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暖心

已经入冬，北方多寒，西风飒飒。

坐在宽敞的马车里，胡雪岩伸手在马车内的精致火盆上烤着火，心里隐隐有些着急。左宗棠估计到了明年四月份就要开始用兵，这中间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他需要尽快催促出这一道圣旨来才行。

“老爷，就到西直门了。”小陈在车外喊道。

胡雪岩打开扣锁，掀开车帘子一看，果然已经到了北京城外。城外来来往往的有不少行人，天气寒冷，一呼一呵之间，都是白色的热气儿。胡雪岩赶到冷风从窗外袭进车内，赶忙放下帘子，说道：“好，直接去阜康。”

……

万志全已经从一个青年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大掌柜，在京都也混得风生水起。到了富康之后，万志全早已经准备好了各色账目，足有半人高。这并不是万志全有意给胡雪岩难看，而是北京阜康钱庄的账目着实太多，而胡雪岩又从来不曾细查，万志全只能把所有账目都堆出来，好让胡雪岩挑选过目。

胡雪岩前往宁波的消息早已经在各地掌柜中传开了，万志全之所以垒出账目，是以为胡雪岩要来查账。

胡雪岩进入阜康钱庄之后，只是扫了一眼，便微微一笑。黄世林为了不让自己查账，连自己的老婆都能让出来，而这万志全则是不等着自己发话，却主动将账目交出来。其中差别，可见一般。

“你爷爷呢？怎么不见你爷爷的身子？”以往胡雪岩来到京都，总能看到看管库房的白发老人热情地站在门口等自己，这一次却不曾看见。

“爷爷两年前已经去世了。”万志全低头说道，声音倒也不怎么悲伤。他爷爷活了八十多岁，寿终正寝，是难得的福气。

“那你怎么不曾告诉我呢？”胡雪岩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万志全说道。

万志全答道：“我们都是戏子贱命，不敢有劳东家挂心。”

“这话说的不对。”胡雪岩语气很严厉地说道。

万志全依旧低着头。

看到万志全这个样子，胡雪岩抿了一下嘴唇，说道：“北京阜康钱庄的干股给你两成。趁着我在北京，你写了文书我来画押。”

“这怎么能行？”万志全猛然抬头说道。

“这怎么不行？”胡雪岩反问道。

“这，这大掌柜手里都没有干股，我怎么能要呢？”万志全所说的大掌柜，自然是郭庆春。

胡雪岩点了点头：“谁不服气让他来找我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一会儿陪我去夏中堂家里面一堂。”

夏同善也早已经有了大学士的头衔，故而喊一声中堂也是理所应当的。清朝担任大学士的人并不少，只是如李鸿章一般权势滔天的也只有他一个。官职都是一样，关键就看你怎么当。

夏同善年纪本就比胡雪岩长，此时早已经是满头白发。当初为杨乃武一案于京城奔走的时候，胡雪岩见到的夏同善还神采奕奕，此时却发现他面容暗淡，垂垂老矣的感觉。

看到胡雪岩，夏同善也十分高兴，说道：“自从丁忧时回家守孝三年，我已经好久不曾回过浙江了，也不知道现在西湖那边的茶楼还在不在，见到你我很高兴啊。”

胡雪岩看到夏同善面暗体衰，心里隐隐有些担心，便说道：“大人，你可要注意身体啊。”

夏同善摆了摆手：“我这每天清闲的很，身体没什么毛病。当年同科及第的好友们，现在都已经不在了，也就我还死挺着。老天爷估计是把我给忘了。”

胡雪岩笑道：“那敢情好，您最好活个长命百岁。”

“不说这些了，这次进京恐怕又是有事情找我吧？”

“没错，是为了西征军饷一事。”

“这事儿我听说了，不是已经让你给贷款了吗？难不成又出了什么差错？”夏同善疑惑地问道。

“初期贷款已经贷了五百万两，后期还有追加。只是这些银子只够用于军饷发放以及粮草衣被。在枪炮上的军费就捉襟见肘了。”胡雪岩感慨着说道。

夏同善点了点头：“江南制造局的事情我也有所了解，李中堂为人十分的精明，只是管得太宽，未免有些管不过来。”

夏同善这明显是为李鸿章说好话，胡雪岩也不敢反驳，只是附和着点头。

“夏大人，洋人贷款固然可以解燃眉之急，但是其利息太重，以后偿还起来也要让朝廷头疼，所以左大帅的意思是希望能够从海关中挪用一部分洋债用于购买军火。”胡雪岩把来意跟夏同善说了清楚。

“哦，左大帅这个主意确实不错。不过这里面干系有些大呀。”夏同善摸着胡子说道。

“确实如此。不过还请夏大人放心，既然这件事情是我来办，自然不会让朝中各位大人为难。例行的火耗费用在提款之前便事先扣除，我也不干涉，照例由上海道台邵友濂负责清算。至于左大帅那边，亏损的就由我来补上。这样一来，咱们朝廷中应该没有人会反对。”

夏同善一听这话连连点头：“胡掌柜不愧是办大事儿的，做事情就是大气。你这么做，是掏自己的腰包为左大帅办事儿，朝中自然不会有人反对。可是这事儿我帮不上忙。我现在就是子啊翰林院中领个闲职。”

胡雪岩闻言有些失望，不过夏同善接着说道：“不过照我看来，你也不必再去找其他人，直接去找恭亲王便是。醇亲王闭门之后，现在他在朝廷上影响又重了起来。据我所知，他其实是支持西征的。你只要跟他说清楚，这件事情自然就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