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浴血奋战
楚卓轩带领大锤寨贼众潜伏在一处灌木丛生的凹坑,拨开杂草,静静观望战局的发展。
杨业等人与辽军甫一接触,便立即展开水银泻地式的狂攻。杨业居前,八子护翼左右,金刀横劈竖斩势如破竹,长枪吞吐迅如闪电,接着后方大军潮水般涌至,立即呈扇形展开,辽军阵脚不稳,节节后退。
当杨业劈飞一名辽将,彭大锤热血沸腾,忍不住大声叫好:“纵然今日战死沙场亦不枉此生了。”转头道:“我们现在是否冲出去?”
楚卓轩目光灼灼道:“此刻冲出去我们便失去奇兵的效用,不若再稍等片刻。”
彭大锤急道:“辽军已呈现出败相,再等下去,我们只有收拾残局的份了。”话音刚落,场中的局势发生变化。
辽营寨传出悠长的号角声,大军后方步兵阵一分为二,从侧翼伸展出两股大军,迅速注入前方的战场。辽军紊乱的局势逐渐平稳,杨业等人陷入苦战。
邬元惊呼道:“不妙!呼王爷受伤了!”
彭大锤再忍耐不住,跃出坑外:“我们上!”却被楚卓轩一把扯了下来:“有人来了。”只见一队辽军骑兵脱离战场,直往楚卓轩等人所在的凹坑奔了过来。
商越悄声道:“他们是否发现了我们?”
楚卓轩环视四周,登时了然于胸,道:“此处山林茂密,最适合掩藏踪迹,他们必然是要去偷袭宋军的后方。一会听我号令,务必速战速决。”
一众贼寇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兵刃。
杨业等人被辽军逐一分割开来,变作孤军奋战。
呼延赞一声惨哼,肩头中箭,扭头瞧去,萧天佐正将手中长弓挂回马背,而后九环刀斩出一条血路,往他冲杀过来。
呼延赞怒声咆哮,纵马相迎。
两人皆是擅长以硬碰硬的悍将,甫一接触便打出真火,刀鞭交击,火光迸射。双方兵卒插不进手,为各自主将掠阵。呼延赞受伤在前,数十回合后便逐渐不支。
杨业见势不妙,金刀带起一片寒芒,迫退周围的辽兵,招呼杨延昭等人一声,示意赶往呼延赞处汇合,刚调转马头,眼前暗影闪动,两柄大锤当头痛击。杨业为求速战速决,金刀横架格挡,金铁交击声铿锵刺耳,坐下战马脊背弯弓,连连倒退。
萧天佑则被震得抛离马背,落地后往前翻滚,双锤横扫出去。杨业坐下战马仰天悲鸣,连带着杨业一起侧翻。萧天佑一击得手,身体舒展开来,跃上半空,双锤下击,周围辽军刀枪齐出。
“爹!”
八子目眦欲裂,手中长枪疯狂击出漫天枪影,挡在路上的辽军稻草般倒下,转眼间打开的缺口又被涌过来的大队敌兵堵住。
杨业脊背着地弹射而起,眸子精芒电射,身体左摇右晃,攻向要害的三只长矛登时落空,但仍给敌人一刀砍进后背。那人一击得手,大喜过望,却被杨业屈肘击碎胸骨,倒地了账。随后杨业双掌连续拍击,一连十八重真劲通过双锤攻入萧天佑体内。对方哪想到杨业反击竟如此强悍,身体剧震,踉跄后退,趁机拖起撼岳锤转身后撤,一边大声喝骂,招呼周围的辽军赶来救援。
杨业哈哈一笑:“萧将军英雄了得,为何只会背后偷袭,却没有勇气与我杨业堂堂一战?”气机锁定萧天佑,犹如鱼儿般在枪林刀山中左穿右插,说不尽的潇洒从容。
两人间的距离迅速拉近。
萧天佑只顾得埋头狂奔,突然身后一股形如实质的杀气汹涌而至,禁不住骇然失色,身体箭矢般飚射出去十多丈,但杀气如影随形,且不断增强,终于一口气泄尽,萧天佑无奈止步。
杨业举掌往他顶门拍落。
萧天佑脖颈汗毛倒竖,暗叫一声我命休矣,突然斜地里一柄寒光四溢的长剑当空击至。杨业变掌为指,按中剑锋,倏然后退。
那人一身儒将袍服,朗声道:“本人韩虎,请令公赐教。”手中长剑挽出三朵剑花,意态神闲。
萧天佑死里逃生,后背冷汗涔涔,想起自己的狼狈相被数万大军看在眼中,心中升腾起无边的怒火,挥动双锤,抢在韩虎之前发动攻击。
两人联手,杨业倍感吃力。
韩昌居高临下,场中情形看得分明,大手挥动,寨营再次响起号角声,场外游走的铁骑大军悉数加入战场。胜利的天平开始向辽军一方倾斜。
这时一名满身血迹的斥候翻身下马,急匆匆来报:“元帅,我方派出偷袭敌人后方的兵马损失惨重,无功而返。”
韩昌眉头微皱,随后便瞧见密林深处出现一队连同坐下战马都覆盖在厚重铁甲内的突骑,铁甲下摆几近垂落地面,仅露出战马的四只铁蹄,马腹一侧悬挂强弓长矛。这样一支武装到牙齿的精兵乃是韩昌在战场上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每个人都有着以一当十的过人实力,平素负责突袭敌营,斩敌首脑的要务,此刻却是队形散乱,人人垂头丧气。
守卫营寨的辽兵打开寨门,任由他们长驱直入。
韩昌面露不愉,喝道:“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会如此狼狈?”
领队之人目无表情,面对韩昌的质问充耳不闻,毫不做停留往韩昌所在的高台行去。
韩昌心中隐隐感到不妥,两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佩剑,身旁的偏将亦发现事不寻常,猛然喝道:“李将军请留步!”跃下高台,伸手去抓领队将军手中的缰绳,后者身体一歪,摔落战马。所有人包括韩昌在内,都被这一变故惊得一阵失神。
于此时异变陡生!
先前汇报战况的斥候暴起一掌,按中韩昌小腹,掌心含而不发的真气喷吐狂涌。
韩昌一声惨嘶,应掌抛跌,滚落至身后两名亲卫脚下。那二人最先反应过来,拖起韩昌迅速后退,接着便是那偏将歇斯底里的尖叫: “敌袭,敌……”惊叫声戛然而止,在他意识消失前,一名头发草乱的青年男子还刀入鞘,蓦地一声大喝:“兄弟们动手!”
骑兵群中现身一队衣衫褴褛的壮汉,返身一刀,将马背上的辽人砍落下马,随后又将来不及溃逃的韩昌亲卫斩杀一空。
那些骑兵临死都未发出半声惨叫,原来他们早已被人点中窍穴,形如木偶,下手之人自然是大锤寨一众贼寇及楚卓轩等人。他们利用战甲的掩护,藏身于马腹,混进辽营,于关键时刻骤然出手,打了韩昌一个措手不及。
营寨外宋辽两军的厮杀仍进行得如火如荼。
韩昌躲在一处偏僻的角落运功完毕,猛然喷出一口淤血,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
一名亲卫道: “元帅,前营已被敌人控制,我们是否向萧将军他们发出求救的讯号?“
韩昌一声呵斥,眸子里闪动着难以遏制的怒火,生平第一次遭受重挫,还是折在一群衣衫褴褛的乌合之众手里,若是向人求救,他韩昌还有何脸面苟活于天地间,近似咆哮般喝道:“派出所有人,本帅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留守的辽军悉数出动。
韩昌冷静下来后,有些烦躁地走来走去,目光投向营寨后方,最终一声叹息:“后营粮草绝不容有失,还是发出求救的讯号吧。”
楚卓轩抬头望天,明月高悬,转而望向彭大锤:“这种天时最不适合杀人放火,接下来大哥务必要小心行事。”
彭大锤哈哈一笑,亲自点兵点将,带领一队人马避开辽军设置的暗桩陷坑,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潜往此行的目的地。
楚卓轩仍不放心,叫来商越,让他随行同去。
剩下的贼寇望向楚卓轩,静待他下一步的命令。
楚卓轩转身来到那斥候身后,后者仍保持着击掌的姿势。楚卓轩轻拍他肩膀,顺势输入一股真气,笑道:“邬大哥,韩昌已经被你打得狼狈窜逃了,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呢?”
邬元身体一颤,急喘两口气,低呼道:“他奶奶奶的,韩昌果真厉害,老子的这点微末功夫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他虽击伤韩昌,却被对方浑厚的真劲震得闭过气去,若不是楚卓轩适时出手救治,只怕他的下场比韩昌还要凄惨。
邬元话音刚落,营寨深处传出一阵短促尖锐的号角声。
楚卓轩知道这是韩昌发出的求救信号,不到片刻营寨外的辽军便会赶回来救援,同一时间营寨深处影影绰绰,涌现出数股辽兵,正向他们所在的位置摸索过来。
邬元惴惴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楚卓轩目中神芒暴涨往他瞧来,忽然洒然一笑:“邬大哥是否怕了?”
邬元苦笑道:“辽人凶残成性,若说不怕那是骗人,但我绝不会退缩半步。”
楚卓轩赞道:“真是好汉子。”然后续道:“邬大哥只需带兄弟们扼守寨门,剩下的事情便交由我一人应付,只要等到彭大哥他们办完事情,赶来与我们汇合,我可保证诸位安然返家与妻儿团聚。”
邬元欲言又止。
楚卓轩道:“邬大哥请尽管放心,我绝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邬元沉默片晌,营寨内的辽军已兵合一处,骤然点亮上百把火把,正由通往寨门的主干道上缓缓逼近。形势刻不容缓,邬元猛一咬牙,嘱咐一声多加小心,带领所有人领命而去。
营寨大门重重闭合。
所有人登上寨墙,架起强弓硬弩。
萧天佐接到求救信号,抽调五千辽军来到寨门前,随后一颗心直沉谷底,策马上前,喝道:“尔等何人?我家元帅怎样了?”
一根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射入萧天佑马蹄前不足三尺的地面。
邬元现身寨墙,高声道:“我们乃大名府天越峰的绿林好汉,寨子里缺少粮草,今日特来暂借一二,若敢再上前一步,下次丢下来的便是韩昌的臭头!”
辽军一阵骚乱。
萧天佐怒极而笑,运足目力仔细打量对方,心里一阵狐疑,世上怎会有强盗愚蠢得去打劫一支十万铁骑雄师,是否吃了熊心豹子胆?但他绝不相信韩昌如此不济,被人轻松收拾,却又不敢冒险一搏,双方一时僵持起来。
援军迟迟不来,韩昌走出营帐,遥望孤身一人迎向麾下大军的楚卓轩。
楚卓轩似有所感,两人目光相接,楚卓轩蓦地放声大笑:“当日皇宫一战,韩元帅神威凛凛,英雄盖世,今日怎会闹得如此狼狈?这是否就是风水轮流转呢?”
韩昌仰天长啸:“取此人首级者官升三级,赏黄金万两!”
声音传出营外,萧天佐听得分明,大喜道:“是韩元帅!”遂拔出九环刀,下令攻寨。
寨门宽三丈,以巨石搭建而成,地势居高临下。
大锤寨一方虽百余人,但有楚卓轩耗费真气为他们洗经伐髓打下基础,又日夜修习昼阳藏精诀颇有成效,配备守城弓弩,在辽军铺天盖地的攻势下,守得稳如泰山。
邬元暗松一口气,分出一部分精力,暗中关注营寨内的战况。
楚卓轩骤然加速,切入当前两名辽兵中间,握手成拳,闪电般击出。骨裂声响起,两人胸骨剧痛,连惨叫的机会都欠奉,打着转落入辽兵群中,登时砸得人仰马翻。
楚卓轩底下再连踢十多脚,又有三人抛跌而亡,随后“天视地听”之法全力展开,视界脱离肉体的束缚,辽军刀、枪、剑、戟从四面八方齐往他身上招呼,却立即被他掌握到每个人进攻的角度,力道的强弱。
楚卓轩暗叹一声,硬起心肠收脚后撤半步。
锵!
止战刀离背来到手中,寒芒暴涨中一排头颅冲天而起,洒下漫天血雨。
对战沙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紧接着楚卓轩足尖点地,躲过一圈刺来的长矛,弹上半空,昼阳真气涌聚脚底,重重落往密集的人堆。
轰!
大地似乎震颤一下,烟尘飞扬中,楚卓轩昂然卓立,气机锁定韩昌,止战刀寒芒吞吐,周围两丈范围内的辽军如同狂风吹起的落叶一扫而空。
一时间敌人肝胆俱寒,只在圈外游走,再不敢靠近半步。
韩昌拨开亲随的护卫,朗声道:“阁下为何三番两次坏我好事?”他虽与楚卓轩交过手,但事后着人探查其底细,却一无所获,只看对方趁己方兵营空虚,突施奇兵,便知眼前之人实乃武功智计皆高绝之辈,不禁油然感到对手的难缠。
不待楚卓轩作答,一名辽军校尉突然一声暴喝,十多名盾兵立即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长盾护住脖颈以下部位,齐往中间挤压过来。
天视地听之下,敌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楚卓轩的掌控之中,不待盾墙合围,楚卓轩随手一刀,将一名辽兵连人带盾劈得如同脱镗的炮弹抛飞出去,生生在人群中撞开一条通道,随后刀随人动,化作一道残影跳出包围圈,落往一座帐篷顶,背弓肩张,霸道不可一世:“本人楚卓轩,一介山野草民,专爱与人豪赌,韩昌你可敢与我一战?输了的人弃械投降,老子保证不伤你一根寒毛。”
所有辽兵一起望向韩昌。
韩昌登时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他内伤未愈,深知楚卓轩深浅,应战必然败亡,可辽人一向最重英雄,如若退缩,那他在军中辛苦建立起的威望将一落千丈。
营寨外遥遥传来萧天佐充满暴怒情绪的嘶吼:“元帅一人安危牵系十万将士的性命,岂敢轻易涉险。”随后喝道:“楚卓轩,你若有胆,便打开寨门,老子与你一战!”
邬元大笑道:“萧大将军亲率五千精兵连一座寨门都攻不下来,有何资格挑战我家楚兄弟?先过了老子这一关再说大话!”
萧天佐嘶声咆哮,九环刀颤音大盛,想来是亲自加入到攻门战中。
楚卓轩嘿嘿一笑道:“老子若是没胆,便不会来你辽军兵营。”随后望向韩昌喝道:“韩昌,你是否哑了?”
韩昌还未答话,一名亲卫斜掠而起:“何劳我家元帅动手,我一人便可去你狗命!”手中的长刀带起呼啸的罡风,给人以窒息的压力。
楚卓轩眼尾都不望他一眼,反手一掌破开刀网,击中对方的胸膛。
那人沿原路坠地,变作一具死尸。
楚卓轩像是做过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向韩昌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心中却暗想:“韩昌你最好不要应战,时间拖得愈久,愈对老子有利。”
韩昌静默半晌,向身后打出手势,且不管营寨外战果如何,今日与楚卓轩一战已是势在必行。伸手接过随从奉上的长剑,韩昌踏前两步,剑锋遥指楚卓轩:“自韩某出师以来,历经大小数百战,直到遇见楚兄,韩某才尝到拥有对手的乐趣,请!”运腕震动长剑,作势欲扑。
这时营寨后方一颗火炮冲天而起,爆出绚烂的花雨,随后便是冲天的火光。
楚卓轩居高临下,隐约瞧见彭大锤正带领大锤寨贼寇翻越围墙,穿越营帐,兴冲冲地往他所在前营赶来,身后一股辽军气急败坏,衔尾狂追。
彭大锤哈哈大笑:“幸不辱命,大功告成!”
商越兴奋道:“几十万担粮草一把火丢下去,绝不会留下一粒碎渣。”
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韩昌心神失守,口喷鲜血,声嘶力竭道:“快去救火!”仰天便倒,他不仅晓得这一战必败,连他的仕途也完蛋了。
楚卓轩发出撤退的信号,邬元等人立即跃下寨墙前来汇合。随后萧天佐便带领大军冲开寨门。营内的辽军反应过来,与萧天佐兵合一处,一起杀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