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墨氏出手

黔州史上百年一遇的巨大地动摇过后，奉来县衙里头的建筑，因震动而造成严重毁坏的，将近过半。但毕竟其是一县办公之所，当初一部分建筑的材料用上了坚固的大理石，于是，县衙的办公书房、库房、仓房等地方的破坏并不是很明显。

此时，东翎湛便坐在书房里头，眸色淡漠，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九皇子殿下，这是下官经过计算后，此次县城地动摇之后，所有的民宅官所大致的损失，请殿下过目……”微一顿，“还有就是……这是最近连日收检出来的尸体计数，一共有六千余七具，而其中无人认领的尸体，计数共三千四百一十八具……就这些尸体该如何处置的问题，下官还请九皇子殿下示下。”

奉来县丞手里拿着账本，俯身对东翎湛道，他看上去精神不甚好，眼圈周围严重的浮肿发红，一来，许是他熬了数夜收归整理文书和账本，生生给熬出来的，二来，兴许更多是因为他的亲人遇难，心中悲苦而痛泣难抑，才致使双眼红肿成这般的。

东翎湛一抬眸，深深看了那县丞一眼，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账本，仔细翻看了一翻后，沉潜幽深的目光，对着账本上头清楚记着的一系列的数字沉默了许久，好半晌，东翎湛才轻轻地将账本搁在书案上，美眸微抬，对着跟前的县丞道：“最近几日，实在是辛苦县丞大人了，你也该下去休息了，余下的事就交由本王的人来做吧。”

奉来县丞粗眉皱了皱，却道：“谢殿下体恤，不过下官手头确实还有未完的事儿，要不就等下官把这些事儿给了结之后……”

“不用了，再说本皇子看你也已经快到极限了，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由底下的人去做吧……事实上过几日，本王便要先回黔州城了，而至于县城后续的复修工作，还要拜托县丞大人，所以这两日你便先歇息着吧。”

县丞想了想，倒也不再推辞：“是，殿下，那下官便先告辞了。”

待那县丞退下之后，东翎湛沉潜的目光，落在案上的账本上一动不动，良久他合上眼眸，脑海里不知怎么便浮现起墨子卿那张娇俏的脸，振翅的浴火凤凰翔飞冲来的画面，怎么都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子卿，凤凰……

这两者之间，是存在什么关系吗？

东翎湛扶额，目光复杂难辨。

鸾凤翔飞归来……那是怎样的一个传说？

对于世人来说，乾龙一族和盛世一族，这两个帝族是渊源古老，而又尊贵神秘……战神一族的盛世一手创下的大秦帝国，开疆拓土，力拔山兮，如同一颗明珠，熠熠光芒万丈，荣光璀璨百年……而盛世之前的乾龙帝国，在历史上也曾辉煌一时，只是它绽放了几百年的光辉，最终却泯灭于那传说中“战神之神”的盛世手中。

如今的四国皇族，无论对于乾龙抑或盛世，一向是讳莫如深。据东翎氏秘辛中提到的……怒火鸾凤归来的传说，似乎是起源于乾龙帝国的天古年间，又或是起源于盛世帝国初元年间……传闻中说是……当年盛世一族剑指天下，与乾龙氏兵锋对峙了三年，最后，乾龙少年帝王战死，而独留乾龙长公主茕茕一人撑起保家卫国的责任，最后却落得众叛亲离……

乾都被占，皇族遗臣四处奔逃，却不知怎的，乾龙公主却选择逃往了盛世的兵起之地——黔州……似乎是被预料到的结局……最后那位公主殿下一路退守，却被逼进了如今还不知名的小县城……浴血奋战，却被万箭穿心，当初不知名的县城，忽地又天降大火，焚尸三日不灭……

不过临死之前，乾龙公主曾发誓，她终究有一天会回来……于是，鸾凤翔飞归来的传说于此而起。

东翎湛扶额沉吟，良久，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而后又微一顿，回想起地动摇那天的异像，及墨子卿身上发生的古怪之事，他倏地又抿唇，疏朗的眉宇间有些隐晦难明。

世间最极致的痛，终是叠垒堆积出了，世间最极致的恨。在囚笼中历经百年磨折困难，怒振而飞的七彩凤凰，终是染了一身的凶杀之气，翔飞归来。

不是吉，却是煞。

……

但是，这与子卿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东翎湛还是有些犹疑，眉宇微锁，薄唇也不自在的紧抿着，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过了一会儿，却听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叫唤：“容熹——你在里头吗？是我！”

闻言，东翎湛微锁的眉宇，骤然便舒展开去，秀眉微一挑，淡定自若地移步至窗边，一抬眸，便见双脚倒挂于窗前，只露出一个脑袋来的墨五公子，似乎觉着墨子卿那不时左顾右盼，紧张兮兮神情甚是好笑，东翎湛忍不住嘴角微微扬起，凑近墨子卿，抬头柔声问：“子卿，怎么啦？这是在躲谁呢？”

一袭舒适的淡紫雪青连锦缎，身形笔直，倒挂于窗前的墨五公子，盯着东翎湛眸底的浅浅笑意，也忍不住冲他咧嘴一笑：“嘻嘻，九子和清泉呢？”

东翎湛眉宇一挑，慢条斯理道：“他们不在这儿，一直在外头找你呢，不过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躲他们几个做什么？”

“没在就好……”墨子卿一个翻身跃进了里屋，迅速踱步至桌前为自己倒了杯茶，猛灌了一口后，继续道：“亏心事倒是没有啊……只不过是觉得，他们几个实在是啰嗦得不行了，于是，本公子决定了……先晾上他们一段时日，等什么时候用得着他们了呢，本公子自然会让他们找到的。”

“原来如此……不过，还真是辛苦了墨五公子你的一群手下啊……整日到处眼巴巴的找着，”东翎湛眸底笑意深深，而后，他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语气微一顿，状若无意道：“对了，昨夜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昨夜……”墨子卿面色不变，淡定地搁下茶杯，秀眉向上微一扬，好奇问东翎湛：“昨夜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东翎湛嘴角笑意不减，一副看透事实的模样，慢条斯理道：“昨夜里，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大批稻谷黍米，近乎疯狂地涌进了黔州的粮食市场……黔州太守裴震连夜被惊起，而后当机立断，将之全数收购……”

他见墨子卿面色平静，眸子闪过一抹笑意，轻声道：“而与此同时，黔州九郡有近半的米铺粮店，还有……辰州、岳州、常德、永州等地的粮商，在昨夜也全线调低了粮价……怎么？你还没收到消息吗？”

墨子卿低低“哦”了一声后，秀眉微一扬，纤细的食指有规律的在桌面一阵轻点，东翎湛负手立在窗边，浅笑望他，却见墨子卿思忖了半晌后，若无其事道：“原来是这样啊，这是好事啊……不是？朝廷商税政策的执行，一直以来都被黔州的大族排斥，我觉着这一次……倒是一个契机。”

东翎湛点头，道：“嗯，这确实是个契机，借此可将咱们的商税之策，在黔州、岳州、辰州等地推行，压低粮价，稳定农本民生……这不，今个一大清早的，裴震便来了一封急报传书……说起了此事，今晨，以辰州尹家为首的一些大族，利用自家名下的米铺粮铺等，正暗中蓄力抵抗国策……”

他顿了顿，继续道：“特别是，据我收到的消息说……他们准备将大部分粮食运到……河东郡城这头，借机想哄抬价格，可谁知他们刚一运到郡城才发现……于此同时有粮食大批涌入河东，却被贱卖……”

“呵，这不就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吗？”

墨子卿眼里闪过一抹嘲讽，心想道：黔州这群抱团的龟孙子，真以为这样子便可以抵抗国策？他们到底知不知道那老皇帝有多厌恶他们吗？难道是真不怕老皇帝这份厌恶堆积了太久，找哪天对他们下个重手？

再说，他们也太小看他们墨家了！

墨家百年来疯狂的堆积的财富和人力，应该是连她遥想不及的……而论及人脉财富，墨家也几乎是天底下无人能及的……呵！想与他们墨家对抗吗？哼！自讨没趣！自寻死路！

“对了——光说这些，差点儿忘了说正事了！容熹，你可还记得云中郡那个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