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收服刘锦棠

看到左宗棠又立战功，江浙派中人便有看不惯的了。通政使于凌臣便上书，鸡蛋里挑骨头地说刘锦棠在古牧地杀人太多。奏折中他写到，阿斯图既然逃跑，而其手下皆已经投诚，便不应该多造杀戮。更重要的是阿斯图如此重要的匪首，更不应该让他给跑了，这是重大的失责！

李鸿章听闻于凌臣上奏的消息，勃然大怒：“这个老匹夫！什么都不知道就乱说！这个时候是攻讦左宗棠的时候吗？”

慈禧看到这奏章之后不置可否，直接给转到了军机处。文祥看到这奏章，当即说道：“刘松山所部本就应该能够率先攻下古牧城，之所以失败，全是因为江南制造局生产的攻城炮自爆，不仅直接导致刘松山阵亡，阿斯图的逃走也应该归咎于此！”

于是左宗棠整顿军务积极准备南下收复新疆全境的同时，朝廷之上新一轮的党争又激烈地展开了。一个说火炮又既定的故障率，不可能每一门炮都百发百中，即便是样枪，也有炸膛的时候。另一个就说，如此重要的军事物资，应该先行检验再送至不对才行。于是另一方又说成本太高云云……

慈禧太后最后吩咐军机处，把各大臣的奏章全都转抄一份，分别递给左宗棠和李鸿章。

李鸿章你了一把汗，要是左宗棠借刘松山之死直接安排人把自己苦心经营的江南制造局给取代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收到军机处的书信之后，他赶忙上奏请罪，陈述自己管理不善等原因。

而军机处的书信到了左宗棠手里的时候，刘锦棠才刚刚回到肃州行辕，一则是因为他感染了疫病需要养病，二则是左宗棠看了战报之后传召他要面授机宜。

本来看了战报，左宗棠对刘锦棠私自杀降的事情就十分不满，看了军机处的书信之后，更是勃然大怒。刘锦棠刚一回来，就被他狠狠训斥了一顿。

刘锦棠初生牛犊，心里并不服气，觉得自己立了大功，此时又感染重病，大帅不仅不好言安慰，还恶语相向，实在是过分，便不服气地说道：“难道大帅觉得这些人不该杀吗？”

“他们既然已经投降，你就不能滥杀无辜，要不然以后谁还敢向官军投降？”左宗棠等着眼睛斥责道。

刘锦棠并不服气，有道：“他们不投降咱们就剿，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左宗棠闻言拍案而起，他没有想到刘锦棠竟然这么不懂事，当下说道：“是剿是抚本帅自有斟酌，就是你叔叔，遇到这样的大事儿也不敢擅自决定。”看到刘锦棠又要反驳，左宗棠一挥手说道：“本帅不与你多费口舌，来啊，把刘锦棠送到刘松山的祠堂里，让他好好反省一下！”

左宗棠西征的行辕之中，设立有西征将士的祠堂，凡是总兵以上阵亡者，都立有牌位，日日香火不断，受官兵的供奉。而刘松山自从跟了左宗棠之后，一直是左宗棠的左膀右臂，他的灵位虽然刚刚设立，却摆在十分显眼的位置。

案子上除了香炉之外，还摆着一沓信稿，全是刘松山写给左宗棠的，有报告大军行止的，有商讨战略战术的，更多的则是对一些具体问题的请示。

刘松山之死，虽说是李鸿章督造的江南制造总局的问题，但也还是死在战场之上，刘锦棠知道山炮炸膛虽然罕见，却也是正常现象。他自然不可能为此而找李鸿章的麻烦，能做的只是杀光反贼。

刘锦棠自己杀完人之后，只觉得为叔父报了仇，十分痛快。现在看了叔叔写得这些信，慢慢也明白了，像一次斩杀数百人的大事儿，他其能够独断专行？左宗棠是何许人也？他的权威是不容挑战的。

冷静下来之后，刘锦棠就开始后悔了，如果左宗棠把自己的独断的事情写明白上奏，那肯定是一奏一个准，自己即便是不被杀头，也只能扛着锄头回家种地了。

他现在统军还不到半年，已经在军中树立起了绝对的威信，数万大军指挥自如，驱同犬马，正是踌躇满志、建功立业之时，怎么甘心被大帅一纸奏疏给打回原籍呢？但是他又不甘心向左宗棠低头认错，因此每天都是焦虑不安，加上感染疾病，只觉得头昏脑涨，备受煎熬。

其实左宗棠并没有上奏参刘锦棠，但是早已经有人上了密折，上谕令左宗棠自行详查回奏。有人向刘锦棠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刘锦棠更是急得团团转，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心想着他自己顶撞大帅在先，现如今有有了这份上谕，恐怕要与金戈铁马，沙场征战的日子无缘了。

正懊恼万分的时候，戈什哈突然来请，说是大帅要见他。

刘锦棠只能硬着头皮来到中军账下。本以为左宗棠会满脸怒容地责问他，没想到左宗棠罕见地一脸慈善，和颜悦色地问道：“你想明白了吗？”

刘锦棠赶忙下跪回复道：“属下想明白了，贼军已经投降，不应该再杀，这是其一。不请大帅的军令，擅自行事，这是其二。属下闭门思过，认为这第二个错，比第一个错更不可饶恕。如果全军上下人人不请军令便各自行事，大军就是一盘散沙。”

左宗棠闻言哈哈大笑，说道：“好，你能这么想，就说明你真的想明白了。大军在外群龙无首，听军医说这些天你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军中事情很多，没有个统领我实在放心不下，明天你就回去吧。”

刘锦棠听到这话，才知道左宗棠一直暗中关注着他的病情，心中感动之余又惊讶地问道：“大帅就这么着把属下放回去？”

左宗棠问道：“不然还要怎么样？你难不成要我敲锣打鼓地给你送回去不成？”

“听说有人密参属下，大帅就这么放属下回去，如何向朝廷交代？”

“实话跟你说，正是这封密奏救了你。”左宗棠把上谕递给刘锦棠，然后说道：“我的属下要赏要罚，是我自己说了算，别人饶舌，我偏偏不罚。决不能让他们指手画脚！”

说话的时候左宗棠一副牛皮哄哄的样子。但是刘锦棠心里却清楚，这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能够给太后直接上书参奏自己的人，必然是一品大员。这样的人，左大帅也不是愿意得罪的。他深知这是左大帅对他的看中，便说道：“大帅若是不处罚属下，那如何向朝廷交代啊！属下愿意受一百军仗！”

左宗棠不以为然地说道：“一百军杖？给你打坏了怎么办？朝廷那边还不好打发？我就说你是尊我的军令，斩杀了悍匪，这就把他们的嘴堵上了。朝廷总不能把我这个督办军务的钦差大臣给撤了吧？”

刘锦棠真没有想到事情就这么简单地过去了，赶忙叩头说道：“属下从此跟定大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左宗棠赶忙走下来，把他扶起来，说道：“我不要听你这些话，只要你好好带兵，帮我尽快了解新疆战事就好了。你叔叔是我最倚重的大将，我要是因为这事儿参奏你，如何对得起他的在天之灵？虽然你行事鲁莽，但是统军有方，治军有力，打仗有功，我怎么能够自断臂膀呢？”身为大军统帅，出了事情之后我自然应该担待一些，你这点事儿就让那个我担着是了。你好好带兵去吧。”

听了这番话，刘锦棠又是佩服又是感激，眼睛都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