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乱起山河

在墨卿烟的刻意传播之下，不过短短三日的时间，墨渊弑君夺位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东墨。

一时间国内随之而来的流言四起，朝堂上每日由各地呈上来的折子无一不是讨论此事。

就连东墨朝堂之上，不少支持墨渊的官员也在这种种言论之下暗中倒戈，虽然碍于墨渊手中的兵权不敢与之正面对抗，但暗地里的阳奉阴违，却让墨渊那本就坐得不稳的帝位愈发岌岌可危。

再加上墨卿烟在东墨国内的威望日益高涨，以至于不少地方都开始渐渐出现支持墨卿烟称帝的消息。

墨渊终于坐不住，竟以墨卿烟受奸人蒙蔽为由，率领大军直逼沧澜关。

并且要求沧澜关附近的城池戒严，打算以围困的方式逼迫墨卿烟开城投降。

毕竟墨渊也明白，自己若是在沧澜关下与墨卿烟血战一场，无论胜负，他都无力出兵西华，又如何去获取利益？

只可惜墨卿烟早已经料到了这一点，提前派人控制住了玉水，衡关二城，不仅断了墨渊围困的战术，更从陆风辰那里获得了不少粮草的支援，如此一来，她也就有了坚守不出的底气。

与此同时，秦书竹也开始在墨京城中联系一些旧臣，开始着手控制住墨京一事，并且为了更加稳妥，他还利用自己安插在东墨各地的人手，散播谣言，以至于各地都陆续传出了百姓暴动，围困官府之事。

逼得墨渊不得不分心处理这些事情，甚至有个别重要的城池，墨渊还必须分出部分兵马前往。

然而等到这些士兵赶到地方，却又发现一切都是风平浪静，所谓暴动，不过是谁编造出的流言罢了。

如此反复几次，墨渊好不容易集结而出的十万大军，还未抵达沧澜关，便已经被折腾得筋疲力竭。

虽然还不至于弄得军心混乱，但也让不少士兵心中有了怨言。

而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怨言，若是悄无声息的积压久了，说不定就会引发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沧澜关往东四十里，有一座规模略小的城池，名为陵丹。

这是一座在东墨地图上不怎么起眼的小城，可在两天前，随着墨渊带领着十万大军驻进此城，它便凝聚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墨卿烟为了与墨渊抗衡，占领沧澜关一事，已经在东墨国内传开。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内战，不少地方城守虽然接到了墨渊要求出兵支援的旨意，然而这一回的对手不是他国外敌，而是曾救东墨与为难之际的云凰公主。

如此一来，这些官员们就开始变得犹豫了起来。

因为墨卿烟身份实在特殊，尤其在如今东墨国内不少百姓开始支持墨卿烟称帝的情况下，他们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更何况墨渊弑君夺位的消息已然在东墨国内传开，虽然此事还没有彻底证实，但从墨渊那迫不及待出兵进攻沧澜关的样子来看，八成为真。

于是这些在官场上沉浮多年的地方官员，虽然明面上接了墨渊的旨意，可暗地里却以各种理由拖延出兵的时间。

他们也十分清楚，眼下这场内战，若是站错了地方，那恐怕便会引火烧身。

到时候功名利禄不谈，说不定自己还会成为史官陛下那种助纣为虐的罪人。

因此不等到交战双方有一方取得了优势，乃至奠定了胜势，他们绝不会轻易出兵。

陵丹城内，一座勉强算得上华贵的府邸上，怒斥之声接连传出，使得整个府邸陷入一种极端压抑之中。

就连府上来回奔走的下人，在这怒斥声下，也变得小心谨慎，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触了屋内正怒的东墨帝王。

“一个个阳奉阴违的老家伙，待得此战结束，朕再与你们算账！”

“啪”的一声，墨渊狠狠的将手中一纸文书拍在案台上，脸色难看至极。

连日来的坏消息早已经磨灭了他的耐心，使得这个登基不久的帝王此刻看上去丝毫没有帝王应有的沉稳。

其实要说来，墨渊能够暗中筹谋多年，一举夺得帝位，怎么着也算是一个处变不惊的之辈。

可奈何自从登上帝位后，先是想办法控制住朝中局势，压下一些反对的大臣；然后在除掉丞相秦华时，又生出了不少麻烦。

等到他好不容易把这一切都解决得差不多的时候，结果西华国内便爆发了这场君臣之争。

当然，这场君臣之争，本也是他期待已久之事，毕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才能够从萧寒轩身上获得更大的利益，至于达成自己那个谋划多年的大计。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萧寒轩没有成功除去墨卿烟不说，反倒让她带着从陆风辰手上借来的精兵占领了沧澜关以及其余两城。

彻底阻断了他出兵西华的道路。

再加上各地时不时爆出百姓动乱的消息，而当地的官员对他的旨意也是阳奉阴违，种种坏消息几乎在同一时间铺天盖地的压来。

面对这样的压力，哪怕是心志再如何过人，恐怕也会变得焦躁不安。 更何况，墨渊很清楚墨卿烟所言究竟是真是假，也明白若是一直拖延下去，情况只会对自己越来越不利。

“陛下息怒，其实我们此番进攻沧澜关，再兵力上本就远超对方，有木有这些地方官员的帮助，根本无伤大雅。”

整个屋子里，所有下人早已经被墨渊挥退，只留下了一名身着盔甲的将领，此刻正开口说道，语调平稳至极。

“话虽如此，可这一次的对手是墨卿烟，当初她坚守沧澜关，以不足一万的兵马硬生生重创了西华十万精锐。

如今又在这沧澜关与她交锋，说实话，朕心中并没有多少把握！”

也不知是不是将领的话语起了作用，墨渊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后，才面色凝重的说道。

他比任何人都更加熟悉墨卿烟，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知道自己这个皇妹在领兵打仗的方面究竟有着多么可怕的实力。

否则他也不会一口气集结了自己手中所有兵马，只为能除去墨卿烟。

“正是因为没有把握，所以末将才建议陛下休整三日，然后一鼓作气，强攻沧澜关！

云凰……墨卿烟厉害的地方在于擅施兵法谋略，只要我们不给她的机会，与其正面交锋，她便只能以力对力。

到时候就看双方人马的战力了！”

夏杰剑眉一挑，当初墨卿烟离开墨京后，他很快便被墨渊提拔为禁军统领，如今面临战事，他又直接被墨渊封为主帅。

他如今的身份，与当初那个小小的骁骑禁卫的统领，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朕又岂会不明白这点？可你不也是说了，即便如此，以沧澜关的地利，此战最多不过七成的把握。

朕岂能放心？”

墨渊眉头紧锁，深深看了夏杰一眼后，才开口道，“你应该明白，如今墨卿烟已经知晓了一切，若朕输了这一战，可不仅仅是丢了帝位这么简单，或许她会把朕千刀万剐！

到时候，就连你也……”。

墨渊瞥见夏杰依旧平静的面色，也明白这种话对他而言，几乎无法造成任何影响，便收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陛下应该知道，除此之外，我们别无他法，除非您有把握与东方烨的弟子在兵法谋略上一决高下！”

夏杰轻叹一声，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道。

尤其在说到东方烨这个名字时，更是顿了一下，似在提醒墨渊对方的身份。

“东方烨，若非父皇当初偏心，朕也能成为他的弟子，若能如墨卿烟一般尽得其真传，这个天下，便是我墨家的了！”

墨渊双拳紧握，几乎是咬牙切齿般的说道。

即便如今他已经登上了帝位，然而对于墨方天的恨意却早已经根深蒂固，每当提起往事，他便多一分恨意。

夏杰看见帝王那一脸陷入往事的不甘与愤怒，顿时面露苦笑，不再说话，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墨渊这般模样。

一时间屋子里再次安静了下来，屋外不少熟知帝王脾性的下人此刻也松了一口大气，因为他们知道，一般到了这个时候，墨渊的怒意也宣泄了不少，很快便会恢复平静。

到那时，他们也就不需要再如同之前一样提心吊胆做事情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墨渊便缓缓松开了紧握的双拳，眼睛里的怒火也渐渐熄灭。

他深吸一口气后徐徐吐出，抬头看着夏杰，漆黑的眼睛里开始有精光浮动，“既然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那你认为何时进攻沧澜关才是最佳的时机？”

墨渊能够坐上今天这个位置，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随着心中的怒火宣泄了出来，他终于能够静下心来思索如何攻破沧澜关了。

只是让墨渊没有想到的时，夏杰深深看了他一眼后，才面露恭敬的说道，“进攻的时机，末将已然有了选择，只不过末将心中有一问，还望陛下能够如实相告！”

“说来听听，”墨渊怔了怔，眉梢一挑。

“陛下此番进攻沧澜关，是打算不惜一切代价除掉墨卿烟，还是以大局为重，尽可能的保留东墨国的军力？”

夏杰不是愚忠之人，他选择跟随墨渊，自然有他的想法，但无论如何，他始终都是东墨的将领。

“你这话是替自己问的，还是替麾下将士问的？”墨渊想了一会儿，没有轻易回答这个问题。

“替末将自己，也是替麾下将士！”夏杰沉声开口。

墨渊闻言，点了点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你跟随朕也有不少时日了，朕不想欺瞒你，因此只能告诉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想剑指天下，必先磨砺剑锋。

有些时候，牺牲，总是难免的，只看你能够换取的东西，是否值得你的牺牲！”

帝王的话语缓缓落入夏杰耳中，使得他心中一凌的同时，不由得抬头看着帝王。

只见墨渊此刻的目光竟是从未有过的复杂，其中有他能够看出的野心，但还有更多的东西，他看不真切，也看不明白。

“末将明白了！”

沉默片刻后，夏杰终是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到了答案，但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条路，那么便不妨尝试着走下去。

东墨积弱已久，非一味猛药，不能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