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军火
新疆的冬天来得很早，苏日安是十月份，却早已经冰天雪地。
左宗棠和阿古柏双方都知道明年必然有大战，所以都在积极做准备。阿古柏收拢了南逃而来的残兵，又从后路调来数千人马，专门用来充实天山防线。
正如左宗棠所料，位于天山的达坂城扼守南北咽喉，阿古柏在这里又修筑了新城，并派遣大总管爱依达尔忽里率领重病驻守。由达坂城越过天山之后，就是托克逊，阿古柏在这里新修筑了两座城池，由他的次子海古拉镇守。托克逊东就是吐鲁番，阿古柏派三子率兵驻守。
左宗棠也在积极地调兵遣将，加紧准备。为了筹备明年大战的军粮，他将巴里坤、古城等地的存粮大部分运到了乌鲁木齐，并且向当地的百姓购粮。部队越行越远，运输也越来越困难，所以他一再提醒刘锦棠，军粮要多从当地购买。为了加强后路，他又请奏朝廷从蒙古抽调一支骑兵负责古城到乌鲁木齐的防务。
而朝廷上下的人，也都知道收复新疆的事情能不能成功，就看明年的大战了。原本的主战派此时也偃旗息鼓，密切关注这左宗棠的一举一动，但有所忧，便积极帮左宗棠排解，而原本的主和派，因为北疆的收复，也不再有人觉得左宗棠会失败，开始安静等待西征的结果。
年关之前，胡雪岩收到了左宗棠的来信。
明年的大战是一场硬仗，阿古柏的军队久居新疆，占据了天时地利，西征军在人数上有优势，而且新疆当地的百姓对于阿古柏的横征暴敛也多有怨言，对于秋毫无犯的官军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尽可能地给予军队帮助，所以官军占据了人和。如此以来，两方面孰优孰劣，到不好分辨了。
但是在收复北疆的过程中，左宗棠发现江南制造局生产制造和负责代购的军火，全都是一些残次品。枪炮威力不大，而且炸膛率很高，火炮根本打不到城墙。这些事情左宗棠已经如实地汇报给了朝廷。但是慈禧太后出于政治考虑，不愿意对眼下表面上处于弱势的李鸿章动手，所以把这封奏折给压了下来，只是让李鸿章责令整改。李鸿章于是换了江南制造局的特使姜石林，让盛宣怀兼任这电报局和江南制造局的特使。
仅仅是换人，对于西征并没有什么帮助，只是让因为受到枪炮质量而受伤甚至殒命的西征军将士士兵们稍稍出了一口气而已。
左宗棠跟胡雪岩说明，明年的大战关键就在与军火，那一边的军火强大，就能够占据主动。本来两方就是攻防之态势，进攻困难而防守容易，要是想取得胜利，必然得有压倒性的优势才行。所以左宗棠让胡雪岩帮忙采购军火。
胡雪岩看到左宗棠的信之后哭笑不得，帮忙采购这个好办，自己做军火生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熟门熟路。但问题是钱呢？
军饷的问题再一次摆到了胡雪岩的面前。胡雪岩叫来了郭庆春，说道：“庆春，咱还得去找邵友濂一次。”
郭庆春一听这话头就不对，怎么又要找邵友濂？
胡雪岩于是把左宗棠的信给郭庆春看了看。郭庆春没看完就把信放了下去，说道：“要是去要钱，我可是不去了。我好歹也是爱新觉罗血统，虽然做生意脸皮厚了一些，但是也不能不把这脸面当一回事儿啊！”
胡雪岩好言相劝，说道：“最后一次，这一次你跟我一起去，我跟他说，你就给我压压场面就行。”郭庆春这才答应。
到了上海道台衙门之后，胡雪岩开门见山的说道：“西征事大，当务之急就是要向外国购买大宗的攻城作战利器，我已经跟法国和德国人商量好了，普洛斯后膛螺丝炮，后膛七响枪，手掷式炸弹等等都是合适的武器。我们现在需要银子把这些武器购买到手，或许运往西北，以打败受英国俄国支持的阿古柏军队。”
邵友濂一听立马知道了这两个人的来意。
邵友濂有些头大，你们怎么不去跟左宗棠要银子，一直来我这里干什么？即便不跟左宗棠要，要银子也该去户部啊！
但是眼前这两个人哪一个也不是好惹的，他只能岔开说道：“不是说武器购置一直交由江南制造局来办吗？”
胡雪岩眉毛一扬：“有这事儿？”
邵友濂赶忙点头：“这是兵部的明令，所有军队的武器都是江南制造局生产的，要是江南制造局生产不出来的，交由江南制造局代购。”
胡雪岩一听这话立马有些惊讶，这可是天大的生意啊！军火的暴利，比丝绸更强盛。着命令是什么时候的？要是自己知道，肯定会争取到兰州制造局或者上海轮船招商局上啊。
郭庆春看胡雪岩一头雾水，赶忙说道：“这是前两年的额事情，那时候东家你正忙着为杨乃武的官司奔波呢，盛宣怀出的主意，李中堂从中帮助，让兵部发布了这个命令。”
胡雪岩闻言点了点头，但是这一下他也感觉有些尴尬，要真是这样，那自己这就是公然走私军火，是犯了大清律例的啊。
看到胡雪岩一时语塞，郭庆春赶忙说道：“邵大人，我不跟你废话，这是左大帅的意思。江南制造局什么情况你也知道。盛宣怀他本身就是开煤矿的，但是好煤全都出口给了洋人，中等的煤高价出售给咱们中国各个洋务局，残次品倒是自己留着给江南制造局用。这事儿要我明说吗？”
邵友濂大急，赶忙说道：“春少爷，说这话你可得有证据，不然得罪了李中堂可不好办。”
胡雪岩稍一回神便已经有了主意，一招手没在让郭庆春说话，而是自己说道：“邵大人，现在江南制造局采购的武器在西征军的实战之下，发现了巨大的问题。枪炮一直炸膛不说，即便是射出去，距离太短，威力也不大，甚至很多火炮的丹药都是实心的。这样的武器装备跟兰州制造局出产的相比，都差得太多，要不是兰州制造局规模太小，现在生产的供应不了西征军，左大帅又怎么会劳烦李中堂来帮忙？”
邵友濂一听顿时语塞，现在朝堂之上刘松山被自己的大炮给炸死已经成了大家的笑谈，李中堂因为这事儿被太后骂的不轻，胡雪岩这么说，他也没得反驳，只好说道：“这都是江南制造局原任的特使姜石林失职所致。”
“这些不重要，现在庆春他已经和德国军火商汉斯先生谈妥，可以用最低廉的价格购买最优质的德国新式武器，我们来见邵大人，主要就是想……”
胡雪岩还没有说完，邵友濂就赶忙说道：“咱们大清的军火，向来是问英国人购买的啊。”邵友濂生怕他们两个要钱，只能想法子拖延，好想个主意出来。
郭庆春说道：“就你们跟英国人又交情，那个赫德骗了你们多少次了？买个轮船是坏的，买的枪炮也是坏的，亏你们还一直贴着脸往人家屁股上贴，被坑了这么多次还不长记性！我要跟我叔父写一封密信，一定要说一说你们这些人！”
郭庆春叔父便是恭亲王奕䜣，虽然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联系了，但是拿出来吓唬人还是很管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