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办官

在灵隐寺宴请完之后，老夫人先行一步回到了胡府。胡雪岩和杨昌浚等人又闲聊了一晌，才开始下山。奇怪的是德馨这个时候提出想要跟胡雪岩一起回胡府，赶着再趁个热闹。这就让胡雪岩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而杨昌浚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只是略一躬身，便离开了。胡雪岩知道德馨或者是有事相求，便与他一道回胡府。

回到元宝街的时候，胡雪岩老远就看到街道之上张灯结彩，灯烛辉煌，但寿堂之中却颇为安静。因为既然已经排定了日期，各方人士手中的拜帖日子也都有定数，除了规定的时候，府上一般不回来人。胡雪岩下了轿子之后，在寿堂中与众人略微一谈，便邀请德馨去书房坐谈。

就在走出寿堂的时候，突然眼光一撇，看到了罗太太。罗太太此时早已经没有了一丁点儿病容，看上去容光焕发。她本来是来找胡雪岩的，可是看到德馨跟在胡雪岩身边，便不方便打扰，只是靠着一张丝绒的安乐椅坐了下来。

胡雪岩闻言便悄悄问道：“你怎么出来了？身子已经舒服了？”

罗姑娘说道：“本来就没有生病。”

“现在好了，自然随你的口说，前些天懒得不想下床，病怏怏的吐了一盆，把瑞香都忙坏了。那时候你怎么不说。”

罗太太看德馨还在门口站着，便说道：“你赶紧去赔德大人吧，别怠慢了。晚上我还有好消息告诉你。”

胡雪岩笑了笑：“还能有什么好消息？那我就先去了。”

……

坐进书房之后，胡雪岩问道：“晓翁你吃些什么？我吩咐下人去做。”德馨字晓峰，故而胡雪岩称呼他晓翁。

“不吃了，这次来是真有事情跟你商量。”

“哦？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丁宝桢昨天死了。”

胡雪岩一愣：“哦？丁宝桢？这怎么回事儿？”

“就是寿终正寝，他岁数倒也不大，真是可惜了。”虽然嘴上说着可惜，脸上却隐隐有一丝激动。

胡雪岩只是略微一思索，便已经想出了了个大概，说道：“那这样一来，一下子就有两个总督出缺了，江苏和浙江都是保地，肯定有不少人看着。杨大人既然已然是巡抚，携着左大帅西征之威，出任总督应该问题不大。那巡抚一职便又空了下来。只是不知道那个做浙江巡抚，那个做江苏总督。”

这一问，便问到了德馨的心坎上。总督出缺，大致是由巡抚顶上，巡抚有缺，藩司便可以竞争。照理说此时着急的应该是浙江布政使或者按察使。德馨一个杭州道台，竞争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

德馨说道：“浙江巡抚暂且两说，只是江苏那边的位置，好像是邵友濂要顶上去了。”

“邵友濂？这怎么可能？”不过转念一想，上海道不同其他道台，向来是海关之所，权柄十分重，从上海迁任原本就归辖的江苏巡抚或者总督，也不是没有可能，于是胡雪岩点了点头。在看德馨，便知道德馨的意思了，上海道能当，杭州道为什么不行呢？

胡雪岩笑了笑：“那阁下是有意浙江巡抚了？”

德馨叹了一口气：“就怕被人捷足先登了。”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既然大人有这个想法，就先把主意拿定了，权利去争取。不要再做二想。若是老大哥没有这个意思，也就不必再瞎想什么。”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岂能没有这个想法。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德馨说出了心里话。他知道胡雪岩帮着安排的官员实在是太多了，以往的广州巡抚蒋益澧，浙江巡抚王有龄等等都是胡雪岩一手谋划的，所以他希望胡雪岩也能为他帮忙。

胡雪岩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我来打个电报给万志全，先让万志全去与森二爷探探口风。若是京都那边已经有了动作，我们便要加紧了。要是现在还没有消息，那我们就能慢慢布置了。”

当下德馨连忙点头。胡雪岩有些诧异，自己都已经答应帮他了，他怎么还不走。转念一想，知道德馨是有些心急，于是喊道：“来人，伺候笔墨。”

等了一句话的功夫，才听见外面传来回应的脚步声，一个丫鬟推门进来躬身请安，取了一勺水开始研磨。

胡雪岩看着这个姑娘在灯光下磨墨的手指鲜滑，容貌也十分可人，便问道：“你唤个什么？以前怎么没见过？”

“我叫小梅，是扫地的，平常进不得屋子里来。”

德馨闻言才道原来是个下等丫鬟，当下也不再理会，只是等着胡雪岩写报。

胡雪岩沾了墨，便写到：着酌与森二爷询，道台升巡抚，礼金何如。

既然要升官，自然还是老套路，先买官衔，再补实缺。胡雪岩已经这方面的专业户了。当下他写这么两句，万志全自然会知道该问清楚哪些东西，该怎么操作。

德馨看到这两句，却有些不放心，说道：“宝中堂他们兄弟不和，森二爷或许也说不上话。要不请万掌柜再去探探文大人的口风？”

“行，这个也没问题。”于是胡雪岩又加上一句暗语，最后他又喊了小陈过来，取了自己专门装电报暗码的小皮箱。摊开本子之后，胡雪岩带上望眼镜，逐字逐句把内容译成暗码，交由小陈去发报，德馨这才满意地说道：“一切拜托雪翁了，不管事情成不成，承情不尽。”

胡雪岩点了点头，说道：“你我都是老交情了，这事儿自然不用多说。若是需要一两万，我就先帮你垫上，若是要得多，便要事先知会你一声了。”

德馨说道：“应该的，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