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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卖糕饼的小姑娘
昭文书院的门口忽然安静了许多,只有一些围观的过路“群众”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书院的学生们都不敢吱声,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等着骆监院发话。
好在骆监院没有让大家等太久的时间,他略作思索后就又问方植道:“方植,你给子璋出的算术题是什么?且说来与我听听。”方植赶紧回答说:“回骆监院的话,学生出的题是‘一根枯木’题,就是一根枯木直立于地上,高二丈,周三尺,有藤葛自根缠绕而上,七周而达其顶,问葛藤之长为几何?”
我站在不远处伸长了耳朵听得真真的,还以为方植出了什么超级难做的古代经典算术题捏,原来就是这个“弱鸡”题啊?我心里一阵鄙视,靠,拜托!这是最简单的初中奥数题了,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上学时不知道反复练习过多少遍了,不是吹牛皮,心算都行。
让我想想啊,好像是个空间几何题,枯木相当于是个圆柱体,藤葛要绕七周,就是说要把枯木滚动7周,凑成一个大的长方形,求葛藤从上到下的长度就是求这个长方形的对角线长度嘛,SO EASY!开个根号就中了呗!高二丈,就是20尺嘛,长简单,不就是7乘以3尺等于21尺嘛,求对角线长度,用勾股定律、平方相加再开根号,等于……嗯,29尺!我无耻地笑了,用现代的立体几何基础轻易解算出了古代的超难算术题,说难听点,这明显就是“作弊”啊,嘿嘿……!
“哼!这种古怪刁钻的算术题,肯定是你那个在户部任给事中的哥哥方钦所出吧?”骆监院听完方植出的题后也表示出了“恰当”的鄙夷。
方植的头更低了,不过还是很不好意思的回答道:“骆监院明鉴,此题确实是家兄方钦所出。”“你也知道子璋博览群书、强文广记,比你稍胜一筹,此前多次比试,你也是负多胜少,心怀不满。这次自己想不出来什么妙题,还要去求你那个进士哥哥,才绞尽脑汁的出了这莫名其妙的算术题,你也真是够有 ‘出息’的了……我再来问你,子璋考你的《扬子法言·君子卷》里的‘君子之柔刚’这一段,你答出来了吗?”
“只记得一小部分,但是学生毕竟是答出来了一些,而仲振南他却没有答出来,故而……”方植现在占着上风,所以骆监院虽然明显向着仲振南,但是他还是挺有底气的,见骆监院没有出声,他胆子就更大了一些,继续说道:“所以我们说好了,只要到了酉时他答不上来,这次就算我赢!”
“行了,我知道了!”骆监院不耐烦地打断了方植的“嘚不嘚”,他转脸对仲振南说道:“子璋,马上就要到酉时了,你再想想看,莫急!”
想想看?这个骆监院莫非脑子秀逗了吧?这种数学题的答案是靠想就能“想”出来的吗?拜托,这是要有方法、有诀窍、有计算公式滴!我站在那里连连苦笑,心里颇为那个仲振南不平的,有心帮他一把,但是大庭广众之下,我总不能跑过去直接跟他说:“哎,哥们儿,相信我,答案是29尺。别谢我,我是雷 锋!”靠,这也太扯了吧!
不过我真的是想帮仲振南一把,但是该怎么帮呢?得想个稳妥的办法才行。我拿眼睛四处一踅摸,发现身边不远处有一老一小两个人整在说话,小的是个小丫头,也就5、6岁的样子,长得很瘦,但是模样清纯可爱,头上扎了两个圆圆的小鬏鬏,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滴溜溜乱转,一看就觉得很机灵,就是衣服穿得很朴素;老的像是她爷爷,背微驼,满脸的皱纹,衣服也有些破旧,看样子这一老一小的家境很一般。小姑娘的脚边放了一个竹篮子,里面放了一些糕饼、果子之类的吃食,莫非他们是靠走街串巷卖点小吃为生的?真心不容易啊。
就听那小姑娘问她的爷爷道:“爷爷,那仲公子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怎么那么多人围着他?”她爷爷摸了摸小姑娘的小脑袋回答道:“仲公子好像是在和他的同学比试学问呢!”“仲公子那么聪明,肯定会赢的。”“说不好啊,这次仲公子好像被难住了。”“啊,那怎么办呢?爷爷,你快想想办法帮仲公子一下,他平时对我们那么好!”“小花儿啊!爷爷何尝不知道仲公子是个大好人,可是……这做学问的事儿,爷爷我实在是帮不上忙啊!”“那怎么办啊?”
那个叫小花的小姑娘一听爷爷帮不上仲振南的忙,十分着急,一双大眼睛里瞬间就噙满了泪水,看得出小姑娘是真心为仲振南着急着呢。看到这里,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怎么搞得像说评说的一样)。我慢慢走过去,蹲下了身子,满脸堆笑地轻声地问那个小花姑娘:“小姑娘,你好,你和仲公子是朋友吗?”(这感觉有没有大灰狼看见小红帽的既视感?)
小花正在为仲振南担心着呢,突然听到一个人蹲下来和自己说话,抬眼一看,就是我了,一个陌生人,小姑娘有点害怕,往爷爷身后躲了躲,他爷爷看了我几眼,也挺奇怪,就问道:“这位公子请了,我们是认识仲公子的,但并不是朋友。”“噢?怎么说?”我问道,见小花的爷爷还有些疑惑,我赶紧解释道:“老伯勿疑,小生乃是仲公子的同学,也有心帮他一把,适才听到老伯和小花妹妹的交谈,所以才上前来询问,失礼、失礼了。”
“哦,原来是这样。既然是仲公子的同学,那公子就不用这么客气了,敢问公子贵姓?”“免贵!姓高。”“噢,原来是高公子,实不相瞒,老汉我和孙女小花常年在这一带贩卖糕饼度日,那仲公子见我祖孙二人可怜,经常接济我们一二,虽然不多,但是我们祖孙俩是非常感激仲公子的,因为我们知道,仲公子家也不富裕,他也有一个生病的老母亲需要照顾,所以说来,他真是个好人啊!”
哎哟,看不出这位仲同学还是位大孝子、大善人呐,这么看来,这个忙我是帮定了。我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老伯,我也和你们一样,希望仲公子能赢的。不瞒二位说,其实仲公子的这道考题我是知道答案的,只是我们书院的骆监院在那里,我不能直接上前和仲兄明说,十分着急啊!”
“你知道答案不能去说?那我去说,怎样?”小花听我这么一讲,立刻插嘴道,“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我心中一喜,赶紧继续说道:“如果小花姑娘真想帮这个忙,那是最好不过了,不过你要去说的话也得小心一些,不能让旁人看出了破绽才好,不然不仅帮不到仲公子的忙,反而给他惹上更多的麻烦。”小花的爷爷连忙问道:“这个我们省得!看来高公子已早有定计,快说与我们听,我和小花竭力照办就是。”“太好了!”
我只用了三言两语,就把我的小计划低声告诉给了小花和她爷爷听。当然了,题目的答案是29尺以及简单的计算过程,我也让小花背了好几遍,这才让她开始“行动”。
就见小花挎起装糕饼的竹篮,开始向前慢慢走动,一边走,一边叫卖糕饼,这时候大部分人都在注视着昭文书院的大门口,很少有人注意到小花在人群里卖糕饼,另外一个原因许是大家都认识她,所以根本不在意她,我的第一部计划成功了。
走着走着,小花已经离书院大门很近了,仲振南正在那里愁眉苦脸的想着答案,骆监院站在一旁微闭着眼睛也不吭声,看来是要板等酉时到来之前没人打扰仲振南。方植和其他学生这时也不敢走开,只是不像刚才那样拘谨了,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低低交谈。围观的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都等着看“大结局”呢!居然还真有两个看热闹的路人甲、路人乙问小花买了两个糕饼吃,真是活久见了!不过这很好,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自然,我的计划到现在为止还算顺利,关键的时刻就要来了。
我看见小花又往书院门口走了几步,我的心紧张了起来,成败就在此一举了。就见小花先向几个不相干的学生推销手中的糕饼,被对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又向方植走去,还和方植说了两句什么,就见方植也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向侧面紧走了几步,像是要躲开小花的“推销”似得,而且他还掉转头去和其他几个同学说话,好极了!方植背过身去了,他看不到仲振南了,耶!加油啊,小花!
小花并没有因为屡被拒绝而停下来,她果断地放弃了方植这边,改向仲振南那边去了,很好!就要到“终极一刻”了!不过还有一关要过,就是那个门神般站在书院门口的骆监院!在小花路过骆监院身前时,我很担心,害怕骆监院忽然有所反应,继而无情地把小花轰走,可是骆监院似乎对小花的出现无动于衷,也是啊,一个卖小吃的小姑娘确实太不起眼了,谁都不会想到这个小姑娘才是这场大戏的关键所在,嘿嘿……!
就见小花很自然地走到仲振南身前,仲振南似乎对小花的出现有些诧异,但是毕竟是熟人,他也没有太多其他的举动,随后小花低低地和仲振南说了些什么,旁人一定以为小花也在向仲振南推销她的糕饼,但是只有我和小花爷爷才知道,小花已经把答案和简单的计算过程告诉给了仲振南!你看你看,仲振南明显的身体一震,脸色变得异常精彩。不得不说仲振南的反应还是很敏捷的,他迅速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居然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了几文钱,向小花买了两个糕饼大口吃了起来。小花接过钱后也不做停留,说了声谢谢,然后很自然地离开了书院大门口。
聪明!这演技,超赞啊!我真想大声喊出来:“仲振南、小花,你们俩就是本届奥斯卡奖的最佳男、女主角奖获得者!”如此惊心动魄的“作弊计划”居然成功了!
眼看着小花朝我和爷爷这里走来,我马上用眼睛示意小花不要那么快回来,还需要在人群里多走走,再去“推销”些糕饼,这样才更自然、更圆满,小花很聪明,明白了我的意思,严格按照我的要求继续去推销她的糕饼了。
“呼……”我长舒了一口气,做回“雷 锋”可不容易啊,“递个小纸条”,哦,不对!送个答案都这么艰难,搞得跟特 务秘密接头一样,好在是搞定了!接下来,就等着继续看好戏吧。
没过多久,就听见方植又一次开口说话了:“骆监院,酉时已到了。” 方植的语气虽然还是客客气气的,但是可以听得出,他的话里话外都透露出浓浓的“志在必得”。
“嗯!”骆监院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对着仲振南说道:“子璋,时辰已到,可有答案否?”
高潮来了,高潮来了!我心里呐喊着,眼睛死死盯着仲振南,哥们儿,你露脸的时候到了!我可让小花把解题过程和答案都告诉你了,复述一遍就可以成功啦,嘿嘿……
就见那仲振南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状(真能演!表扬你一哈哈!)他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慢慢开口说道:“回骆师的话,学生想了半天了……”咦?仲振南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再看那方植,一脸的得意洋洋,就等着仲振南认输呢!而骆监院此刻则是一脸的遗憾,似乎也是有一种无能为力的虚弱感、再加上些许歉意吧,他刚要开口安慰仲振南,就听仲振南接着说道:“学生想了半天,倒是突然想起来了一种解题方法,是以前和颜师闲谈时记下的,好像可以一用!”
仲振南这番话说的不急不慢,声音也不是很高,但是清晰入耳,掷地有声。效果嘛,当然是无异于晴空打了个霹雳一般,立刻把所有人都震住了!“什么?什么?”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的骆监院听到仲振南这番话后,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你会做这道算术题?……”不要说骆监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就连旁边的方植都傻了眼,一下子大叫了起来:“不可能!你不可能算出来的,你骗人,别想蒙我!”
这次骆监院好像也站在了方植一边,他皱着眉头说道:“是啊,子璋,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会做没什么大不了的,输了这一回不丢人的,但是为了逞一时之气而口出诳语,那就大大的不妥了。”
那边方植也叫嚣道:“就是,就是,骆师说得对。仲振南,你今天是蒙混不过去的,现在,就现在!你当着骆师和诸位同学和街坊邻居的面,把你计算出来的结果大声说出来,我可是有正确答案的,休想蒙骗于我!”
以为稳操胜券的方植眼睛都红了,十拿九稳的事怎么就峰回路转了呢?绝对不可能,他认准了,肯定是仲振南在虚张声势。
仲振南这时候倒不着急了,他微笑着对方植说道:“方兄,我能不能报出正确结果来,大家马上就会知道,但是在此之前,我想问你一下,我们的赌注是不是像昨天说好的那样,不会变了?”
“当然不变了!”方植有点歇斯底里了,声音都变了调,他似乎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好,这是你说的,今天骆师在场,还有这么多同学和街坊,你们可要为我作证啊,如果我仲振南说不出来正确答案,我就把我们家的东坡歙砚输给方植兄,但是万一小弟我侥幸说出了正确结果,方植兄,你那幅赵孟頫的《妙严寺记贴》就要归我了!”
听到这里,那位骆监院哪里还听不出来,这仲振南肯定是胸有成竹了,他当即点头应允说道:“不错,今天这个赌局一定要分个输赢胜负来,方植,你背的‘君子之柔刚’只有一小段,如果子璋算出了正确结果,那么你就是输了,如果子璋没有得出正确结果,那么就是你赢了,如何?”
方植有点傻眼,他肯定在想:怎么搞的?事情的发展好像有点失控嘛?莫非这仲振南当真算出来了正确结果?不科学啊!不可能啊!没道理啊!但是现在都已然这样了,不行也得行呀!想到这儿,方植咬了咬牙,恶狠狠地说道:“行!一切按照骆师说的办。仲振南,现在你快说吧,结果到底是什么?”
仲振南这时候显得非常自信(废话!知道答案了能不自信吗?),他忠厚的大脸上笑容灿烂,随后他不紧不慢地说道:“答案是——藤葛总长是29尺!方兄,结果可对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