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回眸间，似曾相识

清晨，一身黑色正装的柳洛凡手提公文包优雅地走上了心海公寓公交站台。他微卷的长发工整地搭在耳后。他狭长的双眸在晨间散发着奕奕光彩。他微抿薄唇四处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然而，此时站台上人满为患。这使得身形消瘦的柳洛凡不得不在夹缝中慢慢挪动着身子。

一辆2路公交车到来后，人们像是疯了似的前赴后继地冲上公交车。激进的人流将他撞向了站台上靠右边的位置。

“哎呦”一声喊后，柳洛凡闻声向自己的右方看过去。此时一个留着娃娃头的‘小娃娃’哭丧着脸倒在了地上，那样子好像就要哭了。

见此，柳洛凡向前一步略微欠身向她伸出了细长的右手。同时，他也看到了女人眉角那道浅显的疤痕。

而地上那个女人像是几辈子没有见过男人似的。此时她脸蛋儿红得像个番茄，愣在原地像是傻子。

凤眼黑眉的柳洛凡没有因此而气恼，他微笑地等待着那女人伸出她的右手。

倒不是曾向伊真的是个花痴，见个男人就臊得像个十七八的小姑娘。而是，太过刺眼，太过耀眼。那男人身后的阳光怎么就这么地炽烈呢？

曾向伊伸手揉了揉眼睛，随后又将手递到柳洛凡的大手中。

“谢谢。”

柳洛凡将曾向伊从地上拉起。由于他太过有用力，又或许是惯性的磁铁在吸引着彼此。此时曾向伊紧紧地靠在柳洛凡的怀里，她的手上还是他温热而有力的手掌。

柳洛凡低头看了一眼只到自己胸口的曾向伊。他淡淡一笑随后松开曾向伊的手。

柳洛凡退后一步微笑示意曾向伊不用谢，随后他转身上走向停靠在站台上的9路公交。

曾向伊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抬脚跟了上去。她的鼻间还是他夹杂着薄荷和甘菊的清新香气。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但又忘却在记忆的某一深处。

眉眼淡笑的柳洛凡似乎感受到了那道目光的注视。他在走上公交车时回头看了看那个站台上的女人。

此时她发丝凌乱，T恤的衣角不平整地耷拉在腰间。而她脸上呆愣愣的表情更是让处变不惊的柳洛凡心生一丝丝异样的情愫。

汽车渐行渐远，曾向伊回过神来。她如梦初醒般地抬头看了看那悬在半空中的烈日。

似乎，这不是梦。

此时，一辆黄灿灿的5路公交车停到了站台前。正愣神的曾向伊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那辆5路车即将离开。

从恍如隔世一般的感觉到认清眼前的现实，曾向伊像是急了眼的兔子一般。

“师傅，还有一个人！”

好在，这一次的司机师傅大发善心。让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曾向伊上了车，只不过不免一番唠叨而已。

曾向伊在拥挤的车厢里好容易找到一个可舒服立足之处。此时，她焦急地看着手表，距离八点只剩了五分钟了，

不过，曾向伊的心思还停留在刚才那个如同清爽空气般的男人身上。

但，这份心思没有停留多久，曾向伊就必须要去面对一个惨烈的事实了。那就是，曾向伊到达W市一区的盛海大厦的时候，此时已经八点十分了。

她，还是迟到了。

曾向伊一刻也不敢耽搁。她急急忙忙冲进大厦，但天空再次不作美。电梯门，刚刚关上。

于是，曾向伊只得咬牙冲向楼梯间。她三步并两步大步冲向盛海大厦十层的梦舞蹈学院。

这里，就是曾向伊两年来一直待的地方。

不过此时，满是通透镜子的教室里，却透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冷寂。

曾向伊倒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刻。她轻手轻脚地走进教室，而她即将走到更衣室的时候，心存侥幸的她还是被点名了。

“曾向伊！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最后一次彩排，你也敢迟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师没有！”

曾向伊无奈垂下脑袋。她默默回身看向教室中一脸冷漠却又带着独特韵味的男人以及那一屋子看热闹的女人。

男人是曾向伊的舞蹈老师。他一身黑色紧身衣，紧实的胳膊爆发着发达的肌肉。他寸头粗眉，冷眸抿唇。他耳边那颗闪亮的耳钉晃花了曾向伊的眼睛。

曾向伊；连忙鞠躬道歉道：“彭导，我错了。”

“下课后，你单独留下来。”

曾向伊无奈点头叹息。这个男人不仅仅是他的舞蹈老师。他的另一重身份让曾向伊不得不听从他的话。

虽然，她有着自己的热情。但她总是习惯了向现实无奈点头。

——

另一边，从9路公交车上走下来的男人正是之前在站台上救了曾向伊的柳洛凡。

面无表情的柳洛凡提着公文包走进了盛海大厦。而他去向的楼层则是十二层的证券交易所。

走进交易所后，柳洛凡丝毫没有在意正厅大荧幕上的一排排数字。他只是安静地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

随后，柳洛凡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开始蹙眉观看起来。

Effective help different groups to achieve psychological rehabilitation.

有效帮助不同群体实现心理复健。

柳洛凡一页页翻看着报告上的一行行蝌蚪似得英文。但他却没有丝毫的不耐心。柳洛凡安静地像是一幅静默的油画一般。他黑长的眉头微微皱着，他单薄的唇微微张开，似乎在默念着什么。

直到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电话响起的时候，柳洛凡打破了脸上的那份平静表情。

柳洛凡默默收起公文包，他沉眸捏着手机走到交易所外面。在僻静的走廊上，柳洛凡叹气接起电话。

“Hello, find me something?”

“说中文，你现在在中国。要练习中文，不要被看出破绽。”

柳洛凡无奈叹息道：“说吧，什么事儿？”

“找到她了？你已经去了半个多月了，该有行动了吧？”

柳洛凡抿唇低语：“嗯，今天看到她了。我……”

“既然找到她了，就赶快行动吧。我手里有什么，你是知道的。我对你是什么心思，你也是知道的。只要完成这件事儿。我们就结婚！”

柳洛凡默默点头回应说：“嗯，我知道了。”

放下手机后，柳洛凡彷徨无措地看向窗外。晨间的阳光还算炽烈。他的心，不算明朗。

柳洛凡那一成不变的脸上多了一份无奈，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罢了，不过是，帮人完成心愿而已。

只是，为什么，总有种其他的感觉？

或许，也只是，似曾相识的场景吧！

——

音乐的律动飘荡在并不宽敞的房中。舞动的汗水挥洒着青春里不可或缺的悸动。

当曲落舞停的时候，气喘吁吁的曾向伊顺势躺在湿漉漉的地板上。

“呼呼……”

曾向伊默默闭上了双眼。她脑海中浮现的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你还是，不如你的姐姐程颐。这是个既定事实。”

听到这句话，曾向伊缓缓睁开双眼。彭杨的欣长身体在她眼中像是个直立的电线杆一般。而他的耳钉就像是一个闪亮的电灯泡。

彭杨这个人的出现，总是让曾向伊捉摸不透。就像是他的身份，W市一区的小霸王，还是梦舞蹈的舞蹈老师。当初也是彭杨带着曾向伊来到了梦舞蹈。

而一区的小霸王彭杨现在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盯着满头大汗的曾向伊。而且他还提到了程颐。

此时，曾向伊倒是不恼。就这话，她从小到大听了多少？

“伊伊，你怎么就不能有点出息。你看看你表姐！你什么时候能有她一半的出息？”

这话，是恨铁不成钢的罗青云说的。

“曾向伊，你别费劲了。你比不上我。永远也比不上我！”

这话，是冷笑连连的程颐说的。

“伊伊啊，哎哟，长大了啊。不过，还是没有你姐姐好看啊！呵呵，不过，也不错了！”

这话，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邻居们说的。

“你还是，不如你的姐姐程颐。这是个既定事实。”

这话，是一片痴情的彭杨说的。

彭杨，两年来一直重复着一句话的人。从她来到梦舞蹈以后，她就像是被嫌弃了一般，反复被唠叨着。

今天，曾向伊不想继续听下去了。

曾向伊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她走回更衣室，随后换上哆啦A梦的衬衫，又默默走出教室。

从头至尾，曾向伊不再去看阴沉的彭杨。

而彭杨阴冷的目光却一直放在曾向伊的瘦弱的身子上。

曾向伊恢复了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死水一般的回忆。

挥开，还是放下？

放弃，还是前行？

曾向伊低沉地回到了心海公寓西社区。不过，当她走进公寓大门的时候，她忽然就听到了如同母鸡打鸣一般的叫声。

“我告诉你，这个2201室要是还不交房租。我明天就给她赶走了！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上楼看看人回来没有啊！这个野丫头。三天两头拖欠房租。也就是遇到我这样的房东。不然，谁会收留这样的穷酸鬼？”

门口，曾向伊身子猛地一僵。随后，曾向伊便瞥见了她的房东胡夏被他老婆宋翠萍给轰了出来。

曾向伊二话不说，急忙拖着疲惫的身子冲向了楼梯口。她再一次拿出了飞人博尔特的顽强拼搏精神，冲向她的房间2201室。

而骨瘦如柴、却挺着个小肚子的胡夏在看到曾向伊的瘦小身影时，聪明绝顶的他便慢悠悠地跟着曾向伊走上楼。

见曾向伊如行云流水一般冲到门口并开门闪身而入。

背着手的胡夏还是不紧不慢地来到了2201室的门口。

一脸笑意的胡夏轻轻扣了扣门。

“小曾啊，我是房东。上个月的房租，不对，上上个月的房租，你什么时候交啊？小曾，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见胡夏还是一副火烧房子却依旧不着急的模样，他的老婆宋翠萍登时火山爆发了。

膘肥体胖的宋翠萍一把推开在门口像是哄孩子一样的胡夏。随后，气势如虹的宋翠萍用那如来佛掌狠命地砸门。

“你给我开门！别以为躲在里面就没事儿了！你给我出来！我告诉你，你已经拖欠两个月的房租了！别以为我们好欺负！要是明天还不交钱，我就直接把你的行李扔出去！”

门内，曾向伊背倚颤抖不止的房门。她缓缓将身子放在冰冷的地板上。她将糟乱的脑袋埋在自己的膝间。

这种漫无边际的黑暗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