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回 单位的山头
1、山头林立
雷金玉来到了样式房报到。
样式房的现任掌案名叫梁九，年近70岁了，干不了多久就要退休了。
梁九果然很顺从皇上的旨意，什么脏活、累活、没人干的活都让雷金玉来干。
雷金玉从不介意，无论是端茶倒水，还是比较复杂没人做的画样，或是重复枯燥的工作，他总是来者不拒。
一个人甘当吃亏者，自然会赢来好人缘。当然有好事也不会有你的戏，因为无论谁来欺负你，你都不会反抗，你需要面带着微笑面对每一个人，做一个好好人。
雷金玉不再乎这些。
他需要按老爸教过他的江湖规则，先摸清这水里的鱼种，看清这里面有没有王八。
每个样式房都会有一帮“狗仔队”，他们不做实事，但打探小道消息是他们的人生兴奋剂。
谁是哪个领导的人，谁昨晚进领导家的门了，谁听说要提拔了，谁和谁有过节、谁和谁是亲戚、谁和谁有一腿……，所有八卦新闻的事都瞒不过“狗仔队”。
要了解一个单位的人事成分，和“狗仔队”交朋友、聊聊天，是快速了解的不二法则。
小酒馆，酒字招摇，牛肉小炒，看人间芸芸众生笑。
小酒儿下肚，很快雷金玉摸清了这样式房的各路英豪。
位于塔尖的老板是梁九，梁九年纪大了，快干不动了，退休已排上了他的人事日程。
老板手下的人分为四个山头。
第一个山头由近50岁的陌颜把守。他是老板的一个重臣，既忠心，又有能力，他是老板的得力助手，是样式房的主要设计技术力量。旗下有一帮粉丝，是接替即将退休老板梁九的重要人选。
第二个山头由近50岁的梁枫坐镇。他是老板的庸臣，他对老板绝对的忠心，但没有什么能力和本事。这种人在单位数量很多，主要是混日子，但老板也不讨厌他们，只要不给老板惹事就行。“狗仔队”的很多人都是出自这支队伍。不过老板梁九却不担心这个山头的人给自己惹事，因为梁枫是他的儿子。
第三个山头由40多岁的苏半夏把持。他是老板的脆舔之臣，既忠心，又会拍马P，深得老板的喜爱，机关工作很适合这类人。这种人能力不一定高，但却招老板爱（当然，向下招群众恨。）因为有老板护着，所以他们是职场不倒翁。如果这种人，既会拍马P，又有能力，那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脆舔极品了。比如著名的和珅。
第四个山头正在形成中，本人预计将由20多岁的雷金玉担任主演。这类人可以称之为猛将，这些人非常有能力，但老板不确定他们是否忠心，他们也从未有过向老板表示忠心的举动。
所以这种人，老板既爱又恨，爱之才，恨之不表忠心，所以对他们老板要限制使用。但如果这些有能力的人最后被认定为对老板不忠，那老板的麻烦就大了，他们会去查老板的脚印，为防不测，老板也一定会先下手为强先干掉他们。
猛将的结局，历史上一再重演。我们看两段故事：
第一段我们先回到宋朝。
金人兵临城下，北宋危在旦夕，大宋臣民恨骂书画家宋徽宗赵佶荒废国政，沉迷艺术造成了这局面，宋徽宗下罪己诏传位于儿子宋钦宗赵桓，以稳定人心。
但没过一年，金兵攻陷北宋都城开封，北宋全体皇室成员被俘，宋徽宗、宋钦宗都在被俘之列，北宋灭亡。
宋钦宗的弟弟赵构很幸运的在外地征兵勤王，幸免于难，后逃至杭州，建立南宋，这就是南宋高宗。
抗金名将岳飞此时走向了历史舞台，他精忠报国，一心想打败金兵，北伐收复中原迎二圣回还。
对前朝老板的大忠，即为对后朝老板的不忠，宋高宗赵构为保皇位，默认秦桧害死了岳飞，当然这个黑锅最后由秦桧背起，但分析其中的原因，皆因猛将的宿命。
第二段我们回到明朝。
瓦喇大举南侵，听任宦官专权的明英宗朱祁镇，听信宦官王振之言，御驾亲征瓦喇，不料“土木之变”被瓦喇俘获。
国家不可一日无君，他的弟弟朱祁钰即位，这就是明景帝。
之后好多大臣要求去解救明英宗朱祁镇，朱祁钰不是置之不理，就是对这些人进行打压。
现任老板只要求猛将对自己忠诚，对前任老板忠诚，就是对现任老板的不忠。后果自然是被打压！历史从来如此。
为什么我说猛将这个山头将要由雷金玉担任主演呢？事情是这样的。
除了端茶倒水，在其他重臣忙不过来的时候，梁九掌案也安排雷金玉去做一下画样工作。
原本想着这小子也没多大本事（要是本事大了，皇上会不安排重用？），只让他打打下手，给重臣做点小活，搞搞基础工作。
交给了雷金玉一个皇家重地内小四合院的画样制作。
呀！别说是因为这工程小，雷金玉画的与众不同，其水平只在陌颜之上呀。
老道的梁九这才感觉到这雷金玉绝非池中之物。
但这雷金玉也太不懂江湖规矩了吧？也不知道和老板走的近一点，也不向老板表忠心。这样的人怎么能重用呢？
那怎么向老板表示忠心呢？到老板家里坐一坐，给老板使劲拍一拍，找个机会喝顿交心酒。等等。我们不缺这些智慧，缺的是迈出腿的勇气。
在老板的眼里，忠诚于自己的人，能力越高越好，不确定忠诚或不忠诚于自己的人，能力越低越好。
对于雷金玉这个不确定忠诚于自己的人，能力越高，对自己越是一种威胁。
梁九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充满了寒意。
2、副掌案
梁九有点年纪大了，身体有点力不从心。过去的事总是忘不了，现在的事总是记不住。
在当下样式房力量薄弱的情况下，他还没办法卸去担子。
现在他急需一个副手，一个副掌案来辅助自己。
谁会成为他的副手呢？
重臣位于单位的核心部门，是最佳的提拔人选，所有的人都认为陌颜是当之不二的人选，他可以先当几年副掌案辅佐一下梁九，然后过几年再正式接老掌案的班。
陌颜也是这么认为，所以他最近在单位里说话的声音都让人感觉到气粗了些。
精明的苏半夏，自知能力有限，未必能竞争得过陌颜，也早早地开始了新的脆舔人生，时不时地拍一拍陌颜的马P。
陌颜很舒服，因为将要提拔，人们对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敬畏；苏半夏也舒服，因为不管是自己升还是陌颜升，他都将继续受人待见。
副掌案也好，老掌案退休选新掌案也好，除了要求竞争者具有实力之外，老掌案的推荐往往是具有决定意义的一票。
风笑笑，小酒小菜，牛肉小炒。（导演，怎么总是这道菜呀？）
陌颜也开始和未来的手下们挥杯换盏。
人事调整的事，不到最后一刻总远都存在着变数，古今中外概莫如是。
结果宣布了，新任副掌案是——梁枫。也就是老掌案梁九的儿子。
有失落的，有愤怒的。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没演过聊斋呀！让我们一起修炼成精，斗吧，斗吧！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每一次人事调整，都意味着一个单位山头结构的重新调整。
在一个单位中能够获得升迁，有的人是靠能力，有的人是靠关系，绝没有第三条通道。
老掌案临退休前要提拔一下儿子，作为父子匠人，从情理上也可以理解。儿子虽然业绩平平，但这么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正职不一定能做，做个副职说得过去吧。
陌颜不这么认为，一旦梁枫做了副掌案，那么提拔到掌案上就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了。对于他们这些中层干部，按接班排序上就要往后排了一点，接班的路离的又远了一层。
这么多年我白忠心了！
苏半夏却是半忧半喜。忧的是，自己往上爬的事可能很难了，但喜的是，挑这么个饭桶上位，以自己的拍功，控制住他不是难事，即使自己当不了掌案，当个幕后掌案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嘛。
梁枫也在琢磨，虽然老爸扶了自己一把，但真正上位后，这样式房如何运转？我需要有自己的重臣给自己抬轿。
合纵连横不仅是一种军事与外交手段，也是职场的有效法宝。
在职场你面前的敌人永远只能有一个，当你树敌太多时，就需要合纵连横。
古巷里，北风萧萧，叫小二，牛肉上来两道。
陌颜叫上雷金玉小斟几杯。
“小老弟，以后这样式房咱俩可就是技术主力了，都是性情中人，以后要多多惺惺相惜呀。”以往对雷金玉很是冷谈的陌颜此时倒很客气。
“兄长多虑了，干好自己的份内事，是自己的本分。”雷金玉也很客气。
……
没过几日，酒旗飘摇，还是牛肉小炒。（亲，你能换道菜不？天天吃牛肉都腻了。）
“金玉，我很佩服你的技艺，以后跟我好好干，你能喝的香，吃的辣。”暖男梁枫许诺道。
“副掌案多虑了，干好自己的份内事，是自己的本分。” 雷金玉也很客气。
……
一个让你做同盟，一个让你表忠心！
3、迷面
当一个重臣失去忠心的时候，在老板眼中，他将变成猛将，如果这是一个有能力但没有忠心的猛将，老板的苦日子就要来了。
猛将在查老板的脚印。老板要应对削藩！
还没等陌颜查出来什么证据，他就被老板调到工次档房了，暂时离开了北京。
陌颜的暂时离开，让雷金玉不得不走向猛将的角色，虽然暂时他还没有向老板表明忠心，但样式房的工作不能落下，对于一个技术部门来说，斗争是必要的，斗争是为了更好的团结，但工作还是要有人干的。
此后一段时间，雷金玉成了样式房的主力，皇上工程的实践，让其技艺水平更是突飞猛进。
但不向领导表忠心，这想提拔总是很难的。
一天晚上，掌案梁九正在家中读书，突然有客敲门来访。
梁九吃了一惊，来人正是雷金玉。
主客先是一阵寒暄。最近有什么好看的娱乐节目可曾看过。哪个茶庄经营的茶叶听说喝着不错。
很快雷金玉直奔主题——我想在您老退休后接任掌案。
梁九愣了一下，陷入了深思。
“不用掌案特意安排，只需要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就行了。”雷金玉并不为难梁九。
说话间，雷金玉拿出来一个鼓囊囊的袋子放在了桌了，转身就走了。
还在发愣的梁九回过神来，突然看到袋子大吃一惊，没想到雷金玉年纪轻轻的也会来这一手。
你小子也太直接了吧！
梁九起身追了出来，但雷金玉早没有身影。那一夜梁九辗转反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