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这坎坷滴童年哟

打开紧闭的房门，扑鼻的药味凶猛的袭来。

君之章被冲的捂住口鼻，忙退回一步，猛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又一鼓作气冲进了屋内。

床上的少年，不，还不算少年，只不过是个13岁的孩子罢了。

男孩素来健康的面色此时带着病态的苍白，唇上毫无血色，满是津伤所导致的脱皮开裂，有些还带着新鲜的血迹。还未长开的五官因为伤口的折磨而紧紧的皱成一团。

君之章感到心口窒息的疼痛。

那些混蛋，怎么敢！怎么敢这样明目张胆的伤害他身边的人，混账。

“呵，怪不得大家都争着抢着要爬上去，怪不得大家都瞧不上我，这样不争气又怎么让人另眼相看呢！”坐在床边，君之章自嘲的说道。

一双虚弱的手忽地覆上了他修长的手上。

“不……在福生心中……殿下很好……”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的传入君之章的耳朵。

着急的扶起男孩儿，君之章也顾不得他说了些什么，利落的倒了水就让福生咽下——这许多日子的重伤昏迷，嗓子定是干的不得了了。

甘甜的温水滋润了干渴的喉咙，福生叹息了一声。然后又继续说道，“没有殿下……福生……这条命……也就没了。”

看着孩子虚弱的想要安慰自己的样子，君之章心中溢满了感动。“恩，恩，福生不要说了，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原来，福生原是宫中玉兰殿的嬷嬷与侍卫私通的孩子，藏在宫中隐秘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养到了7岁。正是小孩子最淘气的年岁，小福生自己偷偷跑出去玩。也巧，那日兰妃正在殿中的花园内赏花，小孩和兰妃撞了个正着。

“你！你们！不知羞耻的东西！”兰妃气的掀翻了桌子，“私通之后，居然敢把这孽种养在我玉兰殿！真真是好大的胆子！！”

那嬷嬷被发现，吓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还护着小福生，“娘娘，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不算好看的脸上满是恐惧和对自己孩子的慈爱，“娘娘！福生是无辜的！求娘娘放过小孩子吧！他只是个孩子！还什么都不懂，孽都是贱奴做下的！跟孩子没关系啊！娘娘！”

疏于保养而布满皱纹的脸上，两道热泪蜿蜒流下，灼伤了君之章幼小的心。

他想，为什么这个女人要这样保护这个孩子呢？因为他们是母子吗？那我如果有了事情，母妃会不会保护我呢？

黑黝黝的眼睛偷偷的瞄了下盛怒中还是如花般娇艳的兰妃，君之章失望的垂下眼帘，是了，母妃一定不会这样保护我的。每次父皇说我，母妃之后总会更加严厉的惩罚我。

这样想着，君之章看着茫然的被自己母亲抱在怀里的小孩，心里酸涩涩的。很久以后，他才明白那叫做嫉妒。

但此时的小君之章扯了扯兰妃宽大的衣袖，软糯糯的声音带着撒娇，“母妃，你放过他好不好？我正缺一名侍童呢……”

“滚开，别扯坏了我新做的衣裳。”

兰妃吴玉兰吊着眉毛挥开了幼小的孩童。都是这个孩子，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衰老，皇上也不会宠幸季家的那个贱人。

想着，美目中就冒出火来，“昨天皇上还批评你不好好用功！今天怎么又来看热闹！还不快去读书！若是明日太傅又说你的毛病，看我怎么收拾你！”

若是平常，被兰妃这样训斥，君之章也就垂着小脑袋去念书了。

但是，老嬷嬷保护小福生的情景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中。就有那么一股突如其来的小火苗在心中越烧越旺。

君之章头一次在兰妃发怒时抬头看着自己的母妃，他听见自己说，“母妃，太子昨天也被太傅批评说上课时走神儿，若是我近日有哪里超过了太子，恐是不好。”

然后，他看见总是对自己怒目相向的母妃顿了一下，露出思考的神色。

“儿啊，你真的长大了，虽然姓季的贱人讨厌的很，可是她现在还是皇后，我们不得不小心着点。”

吴玉兰的声音柔柔的，充满了母亲的慈爱，“儿啊，你一定要为母妃争气，以后母妃做上了那个位子，你就是太子！还有谁敢与你不快！”

“恩，儿子晓得。”君之章听到自己乖巧的应道，但，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那个位子’？呵。

“你可知道，母妃为了你，受了多少苦！怀胎十月，随之而来的衰老皱纹。”吴玉兰紧紧的攥住君之章的瘦小的肩膀，“你父皇因为那个贱人的勾引，已经，已经有整整6个月没来过玉兰殿了。”

“恩，儿子晓得。”君之章感到肩膀已经痛到麻木。

“母妃，母妃……儿啊，你一定要为母妃争气！”

看着吴玉兰状若疯癫的面孔，君之章露出一个弧度精确的微笑，“恩，儿子都晓得的，一定会为母妃争气。”

细小柔软的手握住吴玉兰纤细的大手。

这是他第一次握上母妃的手。可他并不开心，那滑腻的肌肤仿佛一条吐着芯子择人而噬的毒蛇一般，让他感到恐惧。

余光掠过老嬷嬷算不上细腻，甚至有些粗糙，却紧紧拥住小福生的手。君之章想，那只手，一定很温暖。

“母妃，父皇已经6个月没踏足玉兰殿，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出一点的差错。”君之章听到自己稚嫩却冷静异常的声音慢条斯理的说着。

“这次的事情不能排除有心人的陷害。若是母妃你意气用事，保不齐有人会故意将事情闹大，说您心思狠毒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到时候，您百口莫辩。”

“那，我儿怎么看？”

其实吴玉兰是个没什么头脑的女人，不然也不会被一个年仅12岁的孩子这样牵着鼻子走。

这样的人若是生在普通人家相夫教子，倒也能做个贤妻良母。只可惜她生为了户部侍郎吴正前的嫡女。在这混乱的吃人的皇宫中，心性直白头脑简单的她，只能一步步的走入坟墓。

“母妃，不如您只处罚了那嬷嬷，留下这孩子。这样，也是按照规矩来。”君之章顿了顿，像是思考。

“毕竟，宫中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虽是私通之子，可也是条人命。您留下了他，父皇定觉得您宽容善良。”

“好，好，好。”吴玉兰连声道好，激动的攥着君之章，“我得你为子，当真是幸事一件！”

次日，君之章被叫道了兰妃跟前。

“儿啊，你真是出了个好主意！昨日皇上便来了这玉兰殿！”兰妃想起什么似的，捂着嘴咯咯的笑。

又慈爱的拉过君之章的小手，“我的儿真是天资聪慧。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定要跟母妃说！误了长身体的时间可怎么好！”

“恩，儿子晓得。”君之章欲言又止，“母妃，昨日那个孩子……”

“哦，你想要他当侍童吧！已经命人教他规矩了。”说着，兰妃又想起，“我儿就是聪慧，这人是你亲自救下的，以后可作为心腹培养。想不到我吴玉兰的儿子这样出息！季惜香那个贱人定比不过我！”

君之章垂下长长的睫毛不说话，耳畔响起的是心脏流血的潺潺作响。

他想，我算什么呢？呵。

回到房中，果然见到了那日的小孩儿。君之章抬高了下巴——即使心脏痛的快要死掉，他也绝不让别人窥探到自己的脆弱。

“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的话，小的名叫福生。”

君之章想，福生，真真是生在福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