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处境
由于专注于相亲,陈曦落下一大堆工作,接连加班,中午都没休息。
白杨则刚好相反,云淡风轻的。
可这云淡风轻做起来也是很难的。王天凤没来之前,部门里许多事情都要白杨拿主意。王天凤来了之后,白杨让部门里的同事有事找王天凤商量。可大伙还是找白杨。
一来王天凤业务不熟,找了两次都无果而终,最后还得找白杨。
二来王天凤啥事没干,指手画脚,大家心里都憋着一口气。
部门里每个人都知道白杨是避其锋芒,每个人都希望白杨拔剑而起,华山论剑。毕竟工作受影响,影响的是年底的奖金。白杨当然知道大伙想啥,奖金背后,都是些幸灾乐祸的隔岸观火,都是些不嫌事大的主,都等着看笑话。
白杨当然不能,王天凤拿不了主意,可以找分管领导班冠绥的。
市场部分管领导班冠绥有张能讲的嘴。
在县份上干过常委的人,每次喝酒就说乡镇上当书记如何如何、县份上当常委又如何如何。
按照班冠绥的话来说:“县份上管理的部门多,开个会,下面人头黑压压一片,讲个话都觉得精神气足。一个单位吃一顿饭,一个月就过去了。来到市公司,就分管了三个部门。每个部门三四号人,总共也就十多人,看着没劲。更何况班冠绥本来就是副处,在县份上好歹是一方父母,来到市公司,虽然仍然是副处,可觉得受了侮辱。别人是背心变奶罩,位置很重要,班冠绥却是内裤变绑腿,只剩一张嘴。而且这张嘴在县上呼来唤去,专门的秘书,专门的司机。来到市公司,要嘛没嘛。”
班冠绥抵触情绪很大,常挂在嘴里的一句话就是:“生活成本增加,幸福指数降底。”
吃惯见惯的人,也难怪。
王天凤还没挂职回来的时候,《交通法》刚出台那阵子,班冠绥从县份调到市公司。没几天,市公司对县分公司进行业务检查。白杨随同班冠绥去了县份。由于涉及到年度考核,县公司接待的时候整了几瓶酒。班冠绥平时带一帮帮人习惯了,突然没了帮衬的,觉得寡味,就让白杨喝酒。
白杨哪敢喝,就他和班冠绥两人下乡,自己既要查阅台账,又要充当驾驶员。《交通法》出台后,血淋淋的例子多了去。
见班冠绥吩咐,白杨忙说:“一会儿还要有人开车的。”
班冠绥说:“你喝,一会有人开车,不要你开。”
白杨心想:“不喝,终究是扫了领导的脸面。”只好端起了酒杯。
好嘛,酒足饭饱,要回玉平的时候,班冠绥让白杨去开车。
白杨说:“喝了酒的。”
班冠绥说:“喝了酒咋了,不都喝了酒开车吗?”
白杨说:“交通法出台了,喝了酒,不开车。再说了,出了事算谁的?”
班冠绥说:“我在车上,怕啥?”
白杨嘴上不说,心里嘀咕道:“没出事前,一个个道貌岸然,出了事,一个个缩头乌龟。对于班冠绥这种吆五喝六,正事不干,下乡只会打牌喝酒的官员,白杨已经反感至极,但毕竟要共事,而且是上级,白杨只得陪笑道:“这是原则问题,交通法摆在那里。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担不起这个责。”
班冠绥对白杨说:“在县上工作的时候,我发现,在单位上呆的人,要想混下去,要么业务能力相当强,要么会伺候领导。业务能力又强又会伺候领导的,那升职起来就相当快了。”
白杨说:“朝中有人好做官,朝中无人心莫贪。祖宗坟头上没有那根草,想冒青烟都难。平安是福,不行就住县上。”
见班冠绥和白杨嘀嘀咕咕,县份上的经理说道:“班经理、白部长,要不住县上了,我去安排。”
班冠绥瞪了白杨两眼,说道:“还要回家,走了。”说完的班冠绥自己去开车。
从县份回玉平的路上,班冠绥就想着如何为难白杨。牙齿咬得紧紧的班冠绥心想:“放在县上,一把就捏死了,冲逼五六的。”
回来公司一段时间,班冠绥发现,在业务上,白杨轻车熟路,轻松胜任,在协调市直各部门各企业工作关系上,白杨也能处理得井井有条。”
而且白杨上班不迟到,下班不早退。工作任务圆满完成,客户请吃,白杨从来都不去。有了项目,白杨从来都是邀标进行。
公司里的其他领导想打招呼,白杨也应承,但仅仅是列入邀标范围。但对于现场打分,现场开标而言,意义不大。
白杨这样做有白杨的道理,李德才前车之鉴,张卫国犹在牢中。不想吃羊肉,也不想惹一身骚的白杨把工作事务公开化、透明化,无疑是一种明智之举。
用白杨的话来说:“认真贯彻中央精神,把权利关进制度的笼子。”
班冠绥为难不了白杨。而高傲的白杨也没有为喜欢吃吃喝喝的班冠绥设下一碗半宴。
在跟部门同事的关系上,白杨不敢掉以轻心。老的小的都有背景,自己一个农村娃,惹不起。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负责工作近三年,白杨总是自己一人埋头苦干,加班加点,几乎没啥星期六星期天。实在忙不过来才请其他同志搭把手。
人心都是肉长的,见白杨这样,部门里的另外两位同事也尽量做好白杨安排的工作。应该说,和谐了三年,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来之不易。
如今王天凤来了,来得风生水起。对于工作,白杨不敢提啥思路,爱咋干咋干。王天凤也希望白杨少管闲事,可工作总归要干。
搬到出租屋后的第二天下午,部门里的同事刘小慧匆匆忙忙来到白杨办公室,说道:“按照年初你的安排,部门这个月要组织县份市场部及客户培训,并就市场份额做调整,时间定在什么时候?请哪些老师授课?还有,这次开会,考核标准要下发。”
白杨说:“老师授课的事情不复杂,时间领导定了就行,关键是市场份额及考核标准,这件事要跟市委市政府相关部门协商才能定的。”
说完的白杨用嘴撇了撇王天凤的办公室。
刘小慧说:“她不出气。”
白杨说:“那就问问班冠绥。这事我做不了主。跟市委市政府相关部门协调要请班副经理出马的,毕竟领导去协商,郑重点。其他的事情不复杂。”
刘小慧才回办公室不久,白杨就听见王天凤咚咚咚的高跟鞋声朝班冠绥办公室走去。
班冠绥办公室里,班冠绥对王天凤说道:“协调各单位各部委是你们市场部的事,黑咕隆咚的问我咋整,我咋知道。以往都是白杨去市委市政府协调联系的,都协调得很好嘛。”
回到办公室的王天凤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心里把逞能的白杨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骂完白杨,又骂了班冠绥:“个丑不拉几半死不活的过气领导,拽什么拽。”
骂了半天,王天凤抹了抹脸,笑成一朵花后进了白杨办公室,说道:“也不知你有空没,如果有空,两办及各部委麻烦你带我去跑跑。我下乡两年多,人都换了一茬又一茬的。”
白杨应道:“又不逢年过节的,咋跑?。”
王天凤说:“去串串门吧,办公室让刘小慧他们守着。”
见王天凤执意要去,白杨不好再说啥,就应承了下来。跑了两家,见王天凤码头拜得江湖味太浓,第三家单位出来的时候,白杨就说肚子不舒服,让王天凤自己去跑。
借口溜掉的白杨把车开到公园里,看着杨柳青青,一潭碧绿,突然就想起了刘小慧。
张卫国和李德才进去之后,公司又陆陆续续选调了一些年轻的同志补充进来。
刘小慧就是其中一个。
本来分管人事处的领导打算把刘小慧安排在人事处的。
结果刘小慧到单位报道那天,人事处处长杨勇带着刘小慧一间办公室一间办公室的拜访。到了白杨办公室,白杨一看刘小慧人长得大方,又年轻。就多了句嘴,问人事处处长杨勇:“打算分到那个部门?”
杨勇说:“我咋知道,领导又没说。”
白杨就让刘小慧坐下聊聊天。杨勇说:“还有几间办公室没去的。”
白杨说:“急啥子,人家大老远的来到我办公室,我总得尽下地主之谊。要去自己去。”
杨勇哈哈哈地笑了,指指白杨,说道:“别打背时主意,好多部门在抢,轮不到你头上。”
白杨瞅了杨勇一眼,丢给他一支烟,然后倒了杯茶递给刘小慧,说道:“鄙人姓白,白渣渣的白,名杨,杨柳枝的杨。”
杨勇嘀咕道:“杨柳枝是打鬼的。”
刘小慧甜生生地喊了声:“白哥好。”
白杨问刘小慧:“茶水好喝吗?”
刘小慧说:“好喝。”
白杨说:“好喝就好,以后茶我准备,你来喝就行。”
刘小慧说:“谢谢白大哥。”
白杨说:“先别忙着谢,茶水不白喝,喝了茶跟拜了堂一样,以后你就是市场部的人了。”
刘小慧稀里糊涂地看着杨勇。
抽烟的杨勇站了起来,说道:“去、去、去,尽瞎掰掰,多少人等着。”
白杨对要走出门的杨勇和刘小慧说道:“别听杨处长乱谱,他肚子里的坏水我还不知道,他想把你留在人事处。人事处进步快,但琢磨人可不好玩,还是市场部好。出了办公室,天大地大。你看我,知道为啥三十多岁还能保持魔鬼身材不?悠哉啊!人生要的,不就是悠哉吗?”
杨勇和刘小慧走后,白杨去了总经理杜冰办公室。
杜冰刚从市委某室调任公司任总经理半年,年过五旬,干过副县长,任过市委处室主任。先后跟过两任市长,算是老资格。
杜冰到公司就任后,白杨负责的项目先后三次上政府常委会,市委常委会,且顺利通过。对于白杨的工作,杜冰是给予肯定的。
进了杜冰办公室的白杨唉声叹气,可怜兮兮的。
见状的杜冰问道:“咋了,有啥事?”
白杨说:“杜总,市场部的情况您清楚。分管领导进去了,部长进去了,副部长休产假。剩下的老同志受案件牵连。每天我还得陪他唠唠嗑,怕他想不开。公司里,能上政府常委会、市委常委会的议题不多,市场部几乎占了三分之二。都说抓班子、带队伍、树形象。市场部的班子不说了,也没啥班子,队伍也不说了,也没啥队伍。可市场部在没有班子、没有队伍的情况下,形象不差。没给公司丢脸呀。”
杜冰说:“市场部这半年确实不容易。辛苦你了。可没人啊,个个部门都喊缺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让我咋办?”
白杨说:“我一下乡,市场部就得关门。坐台的总得给个吧。不然群众来了,大门紧闭,传扬出去,影响了公司的形象。”
杜冰说:“党委正在研究,我们想想办法。再克服一段时间。”
白杨说:“您也不容易,个个部门都巴望着你过活,可事情得分轻重缓急。刚才杨勇处长带着个小姑娘来认门。听说是新选调来的,能否考虑下市场部。您不知道,公司里开会,要求传达会议精神,回到办公室,我都找不到可以说话的。只好对着门说,领导要求了,一要抓党风廉政,二要抓风险防控,三要服务为民,四要突出重点。话说了一箩筐,有风还好,门会蹦出两个屁来。没风的时候,任我口干舌燥,稳如泰山。您老要为市场部做主啊。后娘养的且不管了,可爹是亲爹啊。”
杜冰被白杨的话给逗乐了,说道:“可党委不只我一人。”
白杨说:“可你是党委书记啊。”
杜冰说:“去吧,去吧,我这里还有个几个文件要处理。你说的事我记下了。等回头党委开会的时候研究研究。”
白杨忙为杜冰的水杯里添了水,说道:“迫在眉睫啊,火烧眼眉毛。”
杜冰说:“去吧,去吧。”
白杨找杜冰要人后的第三天,公司党委开会,经过研究,刘小慧被分配到了市场部。
想起刘小慧到市场部工作后的第一次交谈白杨就笑出声来。
当时的刘小慧瞪着白杨说道:“骗子,你个骗子,你还说市场部天大地大,进了市场部,几个星期都没休息过。”
白杨说:“暂时的,暂时的。”
白杨的暂时,一暂就是两年多。
公园里发呆的白杨想起刘小慧就替这姑娘难过。
刘小慧跟白杨一样,离婚了。
据刘小慧讲,离婚的原因是男方太不把她当回事了。听说刘小慧子宫里有个瘤,不做手术会有生命危险,做了手术,可能以后就生不了娃。结果男方父母要求刘小慧先怀娃娃,生了后再做手术。
当时刘小慧跟白杨说这些的时候,白杨牙缝里冒出四个字:“狼心狗肺。”
幸福的家庭千篇一律,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同。公园里的白杨苦苦的笑笑,点燃一支烟。
刚抽了两口烟,白杨就收到了吴雨发来的短信:“谢谢你给我的幸福,那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随手一捻,都是你送的,那种幸福无价,失去了再也找不回来”。看着短信的白杨钻心的疼。
2015年,吴雨年收入超过二十万,在这个三流都不算的城市,二十万的年收入,相当于个副厅级干部了。年收入超过二十万的吴雨回家经常刺白杨。家庭主妇后吴雨说了一句更难听的:“你给我的爱,泡沫似的,轻得无影。”
这些话刻在白杨脑海里,烧心一般。
白杨被撵出家门前一阵子,已经跟陈曦相亲碰过几次面的白杨跟吴雨有过一次谈话。当时的白杨问吴雨:“雨啊,你戴着老公买的手镯,躺在别的男人怀里。你不瘆吗?”
当时的吴雨二话不说就去掰白杨送她的手镯。
掰得手腕通红,都没能掰下。
站起身来的吴雨又去了洗手间,抹了肥皂,硬生生把手镯从手上掰了下来。然后来到客厅,乓的一声把手镯砸到茶几上,说道:“还你,多大个手镯。几百元钱的东西。”
白杨送给吴雨的手镯的确不值钱。
送手镯的时间是2011年。当年年度评先评优,白杨得了六百元奖金。钱还没到手,白杨就想:“买点啥给吴雨呢?”
跟同事商量后,同事建议去看看玉。恰逢有个同事卖玉镯,就相约去家里看。
当时琳琅满目的玉把白杨看得眼花。
白杨跟同事说:“选个一两千的。钱还要还房贷。”
同事就帮白杨捡了几个。
让吴雨来看的时候,吴雨就说:“花那冤枉钱干嘛,有钱,咱买大米。”
在白杨的坚持下,吴雨来了。
听说白杨发了六百元奖金。吴雨说:“选个六百元的,别超支。”
当时同事很为难的样子,本以为可以赚一笔的。尽管玉价下滑,可六百元买个A货,而且拿得出手,还真不好找。
翻了半天,同事突然想起个事来,从柜子里拿出个墨绿色的手镯说:“这只手镯不错,颜色不算好,但绝对A货,好几个人都看上,但戴不进去,就一直放着,放了十年了,要不试试。”
白杨第一眼见那玉镯就很喜欢,墨绿,绿得见不到底。吴雨也很喜欢,就试戴了一下。戴不上去。
同事就带着吴雨去了洗手间。用肥皂水擦了手腕,再一塞,好嘛,玉镯就滑了进去。再要摘下来,却是不能。
见吴雨把手镯砸在桌面上。为避免深夜鼓唇弄舌的演话剧,沙发上的白杨忙起身出了家门。
出了门的白杨没地儿去,就发了个短信给陈曦,问道:“干嘛呢?”
陈曦说:“刚从县份上回来,还要加班。”
白杨就觉得心疼。大男人也没这么干的,何况一个女人。
白杨说:“我来陪你吧,偌大的一幢办公楼,怪害怕的。”
陈曦说:“不用。”
白杨说:“同意了就好。”
陈曦傻眼了,问道:“啥时同意了?”
白杨说:“刚才啊。”
陈曦说:“哪句?”
白杨说:“不用。就这句。以往你总是说“不消”,现在改用“不用”了,语气色彩明显转变,“不消”很生硬,不用很“亲民”。说明内心已经接纳,欢喜得紧。”
短信里的陈曦张大嘴巴,还没等她嘴巴落下来,白杨已经过了两个红绿灯。
陈曦单位的门卫不知道白杨,问道:“干嘛呢?”
白杨说:“找陈曦,一个美女,长得有点卡通。”
门卫就笑了,说道:“在三楼。”
办公室里的陈曦嘟张小嘴,手指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敲打。
见白杨进屋,陈曦说:“让你别来的。”
白杨说:“陪你坐坐,又不收钱。”
陈曦就笑着瞅了白杨一眼,心里却乐开了花。大半夜的,有个男人陪着加班,而且这个男人档次不差,人又幽默风趣,正开足马力的追求自己,感觉蛮好的。
陈曦加班弄的材料专业性很强,白杨插不上手,只能帮陈曦倒杯热水,陈曦烦的时候讲个笑话解解闷。
凌晨的时候,陈曦手头的事情终于处理完毕。
陈曦问白杨:“吃点啥?”
白杨说:“明天你还要出差,以后日子长着哩,每天三顿,有你请的时候。”
第二天,陈曦又去了大马市,说是交叉学习,互相取经。傍晚的时候,白杨收到了陈曦的短信,陈曦让白杨速打电话给她。
陈曦发短信的时候,白杨刚好在给洋洋洗衣服,等看到短信,白杨就知道,陈曦肯定摊上酒鬼了。
接了电话的陈曦先客气了几句,后来就说:“咋才打电话过来?”
白杨说:“刚给娃洗衣服哩。”
陈曦说:“被迫喝了两小口。”
白杨就火了,说道:“咋还有这种人,习总书记的话在大马市就生不了根?”
陈曦说:“就你能。”
白杨说:“头晕不晕,我让大马市的朋友过来照应。”
陈曦说:“不晕,只是喝了酒会过敏,全身起疹子。你别打你朋友电话,同事都在,没事,我借机出来了。”
白杨说:“那就别回去,坐车里。过敏么咋整,现在反应大不大?”
陈曦说:“我已经坐车里了。过敏不怕,一会儿我买点息斯敏,吃下就没事。你吃了没?”
白杨说:“那就好。我吃了,挂着你,没吃多少,半饱,等你回来请我吃,弥补下。”
出差三天后的陈曦回到了玉平市,同样深夜十点多。白杨心里挂着,一直没睡。听说陈曦回来了,就让她早点睡。
陈曦“嗯”了声。是用QQ回复的。
以往陈曦都用微信、短信回复,突然用了QQ,白杨觉得不习惯,就问:“咋改生活方式了,还Q我。”
陈曦说:“在办公室加班,用Q方便。”
白杨说:“咋又加班,你们领导属牛的?”
陈曦说:“也不是,出去一趟,写个简报。领导没安排。”
本来已经睡下,但听说陈曦加班,白杨就觉得应该去陪陪,深更半夜的,换个男人都怕,何况一个女娃子家家,。
来到办公室的白杨吓了陈曦一跳。陈曦说:“都说让你睡的,明天你还要上班,来干嘛?”
白杨说:“来看看有没有潜伏的敌人。”
陈曦说:“桌子底下,藏着两个。一个刘德华,一个郭富城。”
白杨就冲桌子底下看了看。
陈曦喊道:“你还真看啊?”
白杨说:“没看人,看看有没有小强。怕吓到你。”
坐下的白杨问陈曦:“加啥班,大半夜的。”
陈曦说:“写简报。采用了还有稿费,不然咋请你吃大餐。”
白杨就乖乖地坐一旁看着。
鼓捣了半天,看陈曦写得艰难。白杨说:“我上吧,本来就是文字工作者,老本行。”
陈曦说:“不早说。”
凌晨一点,两篇简报就出了炉。
忙完简报的白杨问陈曦:“回哪里?你家还是你妈家?”
陈曦说:“回欣雨外婆家,明天还得送欣雨上学。”
两辆车一前一后,绕过城区,入了乡道。怕陈曦害怕,白杨一路跟陈曦通着电话。
陈曦说话柔柔的,像极了涌进车窗的风。
陈曦问白杨:“送我回去,你一人敢回城不?”
白杨说:“不敢,我胆子最小了,半夜鸡叫一声都能尿裤子的。”
陈曦说:“我又不是周扒皮。”
白杨说:“你是陈偷心。”
陈曦娇怒道:“偷你心了?”
白杨说:“如今的贼都长得坦白实诚了。”
欣雨外婆家,陈曦斜站在门口,问白杨:“还要回去?家里客房多的是,随便对付下。”
白杨抬头看看陈曦母亲家的乡村小别墅,说道:“算了,大半夜的,发生点啥就成了禽兽,不发生点啥禽兽都不如。”
陈曦笑了,捂住嘴,就露两个酒窝出来。恰好半夜风起,穿连衣裙的陈曦宛如下世的仙。笑了半天,陈曦说:“你敢禽兽,我妈还不拿扫帚扫你,那一扫帚下去……。”
白杨说:“那一扫帚下去,你倒痛快十分,我可惨了。”
陈曦说:“滚。”
见白杨换了挡,陈曦说道:“开慢点,大半夜的。到家了给我个信。”
白杨说:“你回家找找扫帚,别放在显眼的地方。万一那天我真禽兽了,你就忍心我前后受敌。”
陈曦瞅了白杨一大眼,咬着嘴唇想骂人,眼里却全是破土而出的春,终究又吐出个“滚”字来。
看着白杨的车子消失在巷道的尽头,陈曦拢了拢乱飞的发,打开家门。
进了屋,开了灯。只见母亲张春兰雄赳赳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吓了一跳的陈曦问道:“半夜三更的,您老这是唱哪出?”
张春兰说:“还知道半夜三更啊?还问我唱哪出?唱《老米家的婚事》。从来没有回来这么晚。从大马市回来也不晓得回家报个信。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
陈曦撇撇嘴说道:“忙着加班哩。”
张春兰说:“忙着谈恋爱吧?刚才那男的是谁?”
陈曦说:“同事。”
张春兰说:“同事?你们单位那三瓜俩枣的我还不知道。老实说。”
陈曦说:“一朋友。”
张春兰问:“好多久了?”
陈曦说:“您老大半夜的不睡觉,就关心这个?”
张春兰说:“你都单身了两年,三十有五,老大不小了。看着别人家的娃儿成双成对的,妈心里急。自己的闺女又不差,偏摊上这磨那难的。再往后,你咋办?你爸又走得早,将来妈再走了,你孤苦伶仃的。”说着说着的张春兰就抹起了泪。
陈曦说道:“大半夜的说点啥不好,说这丧气的话。如今单身的女人多了去,大街上,丢根针,就能砸到四五个单身的。再说了,不还有欣雨吗?”
张春兰说:“欣雨长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难不成你还陪嫁了不成?”
陈曦说:“一个人挺好的,吃好睡好没有烦恼。管那么多干嘛。”
张春兰说:“我再不管你,就真没人管你了。”
陈曦忙坐到张春兰身旁,抱着张春兰说:“知道您好,妈最好了。你不管我,那我真成捡来的了。”
张春兰拉着陈曦的手问道:“说说刚才那男的。啥路数?”
陈曦说:“路数是啥意思?”
张春兰问:“年龄多大了?”
陈曦说:“跟我一样,而且是同一天生的。”
张春兰说:“咋还遇上了?”
陈曦问:“啥意思?”
张春兰说:“当初你跟刘天宝好的时候,妈就算过命。先生说,你命中不顺,要分两步走,前半辈子马踏鸡,后半辈子鸡相依。还说你会遇到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
陈曦嗖的站了起来,说道:“怕不是!咋没听你说过。”
张春兰说:“两步走不吉利的,当初你跟刘天宝黏糊得要死要活的,后话我就没说。”
陈曦问:“那遇到这个人后呢?”
张春兰说:“当初没考虑那么多,只是担心你。不过先生赠了首诗,记得不全,大概是这么四句:不须劳碌过平生,独自成家福不轻。马踏鸡来鸡啄羽,柳荡风来风抚萍。”
陈曦自言自语道:“邪门了。是个啥意思?”
张春兰说:“先生说了,这是天机。”
陈曦说:“先生都这样,说话半截半截的。”
张春兰说:“说那男的,在哪上班?”
陈曦说:“国企。”
张春兰说:“也行,能养活自己。有个单位,总不至于闲游浪荡的。人如何?”
陈曦说:“咋说呢?人幽默,话也多。脑壳子挺灵的,就是没发挥作用。”
张春兰问:“没发挥作用是啥意思?”
陈曦说:“人挺聪明,但没啥本事,除了写写画画,跟普通人没啥两样。”
张春兰说:“三十五了,你还想嫁奥巴马啊。”
陈曦说:“奥巴马太黑了,生个娃儿出来钻灰堆里就找不着了。还是白杨好,姓白人也白。”
张春兰说:“他叫白杨。”
陈曦捂着嘴转了两框子眼珠,又把手放下,说道:“嗯,白杨。”
张春兰说:“小白是未婚呢还是离婚?”
陈曦说:“离婚。三十五还未婚,你敢要我也不敢嫁啊。”
张春兰问:“为啥离的婚?”
陈曦说:“她前妻有人了。”
张春兰“哦”了一声,说道:“那说明小白还是有问题,好好的日子没人愿意这样。”
陈曦说:“我也这么想。”
张春兰问:“性格脾气如何?”
陈曦说:“才认识几天的,还看不出来。娃娃倒是挺有礼貌,也挺怕他。”
张春兰说:“严父慈母,要怕才行。父子处成了兄弟,祸就不远了。”
陈曦说:“欣雨也挺喜欢他的。”
张春兰说:“好嘛,还说才几天。秘密了好久都。也好,好丑先不管,终究是有人盯了。”
陈曦说:“啥话?我就这么贬值。”
张春兰说:“先前那些都不靠谱。更何况命里有定数。往后欣雨我让你弟多照应,你腾出时间跟小白多走动走动,多了解对方。第二步,错不得了。”
陈曦说:“咋感觉你像甩包袱似的。人家都没打算娶,我也没打算嫁,处朋友的。”
张春兰说:“去睡吧,今晚妈没白等你。”
陈曦“哦”了声。
睡在床上的陈曦怎么也睡不着,两年多了,追求自己的人不少,可就没一个动心的。白杨倒是不错,人才谈不上上等,也就五官端正。工作谈不上优越,勉强糊口,也就能行。财产身家更没得谈,穷得睡觉都不用锁门。这些都是其次,重要的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味,究竟啥味陈曦自己也说不上来。感觉挺诱人的。就拿白杨临走前说的“那一扫帚下去,你倒痛快十分,我可惨了”的话,别人口里这样说,陈曦都想给对方一巴掌的,可这话白杨口里说出来,陈曦就觉得没啥,反而感觉全身痒痒的,嗓子眼干干的。
翻来覆去的陈曦又想了母亲口里先生的话,不须劳碌过平生,独自成家福不轻。马踏鸡来鸡啄羽,柳荡风来风抚萍。最后两句究竟啥个意思,是说这段姻缘终究杨柳荡风风自去,风抚浮萍浮自飘呢,还是柳随春风暖,萍携夏风开。
陈曦摸了摸发烧的脸和胸,心里叹道:“这斯能一次相两个亲,一顿饭见两个姑娘,终究不是善茬。”
把陈曦送回家的白杨回到小区,见七楼的灯还亮着,就把车停在车位上,座位后调,躺了下来。
吴雨跟贾玉的事,对于白杨而言,挖心一般。近半年来,吴雨极度烦躁,动不动就对娃娃发脾气。
前不久,洋洋跟白杨去了躺超市,回来的路上,洋洋说了句:“安静的谈话真好。”惊得白杨,在小区院子里坐了半天。
当时车里没有视频,没有音乐。窗外是入夜后的灯,灯下是夜深后的静,稀稀拉拉的车,偶尔的路人。
白杨准许洋洋坐在副驾上,这样距离近些。
行进的途中,白杨先问了洋洋的学习情况。国文学了《朱德的扁担》,数学讲的是六以内的乘法,整天里没有跟小朋友发生矛盾,没有在校园追逐打闹,有小朋友找他吹牛,他们畅谈了人生。
白杨又问了洋洋:“高兴的事情有没?”
洋洋说:“除了老师表扬,没啥高兴的事情。”
白杨又问:“表扬了啥?咋今天藏得这么深?”
洋洋说:“老师夸奖我坐姿端正,而且写字认真。”
白杨说:“每天进步一点点,积小成大。”
洋洋说:“我左手写字还算整齐,右手写得不好,但老师还是表扬了我。”说完的洋洋又补充道:“回家没告诉你是怕你高兴坏了。”
白杨说:“做得对,爸爸年纪大了,经不住大起大落。”
洋洋说:“知道你心里素质不好,我万事悠着点。”
说这些的时候已是夜晚二十一点又三十五分。
出门的原因是洋洋的牙膏没了。三天前洋洋就曾提醒过白杨。对于一个父亲而言,事多工作忙都是搪塞,结果很直白,白杨把事给忘了。
出门前,洋洋被白杨训斥了一顿。起因是前一天晚上的数学作业,其中一个题目是想一想,结果是多少?
白杨让洋洋把想的过程写出来。
洋洋说:“题目是想一想,我想了。”
洋洋坚持没把过程写出来,老师在题目下面画了条横线,写了句:“过程呢?”。
回家的白杨看了作业就说:“你不把想的过程写出来,老师咋知道你想了啥。想看电视,还是想吃冰淇淋?谁说得清?”
话,白杨没好好说。洋洋很委屈,独自把过程写在老师的横线下面。白杨觉得过意不去,说道:“出题的老师也是语文没学好,肯定小时候上课不认真。”
洗了衣拖了地的白杨让洋洋刷牙洗脸。
洋洋就把水灌进牙膏盒里,涮了涮,挤出些淡淡的牙膏水来,用牙刷刷了几下。
见状的白杨记起了三天前洋洋的提醒,洋洋已经连续两天灌水进牙膏盒了。白杨惭愧地说:“爸这脑子,浆糊了。咋把买牙膏的事给忘了。”
洋洋说:“你也不容易,又要上班又要应付妈。”
白杨说:“今晚去超市吧,买了牙膏,顺便看看还买点啥。”
洋洋说:“不去了,用大人版的牙膏刷。外面又冷又黑的。”
心怀内疚的白杨说:“走吧,刚才是我说话粗鲁,人格出现了障碍,情绪产生了不稳。这样好的个儿子,才回家就把作业做了,而且自己把澡给洗了。”
洋洋叹了口气,说道:“也好,妈又不在,我不陪你谁陪?还说看集动画片的。”
超市里,白杨问洋洋:“喜欢那个牌子的牙膏随便选。”
洋洋说:“我选的你肯定不同意,里面有玩具。你选吧。”
白杨说:“玩具就玩具,商家要赚,儿子愿意,牌子安全就行。”
儿子说:“咋今晚大方了?”
白杨说:“内疚呗,都三天了才来买。”
回家的路上,洋洋说:“老爸,我想跟你说说话,可怕你嫌我烦。最近我跟妈一说话,几句后妈就嫌我烦。”
白杨说:“不嫌的,说吧。”
洋洋就说:“前面那张车牌有三个七,我对七有好感。”
白杨问:“为啥呢?”
洋洋说:“因为我七岁多,我们家又住在七楼。”
白杨冲儿子笑笑,鼓励道:“爸爸也想跟你说话,听你说话蛮舒服的。”
洋洋就说了很多,包括跟吴雨的对话,跟他奶奶孙天瑜的恶作剧。洋洋说:“昨天,因为我起床晚,送我上学让您迟到了,听说你被罚款五十元。觉得心里特难受。”
白杨摸了摸洋洋的头说:“不怕,我把今晚咱俩谈话的内容写成篇文章,发在报纸上。五十元就回来了。”
洋洋眨巴着眼睛问:“真的?”
白杨很肯定地说:“那是,爸就这点本事了。”
洋洋说:“您不知道,前几天上课。我的作文写得很糟糕,冯老师就在课堂上说道,你爸爸好歹是个作家,你咋就没点你爸爸的遗传。字少也就算了,还脏兮兮的。”
白杨说:“咋没遗传了,还不到花开的时候。有位老师曾经说过,每个孩子都是种子,只不过每个人的花期不同。有的花,一开始就灿烂绽放,有的花,需要漫长的等待。也许有的种子永远不会开花,因为他是一棵参天大树!”
洋洋问道:“那我是一棵树了?”
白杨说:“那是,你老爸是棵白杨树,三十五年了都没开花。你也是棵小白杨,根深叶茂的。”
要进小区的时候,儿子晃荡着双脚说:“安静的谈话真好。”
躺在车上的白杨又看了一眼七楼的灯,心想:“此时的儿子肯定睡了。这事对他的打击究竟有多大,还是个未知数。真希望他没事。”
白杨想着洋洋的时候,吴雨正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熟睡的洋洋。熟睡的洋洋像个露水瓜,额头上鼻梁上全是汗珠。
想起过往种种的白杨看着吴雨的短信,不知道回复点啥好。
又过来一会儿,吴雨又发来短信,写道:“你送的玉我会好好珍藏。”
白杨回道:“不值钱,才六百元。”
吴雨说:“没有金额,无价,我口不择心,你懂的。”
吴雨的你懂的白杨其实懂了,吴雨肯定跟贾玉闹了矛盾。白杨回复到:“沉心静气,认真审题,全神贯注,相信自己。感情这事,得全心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