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寿宴
这夜，张珩宿在王妃处。
林雨唯帮他宽衣解带，观察他的神色，虽然表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但她能看得出他心情不错。虽然不知爱卿用了什么法子让他最近一趟趟的往芳香园跑，不过令林雨唯欣慰的是他从没在那里留宿过，晚上也都大多睡在她这里。
“王爷，臣妾有件事想问您。”
“说吧。”
“下月初要祭祖，按以往的惯例，家中女眷都要参加...”
张珩已经听出她想问什么，淡淡的看向她，林雨唯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而是愈发温柔谦和的说：“不知道芳香园里的那位妹妹是否参加，臣妾也好提前作准备。”
“她不参加。”
张珩回答的丝毫没有犹豫。林雨唯心中疑惑，可也没再说话，服侍着张珩躺下。
他俩虽然已成亲多年，但因着聚少离多，林雨唯又还年轻，看着心爱男人的睡脸，难免动情，不由得将身子靠了上去。
张珩本想继续装睡，可想起林雨唯这些年为他所付出的，便再也装不下去，承受违背誓言的痛楚，翻身将她按在身下。
这也是爱卿来漠王别院后，他第一次与女子欢好，也是第一次尝到心与肉体脱离的感觉，以至于当爱卿再来跟她提起想离开的事时，他没有再去挽留她。
“什么？你真的要走啊！”叶子听说之后匆匆来芳香园，看爱卿真的在收拾东西。
“不是真的还是假的？”爱卿笑着回头看她一眼，“不过是后天才走，明天可是张珩生辰，我想参加完他的生日宴再离开。”
叶子看她欢快的样子，哭笑不得：“你是真在乎他还是假在乎他，前些日子你嚷嚷着要走的时候，也没见你在乎他生辰呀？”
爱卿停下手里的活，说：“因为那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有多顾念以前的情义，不过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我现在对他是彻底没有怀疑了。”
叶子沉吟一会儿，说：“那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那我就回去多准备点东西让你带走。”
“好，我不会客气的，漠王夫人。”
叶子闻言脸一红，跟她打闹起来，和小时候一样。
第二日正午，漠王先在别院的正堂设宴，主要款待前来拜访的官员商客也包括他的两个弟弟。晚上又在王妃屋里摆了一桌家宴，席上只有他的妻妾和三个孩子。
爱卿为了给他准备贺礼，姗姗来迟，走进屋里，见一屋子的人同时看向自己，强装镇定的，向他们一一行礼，然后被叶子拉到她身边坐下。
不愧是王爷的寿宴，九十九道菜都不是重样的，每道菜的用料做法都极其考究，就连菜名都和普通老百姓家的不同。比如一盘普通的菜包饭，在这里叫做凤包锦衣。
“卿儿妹妹怎么不吃呀？是不是这边的勾不着？”
爱卿闻言抬头，见李珍珍正甜笑着与她说话，还让丫鬟夹一碟子对面的菜端过来。余光见张珩正看着自己，唉！要不是他那天在李珍珍面前演的那出，李珍珍今天也不会刻意讨好她，不，应该说是试探她。
爱卿来了招太极拳，笑道：“谢谢姐姐，我正想吃吃对面那几道菜呢。”她好好的把自己端在客人的位置上，就是不让她们误会她和张珩之间有什么。
其他人，除了王妃，见状纷纷将自己面前的菜让丫鬟给她端来，爱卿无法，只能硬着头皮一一接了。然后给叶子递眼色，让她帮自己解围。
叶子掩嘴笑笑，说：“王爷，姐姐们不理你，臣妾可是惦记着你的。”她说完，亲自夹了一叠香桃包肉送到张珩身边。
张珩笑着接过菜，说：“嗯，还是你贴心。”
好了，张珩这一句话总算是把那几个夫人的注意力从爱卿转移到他身上。
爱卿在心底摇摇头，张珩只娶了五个老婆就明里暗里斗成这个样子，那皇帝后宫里上百个，还不得把天翻个个？
当着张珩的面，他的妻妾们自然对她十分友善，可爱卿明白自己的身份很尴尬，于是简单吃了几口菜，便想找借口回去。
这时，李珍珍对自己的儿子张同第使了个眼色，孩子立即会意，嘚嘚跑到张珩身前行礼，说：“儿子给父亲背一首《廖天赋》作贺礼，祝父亲十字头上添一撇，能活千岁。”
孩子说的俏皮话格外喜人，逗得大家嬉笑不止。
爱卿看这孩子想起了与他差不多大的丽丽，于是又把屁股往回挪挪，打算看他念完诗词再走。
张珩眼角挂着笑意听着，然后赏了孩子一枚鸡血玉佩。
剩下的两个孩子，长子张同淮，幼女张同徽也嚷嚷着要给父亲贺礼，爱卿看张珩被家人环绕的样子又羡慕又欣慰。
等三个孩子献过贺礼，张珩的几个妻子也轮番上阵，不过看过她们的贺礼，爱卿本来要送给他的荷包可是完全拿不出手了。王妃最淡然，可拿出来的是一条亲手作，亲手绣的玄色锦袍，那做工和那些专作绣工的绣娘没什么差别。
李珍珍送的是一把折扇，看起来普通，但是上面画的水墨画，据说是出自前朝名家之手，价值连城。
云锦和田乃馨拿出来的东西也是价值不菲，爱卿吧嗒下嘴，把袖子里的荷包使劲往里掖掖，生怕掉出来。她正考虑要不要送个特别的贺礼，不如唱首曲子什么的，谁想叶子竟然行礼说：“臣妾拿不出太贵重的礼物，只能弹唱一首曲子，希望王爷能悦纳。”
爱卿闻言白眼一翻，完了，连最后的退路都没了。
等叶子弹完曲子，爱卿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她们的忘记自己的存在。可是怎么可能！她们一个个可都等着盼着看她出丑呢，张珩那眼光更是黏在她侧脸上，怎么甩都甩不开。
一会儿后，张珩终于开口问：“卿卿，你的贺礼呢？”
爱卿蹭的直起身子回答：“我准备了，但是忘在芳香园了。”其他夫人闻言，都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爱卿焦灼的想，以张珩的情商，他应该会借坡下驴，让她改天再送。
谁知他微微一笑，说：“芳香园又不远，你回去取一下吧。”
爱卿心里开始骂脏话，这孩子怎么变的这么坏心眼，明明察觉到她拿不出东西来，还逼着她回去拿，“哦...我这就去取...”她强笑的起身，见一桌子的人都等着看她笑话，连叶子都是一副很好奇的表情。
这时，张珩也起身说：“本王陪你去，正好醒醒酒。”
爱卿倒吸口凉气，使劲瞪了他一眼，他这是要往死里整她啊，她只能笑着回道：“也好，明天我就要走了，有些话也得跟王爷交代一下。”
一石激起千层浪，爱卿的这句话效果颇好，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就连一贯从容淡定的王妃也惊讶的看向张珩。
张珩脚步顿了一下，直接推门出去，爱卿随后跟上。
张珩和爱卿离开后，一屋子的人都安静下来，王妃问叶子：“爱卿姑娘来了也没几日，怎么突然就要走？王爷已经答应了吗？”
叶子说：“她毕竟有自己的家人，不能待太久的，就这还是我左劝右劝才留了这些日子。”云锦抱着女儿，眼光从她们每个人身上扫过，嘴角突然有了笑意，这些日子她们提心吊胆，阴谋阳谋，原来都在演独角戏，拳头都打在了棉花上。
王妃抚着额头，说：“我不胜酒力，也出去走走。”丫鬟上前扶着她走出屋子，沿着鹅卵石小径袅袅婷婷的走着，可她眉头微皱，满脸的疑惑。
她的贴身丫鬟黄鹂开口说：“夫人，她都要走了，您怎么还是一副担心的样子？”
“屋里的那几个不担心，是因为她们不了解王爷的性子。他重情重义，爱卿死了十年，他痛了十年，念念不忘。如今，她突然活过来，就这样活蹦乱跳的站在他面前，他怎么可能说放手就放手。”
“可是，刚才她不是亲口说了明天要走吗？而且她都已经有孩子了，王爷就算再喜欢她，也不可能不在意这点。退一万步说，就算王爷还惦记着她，可她整天嚷嚷着想走，王爷见她已经对自己没心思了，不想放也得放。”
王妃闻言，脸色渐好，“你说的也有道理，感情这东西一巴掌拍不响。”
黄鹂笑道：“王爷对您的感情可是日日夜夜积累起来的，等她人一走，您再为王爷添个小郡主，王爷的整个心肯定就是您的了。”
王妃嘴角轻扬，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与此同时，在通往芳香园的水塘边，张珩和爱卿一前一后走着，一路沉默。
爱卿正生着气，不知道该拿什么送给他，前面张珩突然停下脚步，爱卿不察，猛地撞到他背上，一个踉跄，被他回身抱住。
“想什么呢？不好好看路。”
爱卿嘟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你还好意思说，我可是在绞尽脑汁想送什么东西给你。”
张珩背着手上前一步，脸对脸看着她说：“还用想？你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吗？”
爱卿一愣，手腕被他握着，袖里的荷包被他掏出来，她急忙伸手去抢，“等等，这荷包不行。”
张珩把荷包举的高高的，爱卿怎么蹦也勾不着，“怎么不行，我觉得挺好。”
爱卿红着脸说：“她们都送那么好的东西，我就送个荷包，太拿不出手了，而且我绣工还不好。”
张珩仔细看着手里的荷包，粉色绸缎，绣着绿竹，还有八个字：节节高升，岁岁平安，他噗嗤一笑，说：“的确不怎么样。”
爱卿一听，急了，“你不喜欢就还我，本来也没打算送给你。”她又上去抢，却被张珩攥住双手，说：“你若是觉得这个礼物不好，那再送我一个如何？”
爱卿腆脸瞧他，“那...你想要什么？”
张珩看着眼前的她，情如潮涌，心咚咚快跳起来，他好想说我想要你，只有你，可如今他没有资格说，也不能说。
“为我唱首曲子。”
爱卿想想，点头说好，然后边拍巴掌，边唱：“祝你生辰快乐，祝你生辰快乐... ...”
她边唱还围着他转了一圈，张珩嘴角的笑越来越深，爬上了眼角眉梢，连墨色的瞳仁里都是温暖的光晕。爱卿见他笑了，唱的更卖力，还做了几个舞蹈动作。她也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像童话王国里的公主，在高耸华丽的城楼上转圈圈，不知愁为何物。
可转着转着，她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失去力气，倒了下去。她模糊看到张珩冲过来，惊惶的抱起她，不停的唤她的名字。
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她终究是没保住他的笑，又让他跌进深深的现实里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