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刘松山之死

话说那西征军在一八七五年五月底的时候，刘松山的大军便已经陆续到达了古城。那时原本就在新疆驻扎的由金顺统领的清军就驻扎在古城西边九十里处的济木萨。刘松山在古城放下部队之后，便轻骑赶往济木萨与金顺商议攻取乌鲁木齐的事宜。金顺在新疆满人之中算是能征善战的，所以左宗棠也已请奏让他担任西征军军务帮办。刘松山在出关之时，左宗棠也一再叮嘱一定要给金顺面子。

金顺对于乌鲁木齐的情形比较清楚，他说乌鲁木齐不过有数千反贼驻扎，并不是叛军防守的重点。叛军目前大都云集在乌鲁木齐东北的牧地，由阿古柏的管家阿斯图统领。

临出关之前，左宗棠把留守的当地人拨了十几个给刘松山，其中就有古牧一带的老乡。他们对于当地的情形十分熟悉，说是要想从古城进攻古牧地，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便于大队人马行军的大路，二是崎岖不便行军的小路。大路宽阔但是水源奇缺，小路水源丰富，但是地势复杂不适合进攻。

刘松山听了之后让他们画出地图，并命令哨兵实地考察。哨兵回报说叛军已经在小路要地黄田修筑关卡布置栅栏，防守十分严密，而大路上只有十几名游骑。

听完回报之后，刘松山闻言点了点头：“很显然，他们在引诱我们走大路。”

金顺原本还打算直接从大路出发，杀他们一个出其不意，可是听刘松山这么一讲，顿时觉得自己想的太肤浅，赶忙点头：“所言甚是，不知道刘将军以为我们该怎么办？”

此时金顺原本的满人傲气也没了，很谦虚地询问。

刘松山说道：“我们不如将计就计，从小路进军。”

金顺赶忙点头：“就听将军的。”

刘松山看金顺同意，便把详细的作战计划写出来交给左宗棠看。左宗棠看了之后完全同意，于是他们便开始积极准备进攻。

……

为了迷惑敌人，他们派出三路人马，每一路都有三十人，让他们到大路上寻找水源，挖掘水井。让反贼以为他们要从大路进攻。与此同时，为了防止敌人四处逃窜，左宗棠还专门吩咐一路人马进驻敦化、惠回堡、青山口。这样做一方面可以保护粮道，另一方面可以防御敌军逃窜至陕甘地区。同时他还请奏朝廷命塔尔巴赫台、科布多、乌里雅苏台的领兵大臣严加防守，防止敌军逃入漠北。

再做好这一切准备之后，左宗棠还叮嘱刘松山，凡是山间小道可以同行人者，也都要严加防范，务必要把所有叛贼一网打尽。与此同时，还不能够拉杀无辜。因为乌鲁木齐人多是在叛军淫威之下才为他们做事的，都是迫不得已，只要他们弃暗投明，一律宽大处理。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大军兵分两路西进。一路由刘锦棠率军沿大路继续迷惑敌人，另一路由刘松山率精锐沿着小路星夜疾行。他们半夜就到达了黄田，并抢先占领了城外的山冈，架起大炮，吹起了号角。

此路敌军以为官军已经走大路，早就不以为意，防守故而松懈了很多，但是没想到官军从天而降，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小路上的反贼于是惊慌失措，稍作抵抗之后就抛弃辎重，狂奔而逃。刘松山当即下令追赶，一直追到了古牧地。在城外，刘松山遇到了阿古柏派来增员的两千增援骑兵。刘松山命令军队兵分两路，一路阻截援军，他自己则亲自率领另一队人马攻打古牧地城外的石垒。

然而官军公示凶猛，反贼很快就抵挡不住了，不多久便放弃石垒进入城墙内防守。就在这个时候，刘松山下令：“将火炮抬上来！强攻！”

众人当即将江南制造局出产的攻城炮推了上来，阿斯图在城头上看到一列火炮对准城头，当下就走下城墙，想着举白旗投降。但是刚转身，就听到一声巨响，以为是炮弹打中了城头赶忙就要趴地下，可是转念一想，这炮弹声十分要员，故而转身，往城下一看，原来刘松山身边的大炮竟然自行炸裂，刘松山当场死亡。官军当场打乱。

阿斯图想都没有想到清军万里迢迢运来大炮，竟然把自己给炸了。

正兴高采烈之时，突然听哨探来报，说刘锦棠大军已经从大路攻来，马上就要到城下。阿斯图当即下令：“众守卫亲兵随我下城，趁敌军慌乱，我们突围！”

一场混战之后，阿斯图带着数十个亲兵逃脱。守城的大军群龙无首，纷纷放下武器投降。刘锦棠年纪轻轻，本就是佯攻，没想到最后攻克下城墙的竟然是自己，一时间沾沾自喜想要和刘松山请功，却得知刘松山已经战死。

当下刘锦棠大怒，他本事刘松山的侄子。从军之后虽然刘松山对他严格要求，但是两人之间感情一向深厚。悲痛之中，他也不顾左宗棠的命令，下令将所有的叛军全都杀死！

刘松山死后，部队有些散乱，虽然攻克了城墙，但是人心惶惶。刘锦棠当即宣布奉左宗棠帅令，刘松山如有不测，就由刘锦棠统领大军。如此人心才稍稍安定。

刘锦棠年纪虽然不到三十，但是已经跟着刘松山征战十余年，与各营官将领颇有渊源，再加上本身好学，战场上又凶悍，早在西征之前，威望便已经直逼刘松山。此时由他来统领大军，没有人敢说二话。

诛杀所有反贼之后，刘松山才写信给左宗棠报丧，同时请恕私自统领大军之罪。危机暂时度过了，但是折损大将，对全军士气印象很大，军中一直弥漫着沮丧的空气。再加上数月未发全饷，士兵们早已经是怨气冲天。这时营中仡佬会组织借机挑拨，股东兵勇叛乱求生。

哥老会源于两湘军中，入会者不论分属哪个营卫，只要亮明身份，便亲如兄弟。他们不忍营官哨官，只讲究兄弟情义。这种帮会对军令破坏很大。因此，当两位哥老会首领向哥众会员发话之后，两营之中便有三百多人纷纷响应。他们挟持了营官，只等着天亮便要出营自谋生路。刘锦棠则早早在刘松山所部的每个营卫都安插了暗哨，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即吩咐两个炮营和一个骑兵营赶往叛乱的营地，他自己则只率领了十几名亲兵前往拦截。

到达叛乱营地时，有人前来阻拦，刘锦棠本想靠着凶悍直接震慑这帮叛贼，便直接手起刀落砍了数人。但是哥老会的首领不吃这一套，带着众兄弟围了上来，挺着肚子说道：“少统领，您总得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看到众人将自己围在中间，刘锦棠有些后悔自己冲得太靠前，他看着那大肚子的说道：“出路千条万条，唯独没有叛乱这一条。老统领刚刚战死，你们不想着报仇雪恨却要反叛，真是糊涂。你们对得起谁？”刘锦棠愤怒地说道。

其实自从太平天国运动之后，大清军队基本私有化，地域帮派性强，而国家归属感并不是很强。

当时大清的南北江南答应顷刻间被太平军摧毁，清朝灭亡在即，就是在这个时候，曾国藩被请了出来。当时他手底下也没有什么人物，朝廷也只是让他组织团练抵抗。他为了快速收拢队伍，便提出类似“传销”的手段，只要你能够拉一个卫队，你便是队长，你要是能拉一个中队的人，你就是中队长，你要是能拉出一个营来，你便是营长！如此这般，队伍很快就聚集了起来。后来清朝忌惮曾国藩的湘军，曾国藩便自己将其裁撤了。

此时左宗棠的两湘军便也是这般拉拢起来的。这写人在加入西征军之前，便已经是哥老会成员。左宗棠整顿军务之后，他们虽然被分派到不同的营卫之中，却依旧常有联系。

此时听到刘锦棠这么说，哥老会首领说出了自己叛逃的原因：“少统领，你这话就说错了。现在这世道干什么都不容易，我们都是家里有人的，当兵为了拿饷银。现在连着八个月都不发饷银了，谁又对得起我们了？我们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我们在这里确实能混一口饭吃，但是家里人怎么办？少统领要他们去喝西北风吗？朝廷拨了百万两银子，可是那些银子都哪儿去了？恐怕都入了私囊了把？统领们不顾及兄弟们的死活，我们自然要自己想办法。”

刘锦棠闻言心有戚戚然，但是叛逃之风不能开，他虽然稍有同情，却依旧说道：“各省的协饷迟迟不到，大帅也是一催再催。你们说饷银入了我们的私囊，这话太没有良心。大帅是什么样的人？他把自己的俸禄都拿出来贴补饷银，你们难道不知道？再说我叔父，去年我祖父去世，叔父回家崩丧，一两银子都没有，出丧的钱都没有！你说饷银落入了他的口袋，那那些银子去哪儿了？这些我不说，你们心里也都有数，闹饷不过是你们的借口罢了。你们要是不愿意上阵杀敌，就明白提出来，本将军大可放你们走！但你们要为匪，甚至是投敌，本将军绝对不答应。”

那哥老会的首领这个时候说道：“少统领，你们现在只有十几个人，能挡住兄弟们吗？”

刘锦棠心里虽然十分害怕，可是脸上依旧一片凶悍：“本将军已经派了两个炮营和两个骑兵营将这里团团围住，现在就是一只鸟也飞不出去。”

随后他让亲兵发信号。一支“二踢脚”随即窜到了天空。那是骑兵营才刚刚赶到，看到信号之后立马点起火把。顿时黑夜之中一片火光。他们又骑着马飞奔，让这些哥老会成员看不清楚究竟又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