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借刀
就这样又平平淡淡的过了三日，白天里，乔木随众人一起外出收药，然后让面生的伙计通过风驰镖局运往贤仁城，傍晚晚饭后，就教小恭识字读书，这个小姑娘不仅聪明异常，而且认真刻苦，时常在豆大点的油灯下学到深夜，乔木看在眼中心疼之余，免不了要想起自己远在深山中的弟弟。
虽然自己也曾在深山中度过十年，但那时虽然艰苦，但好歹也有毛子跟乔戒的陪伴，不至于孤独寂寞，而小羽一个人跟在师父身边，虽然不会吃苦受累，但是很多话毕竟只有同龄人之间才能倾诉、才能理解。长久以来，一直身居深山的小羽可能会显得内向木讷许多。
平生第一次，乔木萌生了将乔羽带到身边的想法。但随即就摇摇脑袋，打消掉了这个念头。蒲茵冰城鱼龙混杂，是当今各方势力竞相角逐的地方，这才刚刚开始权谋之策，乔木就感觉有些难以适应，以后发展下去只会更加危险。
“小恭，这么晚了，明天再看吧。”看着小姑娘油灯下弱小的身影，乔木心中一酸，柔声说道。
“好，还有五行字，看完就睡觉。”小恭乖巧的答道。
“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嗯，乔木叔叔，你今天累了一天，早点睡吧。”小恭体贴的说道，同时扭过头去，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乔木刚将外衣脱下，就听到窗外响起一声类似于蝉鸣的声响，足足持续了半盏茶的功夫。
乔木脸色一变，原本松懈的神情立刻警觉起来，迅速将刚脱下的外套重新披在身上，丢下一句“我去外面上个厕所，你读完就早点休息啊。”不待小恭答话，就直接推门而出。
刚立秋的夜晚自然不会有什么蝉鸣，刚才的声响是乔木与刘传志约定的信号，之前乔木曾明确说道，每隔五日在城中偏僻的小摊上见一面，如有突发情况或重大消息，就用蝉鸣来传递，声音越大、持续时间越长，说明越紧急越重要，刚才半盏茶的声响足以说明了重要性。
乔木翻墙而出，落地后粗略了扫了一眼，就看到刘传志正蹲在一株歪倒的白杨树旁边，冲他挥着手。
“什么情况？”乔木走近后，也不寒暄客套，直接问道。
“后天晚上要从贤仁城里面来一批现钱，数额巨大，听说是司马家的老爷子为了帮助儿子度过目前的难关，特意筹备的。”刘传志小声说道。
“这个消息可靠吗？”乔木问道，黑暗中双眼的瞳孔微微收缩。
“绝对可靠，钱掌柜的马夫跟了他十几年了，这人平时好酒，我昨天请他大喝一顿。。。”
“走镖路线知道吗？”乔木不客气的打断了刘传志的话。
“知道，官道上是假的，而最远的那条土路上才是真的，这也是马夫喝醉后告诉我的。”刘传志得意的说道。
“多少钱知道吗？”
“听说有十万钠加之多。”
“十万钠加？！你确定没有听错？”
“那个酒鬼啰哩啰唆在我跟前嘟囔了好几遍，我怎么可能听错！”
“好，明白了。”乔木嘟囔一句后准备离去。
“喂。。。”刘传志低声喊住他。
“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我想见见我女儿。”刘传志突然有些伤感。
乔木先是一愣，随即说道“小恭已经睡了，等这事儿做完，就让你回来，还有最后三天，坚持下。”
“唉，这段日子不见小恭真是度日如年啊，以后就是给我开十倍薪资，我也不离开她了。”刘传志的语气中满是后悔之情。
乔木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站起身来，“这事非同小可，我要赶紧跟东家商量一下，这几日如有其他情报，你及时报我。”
“唉，行吧。”刘传志似乎有些心烦意乱，不住的搓着自己的双手。
片刻之后，众人聚在俞枫的卧室里，正聚精会神的听着乔木的诉说，唯有墨墨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原本俊美的脸上满是倦容，往日里清莹秀澈的大眼睛此刻也有些水肿，早没了以往的神采奕奕，眼袋处还浮现出轻微的藏青色。
“这就是我刚刚得到的详细情报，诸位有何见解？”乔木说完后，微微抿了一口茶，笑眯眯的看着众人。
“我找几个得力的伙计，抢了他们的标车。”铁教头率先开口道。
“可以啊，反正快过年了，铁大哥，到时候我们去牢里给你拜年哟。”乔木笑道。
“监理会都是一群饭桶，地牢里关着的都是些老弱病残的替罪羊，不碍事的。”铁拿山大手一挥，满不在乎。
“那司马家可也是一群饭桶？”乔木反问道。
铁教头先是一愣，随即便缓过神来，缩缩脑袋，便闷声不发了。
接着又是一片短暂而尴尬的沉默，一个长长的哈欠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屋中的宁静。
“墨墨，你若是困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俞枫说道。
“我~我不困，我要听你们议事。”墨墨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你看你，眼睛都肿成一条缝了，眼袋也重的吓人。还说不困？”俞枫强忍着笑意。
“是吗？我哥说的是真的吗？”墨墨听闻紧张的扭过头去，问身旁的乔木。
“嗯，墨墨小姐的眼袋确实呈现出了优雅的翠绿色。”乔木笑着调侃。
俊美的少女自然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憔悴的样子，墨墨小脸一红，嗔道“讨厌！”随即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俞枫又不经意间挑了挑眉毛，印象中自己这个彪悍的妹妹很少在外人面前这般撒娇的，该不会。。。
待墨墨出门后，俞枫摇了摇脑袋，将注意力重新放在镖局上，“乔木兄弟可有什么良策？”
“由于事出仓促，我也只是初步有这么个想法，但远不能称之为良策，说出来大家可以商量商量。”乔木笑着说道，同时将手中的清茶一饮而尽。
“这笔钱不仅是风驰镖局的救命钱，也是断我们后路的绝命钱，所以不管怎样，都不能让这笔钱顺利的抵达冰城。否则我们先前的所有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此言极是！”俞枫满口赞同，将乔木见底的茶杯满上茶水。
“常言道，打狗看主人，坊间传闻风驰镖局的幕后东家就是司马家的大公子——司马秉恒，这个想必你们都知道吧。”
俞枫和铁教头微微点了点头，等着乔木继续说下去。
“虽然这个传闻不知真假，但我们还是要谨慎行事，不能漏了自己的身份，不然原本普通的生意之争就会演变成两大家族的抗衡，这一定不是我们想看到的。”说到这里，乔木故意停顿下，瞄了眼俞枫的脸色，后者正聚精会神的听着，不自觉的点了点头，显然极为认可。
“既然这样，唯有一个办法。”乔木淡淡的说道。
“借刀杀人。”俞枫脱口而出。
“对，就算他们的东家是大名鼎鼎的司马秉恒，只要我们做的漂亮利索，依然可以洗脱的干干净净。”
“哼。”听到司马秉恒与大名鼎鼎挂钩后，俞枫轻蔑的发出一声响，乔木看在眼中，脸上依旧如常，淡淡的说道“而我们手里正好有一把锋利的尖刀。”
“谁？”铁教头紧问道。
“虎头帮。”
这三个字从乔木的口中一出，场中两个人当下诧异万分，满脸的不可思议。但随即俞枫的脸上就浮现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继而用欣赏甚至略微有些尊崇的眼神看着乔木，而铁教头却一如既往的张着嘴巴，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虎头帮敢动司马家的生意？”片刻后铁教头开口问道，似乎还是想不明白其中的利害。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利润大，虎头帮肯定会铤而走险的。”乔木胸有成竹的说道。
“对，而且我们根本不用对他们明说，只要略微透漏下风驰镖局的行车路线给他们，剩下的就是磕着瓜子看戏咯。”俞枫笑道。
“可是，这个路线可靠吗？”俞枫狐疑的问道。
“说起行镖路线，这也是我目前最为担心的地方。”乔木第一次微皱起眉头。
“怎么？莫非刘传志是骗我们的？”俞枫问道。
“刘传志这么疼爱他家女儿，自然不敢骗我们，我感觉他被别人骗了，有人利用他特意给我们透漏了一些假信息。”乔木沉吟道。
“你是说风驰镖局已经发现刘传志是我们奸细了？”铁教头问道。
“应该是，刘传志早年也算是冰城里的风云人物，自从有了女儿后就金盆洗手，虽然多少年过去了，但大家都知道他是出了名的疼爱女儿，如今他只身一人前往风驰镖局，只要稍微有心的人一打听就能知道他女儿目前还在我们这里，也就不难联想到他跟我们的关系了。”乔木淡淡的说道。
“那这个消息是假的了？”铁教头失望的说道。
“当然不是，目前风驰镖局资金紧张、急需周转，这是每个人都看在眼里的。消息是千真万确，只怕是刘传志透漏给我们的运镖路线和时间都是错误的。刘传志先前说司马家要走最远的小路过来，但是这次护送的可是十万钠加的大手笔，就算司马老太爷的心再大，也不敢拿这个做赌注吧，而且小路沿途多匪患，运输时间又长，对于目前急需这笔钱的风驰镖局而言，绝不是上策，所以在大家都认为他们会走官道的时候，他们就假装自己被泄密，说是要走小路，这样更容易使人相信，从而瞒天过海，从官道上大摇大摆的走进城。”
“好深的心机，若不是乔木兄弟提醒，我也被他们骗了。”俞枫心有余悸。
“既然我们知道了他们的路线，那接下来只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无意’间泄漏给虎头帮就行了。”
“我们为什么不自己出马？而且这笔钱也不是小数目，劫过来贴补家用正正好。”铁教头问道，想起刚才的话语后又赶忙加了一句，“我可以找几个面生的伙计，易容而去。”
“我们目前势力单薄，就算易容而去，也很难保证全身而退。况且我们最初的目的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整垮风驰镖局，让整个冰城的镖行不再这般乌烟瘴气而已。铁大哥，以后你万不可有这样的想法。”俞枫正色说道，同时递给铁拿山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俞枫大哥说得对，如果我们也收这些不义之财的话，还开什么镖局，直接成立帮派岂不更好。”乔木笑呵呵的说道。
“我刚才就是随口问问，也没有真的打算抢。”铁教头低着头，讪讪地说道。
“时候也不早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剩下的就看俞枫大哥的运作了。”
说完，乔木正欲起身，就看见俞枫毕恭毕敬的站起身来，冲着自己行了一个礼，然后才开口道“也好也好，这段时间真是有劳乔木兄弟了，事成之后，我定有厚报。”
“俞枫大哥客气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乔木客气的说着，回了一个礼，便向门外走去。
待到乔木走出门后许久，俞枫才缓缓开口，低声说道“通知我们冰城的朋友，这几日多留意官道，劫镖时切记要打着虎头帮的旗号。”
“那还要将刚才的消息泄漏给虎头帮吗？”铁教头问道。
“当然要泄漏，就简单的提醒他们近几日有大票要走小路而来，其他的他们自然会打听清楚的。另外，我们不是在城外建了一个行栈吗？抢到的钠加就先放在行栈里，等风声过了之后，再分批次运回来。”俞枫一一吩咐道。
“明白。”
“这事儿你一个人去办，镖局内的人一个都不要惊动，包括墨墨，而且让城里的朋友找些脸生的好手，事成之后，按照老规矩分成。”
“明白。”
“好了，我困了，你也回去吧。”说完，俞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随即站起身来，向里屋走去。
看着铁教头高大的身影从俞枫的房间走出后，树后的乔木冷笑一声，嘴角弯出一个诡异的角度，随即隐匿在夜色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