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始

有些寒冷的夜晚，远处的大桥上偶尔传来几阵汽车鸣笛声，除此以外，环绕在身边的就只有微风拂过的轻语。墨轩沉默着靠在江边的栏杆上，点燃了一支香烟，烟雾升腾的同时，最近的路灯不知为何突然闪烁了一下。

手机响起，铃声是最普通的经典铃声，墨轩将手机拿到面前看了一眼，却不急着接，只是静静地看着手机上那个曾经熟悉，最近却开始变得陌生的名字。手机不会理解主人的心绪，铃声响了一段时间后便停下，手机屏幕则一直亮着，青蓝色的光映照出墨轩苍白瘦削的脸。

“轩。对不起。”脑海中响起那句话，声音清脆，面孔却模糊。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墨轩嘲讽般地一笑，转过身，面对广阔湖面上的粼粼波光。无意间甩了甩腿，踢倒了脚边的一个酒瓶，酒瓶倒地后自顾自滚了很远。

我对于你来说究竟算什么？这就是你所说的幸福？

在墨轩独自失意彷徨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他所在的区域已经渐渐地安静下来，这个白天热闹的江边公园，事实上已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如同神明恶意的玩笑，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起来。

女孩身手敏捷地躲过数枚飞镖，闪进了一扇打开的大门，随后的脚步身接踵而至，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中竟然听不出有喘息声。女孩回头看了一眼门上映出的影子，反身举起沉重的手枪，手枪的枪身镶嵌着暗红色的宝石，枪口则安装着漆黑的消音器。细微的枪声响起，第一个冲进大门的黑衣人应声倒毙，其余人连忙后退躲避，而女孩则利用这一小段的空白时间猛地跳起，灵活地翻过两米多高的围墙，落地后极速冲刺，很快拉开了距离。但是她跑出几步后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双脚急刹，站在原地，将手放在腰间的枪套上，双眼目不敢瞬地看着前方。

面前的黑暗中，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缓缓走出，他的双手背在身后，一副极其轻松的模样。和其他的黑衣人不同，他并没有戴面具，清亮的月光中显现出他一张俊秀好看的脸。

无言。女孩默默地将枪柄握紧。

面前的男子却扬起了嘴角，一双黑色的眼眸从中间渐渐开始变色，白色的月光下，猩红的双眼显得无比妖异与可怕，女孩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拔枪，枪声响起，无人街角传出重物倒地的声音，随后重归寂静。

虽然风算是比较小，可是站得太久，加上平时不喝酒，今天却不知不觉喝了两瓶，墨轩的头开始剧烈地痛起来。奇怪的是没有醉的感觉，墨轩用双手抹一抹脸，看了看表。已经凌晨3点了。墨轩有些吃惊，但也没有停顿，直接向公园门口走去。这个公园是最近一年新建的，因为附近的住宅区还没有建设完成，所以平时罕有人迹，在深夜就更不用说。可是在墨轩走到门口时，却听到了自己以外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公园？墨轩不由得有些好奇，回头想要去看看。

拐过熟悉的转角，墨轩看到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在灯光的死角里有些难以看清，墨轩几步走上前，发现似乎是一个穿着紧身运动服的女孩，走得好像有些吃力，她的一只手放在腰间，像是做着叉腰的动作。当墨轩刚想要说话时，女孩的脸刚好移动到微弱的路灯下，墨轩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修长的睫毛，清澈的眼，雪白的皮肤，漆黑的发。这张脸这么漂亮，又这么熟悉。出现的女孩看见墨轩，也怔住了。

“墨轩？”先说话的是女孩。“是你吗，墨轩？”

“……毓琉？”墨轩像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其实在女孩一开口的时候他就知道是她，可是却无法一下子接受，十年了，整整十年了。

“太好了。”女孩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你。”

“我也……”话未说完，墨轩慌忙上前扶起毓琉，毓琉倒在墨轩怀里，终于放松了身体：“帮我找个地方睡一会，具体的事情我醒过来再和你说。”顿了一下，毓琉又说：“不要管我身上的伤，也不要动我的东西，明白了吗，阿轩？”

“嗯。”墨轩虽然有些懵，但还是答应了毓琉。

“乖。”毓琉像是在摸宠物狗一般摸摸墨轩的头，随即沉沉睡去。

墨轩站在和美酒店双人套房的阳台上，费劲全力想要去理解现在发生的情况。

他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2017年3月13日清晨8点30分。就在5个小时前，他与自己的青梅竹马离毓琉相遇了，但是——相遇的时候毓琉直接倒在他的怀里，作出“找个地方让我睡一觉”这样的指示后便睡着了。更糟糕的是毓琉还穿着一件像是紧身运动服的黑色衣服，身上带着很浓的血腥味，腰间还放着一把手枪。

这是什么情况！？比起自己所遇见的奇葩情况，更让他吃惊的是自己的反应。当时墨轩什么都没有想，直接将自己的外套脱下，将毓琉严严实实地包住，找了这家郊区的小旅馆开了房间，让毓琉可以好好的睡一觉。整个过程中，他没有丝毫的犹豫，行动的时候果敢而迅速，唯一不足的可能就是开房时他抱着昏睡的毓琉，感受到了老板玩味的眼神。

一想到这里，墨轩有些头疼。

离毓琉，是自己的青梅竹马，是自己难以忘记的童年玩伴。对于小时候习惯于沉默的墨轩而言，毓琉更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只是在一起玩的记忆如今已经有些模糊，但是对于当时的分离却记得清清楚楚。听说毓琉一家要搬走的时候，墨轩还买了两个塑料吊坠，和毓琉像是生离死别一样大哭一场。

……想到这里，墨轩的头更疼了。

墨轩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毓琉。虽然他觉得毓琉身上可能有比较严重的伤，否则也不可能有那么重的血腥味，可是他检查过，毓琉的身上确实没有血迹，而且睡眠中的她呼吸平稳，脸色也很红润，确实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当然，即便有些伤，墨轩也不敢直接带她去医院，一个带着枪的女孩，会不会引起巨大的骚动还不清楚。

究竟是怎么回事？

深夜，血腥，女孩，枪支，沉睡。

墨轩少有地陷入了沉思。诚然现在的线索完全不够，但是还是可以推理出几条结论。

墨轩检查过，毓琉腰间的手枪是真的。而毓琉在沉睡前也说过“不要动我的东西”、“不要管我的伤”这样的话，说明她现在所做的事至少是见不得光的，不然她会第一时间寻求医院的帮助。

可以合法持有枪支的只有军队和警察。毓琉不可能是这两种人。

第二……墨轩再次转过头，想要看看毓琉的脸，却和毓琉的双眼正对上。毓琉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喜悦的光芒，忽闪忽闪地注视着墨轩。

“……醒了？”墨轩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打破沉默，“我去给你买点吃的。”说完就想要从阳台走向门口。

“等一下吧。”毓琉说话了，她直起身，黑色紧身衣中上身优美的线条显露无疑。墨轩尽量避开目光，脸上有些发烧。

“嘿嘿。”毓琉笑出声，声音软软的，“都已经十年不见了，你还是这么害羞。”

“这个我也没有办法，毕竟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对于异性……”

“你的‘这个’还在吗？”墨轩还想要扯几句，却被直接打断，沿着毓琉的手臂看过去，女孩的手指间赫然正是那个他在临别之时送给她的挂饰。廉价、粗糙，一眼就能看出来。

墨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将手伸进胸口，拿出了那个挂饰。同样的廉价粗糙，却和毓琉手中的那个是一对。世上绝对不会有第二对的挂饰。

毓琉吻上来的时候，墨轩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毓琉软糯的嘴唇离开的时候，墨轩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慌忙后退几步，踢翻了身后桌上的电热水壶，一阵金属的碰撞声：“你你你你你你干什么……”

毓琉却像是追杀猎物的狼，直接上前抱住墨轩，将头靠在墨轩的胸口：“只是显示我对你的占有权而已。”抬起头，“还是说，你觉得这还不够呢……”看着墨轩紧靠在墙上的紧张样子，毓琉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墨轩连忙趁着毓琉松手的机会往门口跑，，边跑边说：“我我我我我我我先出一趟门，你先待在房间里别出去，我马上回来。”关上门的时候，他还能听见毓琉好听的笑声，他快步走下楼，门口的服务员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他径直走向大门，玻璃门上映照出他深红的脸，像是一个熟透的火龙果。

毓琉站在房间里，突然像是失去了力气，疲劳地坐在了床上。她抬起手臂，对着手腕的位置说道：“阿相，位置发给你了，把衣服送过来。其他的手续都办好了吗？”

“都好了。”紧身衣在手腕的部分有一个凸起，清晰的声音从里面发出，“小姐，你确定……”

“这些都是决定好的事情，一旦开始了就不能停止了。”毓琉的口气干练而肃杀，“先这样吧。”

“是。”

毓琉站起来，动作有些迟钝。她走到阳台边，从面前的街上很容易地找出了墨轩的背影，她静静地注视着他，眼中却不再有刚才的温柔。

墨轩此时还没有意识到，或者说还不愿意去意识到，一片巨大的阴影已经笼罩在他的身边，那条被称为“命运”的白色巨蟒，正潜伏在他的身边，阴冷地吐着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