皇上命人取下密封的小箱子，当面打开，取出两张小纸条，皇上的一张，梁九掌案的一张。
展开纸条，康熙的小纸条上写着“雷金玉”，再看梁九的纸条打开，上面写着“雷金玉”。
二人相视而笑！
梁九当着众人之面宣布：“今天我宣布，在我退休之后，将由雷金玉接任掌案。”
众人一片掌声，称赞这个英明的决定。但有人心里不服：是银票起了作用吧？
“这几年，样式房的发展遇到了低谷，骨干人员少，员工待遇低，难以勘任皇上的万年大计。但雷金玉的到来，让我看到了样式房的发展希望。我之所以在纸条上选雷金玉，是因为他当初送给了我一份厚礼。”
梁九这是要向纪检部门投案自首么？
梁九说着，拿出了雷金玉前段送给他的那个鼓囊囊的袋子。
他抽出几张，里面都是样式房在曾经最辉煌的时侯的一些画样：风水地势图、山向点穴图、地盘图、立样、旁样、侧样、详样等应有尽有，糙底、细底（草图）、准底（正图）深度不同的图林林总总。
他又抽出一大打，里面记录着样式房的惨淡经营，被否掉各种方案。由于没有引进来优秀人才，样式房内还山头林立，搞内耗，提拔干部并不是个人能力为标准，而是任人唯亲、看关系、凭资历，样式房的专业水平每况愈下。
“我做个检讨，我自己也有老胡涂的地方，小儿不够提升标准，我勉为其难，想在自己退休前帮他一把。这个副掌案的去留，任凭新任掌案发落。”梁九真诚地发言。
底下又是一片掌声，在场的选手无不动容。大家都明白了梁九掌案的一片赤诚之心。
雷金玉成了样式房CEO，这是雷家第一次夺得样式房掌案的职务。
新的时代开启了，样式雷的时代开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