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砂砾
阳春四月，地气已动，天气逐渐变得暖和起来。
叛乱终于被平息，轰轰烈烈的搜查已经接近尾声。
叛乱来得快去的也快，晚上死了这么多人，到了白天苏阳的居民还是各管各得开始自己的生活，城内士兵的数量虽然有增加，但对于苏阳居民来说就像普通的石像立在街角一样。
苏阳就像是一壶正在平静的沸腾的水，虽然水面已经平静不再冒泡，但其实整壶水还是这么灼热，可就在这股灼热的气氛中，叶影却感觉想到悠闲，因为搜查的事情轮不到他，他也不用每日待在狭小的苏阳宿舍，而是回到了自己在养心坊的房子里。叶影名下确实有一套房子，据说是叶影早逝的父母留给他的，但是因为没日没夜得泡在苏阳郡府，所以回“家”的时候并不多，现在莫名等到了悠闲，叶影倒是有点不适应了，只不过案子还得继续查，所以叶影就把一些自己记录的东西带回了家，好好思考一下。
在自己努力搜索意图找到杀死刘思瑶凶手的同时，整个苏阳发生了一件更加大的事情，就是李欢叛逆，自己就像个微不足道的局外人，对这一切帮不上一点作用，与此同时也就是对刘思瑶案的淡忘，毕竟清洗的时候死了这么多人，谁还会在意一个妓女？
昨天宵禁确实严格了，令牌都不能用了，听到有昨晚执行任务的衙役说，一车一车的尸体，盖着草席往城外送，这些被破草席裹挟着的尸体，哪个不比一个妓女要尊贵？
死一个人是悲剧，死一百个人好像成了数字。叶影的“总指挥”好像已经没有人提及了，和那时候钦定他时候的隆重显现出了鲜明的对比。现在这种情况更应该“避祸”，躲到一个僻静处不问世事不是挺好的么。
今天是女帝论功行赏的日子，叶影连内城都没进去过，更不要提皇宫了，他只能在经过内城城门的时候稍稍往里面张望张望，然后在脑海中幻想一下是如何金碧辉煌。
说实在的，李欢昨日才伏法，结果今日皇帝就开始封赏了，速度可不谓不快，女帝的一些做法难以捉摸。
叶影在院子里，修剪摆放的盆栽，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飘然而至：“你这里可真不好找啊。”
“潘公子？”叶影看见来人的时候不由得吃了一惊，自己住的地方没有几个人知道，潘公子居然一个人晃悠悠找了过来。
潘杨皓的右手提着一个朱漆的礼盒，左手扶门笑道：“真让我好找啊你，你的家，苏阳发生了这么大事，你居然在剪什么树枝。”
潘杨皓说完引指甲划了划叶影家的门，斑驳的漆块掉了下来。
叶影放下剪刀做了一个让的姿势，潘杨皓边径直走进狭窄的小院落，笑道：“你不常在这住吧，看这里也疏于打扫的样子。”
叶影有点不好意思得低下头：“鄙人寒舍，确实不太打理，若不是因为叛乱平息，而我又无可事事，也不会回到这里来住上几晚。”
潘杨皓猛点头：“嗯，说的对，别的衙役很忙，但是你却变得最闲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啊，我去苏阳郡府找你找不到，最后是问了徐大人才找到这里的，你这种人有股特殊的味。”
叶影作势嗅了嗅自己的衣服：“是么我怎么闻不出来。”
“啧啧，叶老弟也不要谦虚嘛。”
叶影笑着问道：“听说令尊因为剿灭叛乱有功……”
“对啊，今天上了金銮宝殿，好好威风了一下，家父不但继续担任輨马令，还被授予了从一品绶带，我也沾了沾光，虚职转正了。”
叶影忙抱拳道：“恭喜潘公子，啊不，应该是潘大人了。”
“呵呵，其实说实在的，也有叶影你的功劳啊。”潘杨皓指了指房间，“我们进去说吧，我还给你带了点礼物。”
叶影主随客便，带着潘杨皓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坐到偏位，把正中的椅子让给了潘杨皓。潘杨皓把礼盒放下，环顾四周道：“你这里还真是家徒四壁，除了些书卷什么都没有。”
叶影不想让潘杨皓看见自己带来的东西，苦笑道：“我不常在这里住，东西放着肯定也不安全，这些书本笔记也没有贼会惦记。对了，不知道潘大人现在哪里高就。”
潘杨皓摆摆手：“不才，今天上朝的时候授予了正四品的绶带，补了一个从六品的鸢尾军团校尉，过几天就要去城外当营正了。”
“恭喜。”叶影抱拳道，“以后还得仰仗潘公子了，正四品绶带那晋升都尉指日可待。”
潘杨皓连忙道：“别，别这么说，我的四品绶带现在可是白板一张，我可不想上阵杀敌，哎，我倒是还要求你一件事呢。”
“潘公子居然还有求于我。”
“唉。”潘杨皓垂下脑袋，“叶影，你也知道，就算我有功，但是我还没有完全洗脱自己的罪名呢。”
叶影惊道：“是我没有做好，没有洗刷潘大人的罪名，请潘大人大人不记小人。”
“哎哎哎，我也不是要怪罪你，现在因为我还没有洗脱嫌疑，所以军队里对我还是有点疑虑的，我要是还想晋升或者接班我爹，这些黑历史搞得我实在是烦躁啊，以后被别人指指点点，说什么杀过人啥的。”
“怎么会呢？”
潘杨皓笑道：“所以老弟你就再帮我一个忙，把我的嫌疑彻底洗清，只不过这次我可不会再去那大牢里蹲着了，太无聊了。”
“彻底洗清？”叶影嘟了嘟嘴，“那就只能找到真正的凶手了，现在可不比当初啊，就算潘公子愿意，查起来也很难，我那个总指挥的任命，完全虎头蛇尾，现在又这么乱，我现在说是悠闲，不是在避祸么。”
“唉，是啊，真正的凶手会是谁呢，要是他在叛乱中死了那可怎么办啊。”
“潘公子还在担心这个？”叶影笑道，“叛乱之后，死了这么多人，谁还会在意死的一个女人啊，居然还有人靠这些来掣肘潘公子潘大人。”
“你也知道一场叛乱之后，利益权力都重新分配了，胜利者谁都想把这块蛋糕给弄得大一点，对吧。”潘杨皓道。
看见叶影还是沉默不言，潘杨皓加了一句：“我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指了指礼盒。
“这是什么意思？”
潘公子打开这个箱子，里面全都是绫罗绸缎，光彩耀人。
“潘公子这是把取悦女孩子的东西送给我了吧，这可真是送错了。”
“啧啧，说什么呢。”潘杨皓笑着把一个东西往叶影手里一塞，“这哪能，对吧。”
叶影疑惑得摊开手，手里面是一株金砂砾！
“这是定金，如果你这能洗脱我的嫌疑，我想，江捕头估计就能退休啦。”
“江捕头为什么会退休呢。”叶影直勾勾得盯着手中的金砂砾。他这辈子见过金砂砾，但从来没有真真切切得握在手心里过。
“呵呵呵呵呵，明知故问。”潘杨皓笑了笑，“站起身，家父这几天大起大落，现在估计又一肚子话要对我说，我就先回去了，你也就别送我了。”
看着潘杨皓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叶影又提起了自己的兴致。
回到屋内，打开的绫罗绸缎叶影没有一点兴趣，手里的金砂砾，想来也是在金銮殿上的赏赐，只不过在苏阳金砂砾还没有绫罗绸缎好花出去，因为金砂砾只能皇帝御赐，每一颗都有编号，不能够直接交易，叶影还得到银号把这颗金砂砾换成等值的银角，才能去集市购买油米酱醋茶。
叶影将这些东西全都收起来，然后将铺在床底的茅草拿开，将这些东西放进去，随后又把茅草盖上，特别是金砂砾，一定要好好保存，自己为苏小妍赎身的计划立马完成了一半，如果潘杨皓所言非虚，那么另一半指日可待。
可是，还会有女孩被杀么？
说实在的，自己也算是有钱人了，自己的月俸不过一锭，累死累活得十年才有可能攒下一砾，而苏小妍赎身的钱整整就是两百锭，也就是两砾。
现在这一砾，还是先换成银锭比较保险，这么一块，要是没了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叶影想了一晚上，还是睡不着觉，床底下的东西就像磨人的小妖精，又是又像架在床下的炭火，烧的自己不能自已。
叶影已经有点在思考自己退休生涯了，虽然他自知这还是有点早，攒够赎身的钱不过是第一步，自己还需要退休生活需要的钱，可能又得一二金的，这又是漫长的攒钱路。
叶影就这样辗转反侧熬过了一夜。
（注：三界中绶带是专门给军人挂军功章所用的带子，品级相对独立，又和军衔相关。潘仁军虽然是輨马令，从一品大员，但是军功不足，军衔一直是正二品的裨将军，这次被授予从一品的绶带，就是一种提升军衔的信号，潘杨皓虽然被授予正四品绶带，因为没有军功所以军衔只能是从六品的校尉，军职为营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