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妙计
这晚，铁教头照例跟三个孩子在树下闲聊纳凉。今年的北境出奇的炎热，仿佛天上一下多了三个太阳出来，将地面烘烤的炙热无比。
“古语言，天有异象，是要有大事发生啊。”铁教头闷闷的嘟囔着，抓起桌上的茶碗一饮而尽。
“冰城往年也这么热吗？”乔戒干脆脱了上衣，赤裸着臂膀扇着扇子。
“怎么可能这么热！你们之前没来过冰城吗？”铁教头一脸诧异。
为了不引起铁教头对三人身世的怀疑，乔木只是淡淡的跟了句，“我们村里离这里远着呢，平时都要种地打猎采药什么的，怎么会时常往冰城跑。”
铁教头却并没有追问是哪个村子，而是给自己倒了碗凉茶。与此同时，外门被人一把推开，俞枫满脸疲惫的走了进来，看到乔木三人后简单的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继而冲着铁教头招了招手，后者心领神会，迅速跟了过去。
“哥，这次看到俞枫大哥，怎么感觉他有气无力的啊。”乔戒忍不住问道。
“可能是旅途太过劳累吧。”乔木淡淡的说道，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来来，我们来杀一盘。”原本火热的聊天气氛随着铁教头的离去而变得有些沉闷，毛子不甘寂寞，拉罗着乔戒下棋。
“现在这么黑，怎么下棋？”乔戒嘟囔道。
“你和毛子哥去屋里下棋吧，我在外面乘会凉。”乔木吩咐道，想起两人下棋时喋喋不休的样子，乔木又赶紧加了一句，“别人都睡了，你俩下棋的声音小一些。”
“好好，我们去屋里下棋。”听闻哥哥准许下棋，乔戒自然高兴万分，拉着毛子就向屋里跑去。
“这次要先立好规矩，免得你又耍赖。”毛子边走边说。
“谁耍赖了，我棋风一向堂堂正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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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铁教头才从俞枫的房间内缓步走出，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铁大哥，你忙完了？”乔木在树下远远地打招呼。
“小木啊，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铁拿山强挤出一个笑容，信步朝树下走去。
“怎么了？有心事？”待铁教头走近后，乔木关切的问道。
“唉，还是生意上的事情。”铁教头似乎不愿意多谈。
“是不是近段时间镖局大单的业务少了许多，有经验的伙计也跑了不少。”乔木斜靠在竹椅上随口问道，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铁教头听了这话惊讶的大张着嘴巴，一副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
“这几日我们闲的都快发霉了，诺，这本书是我前天才开始看的，今天上午就已经看完了。”乔木指了指一旁砖头厚的书籍，无奈的说道，“刚入镖局时，一些脸熟的伙计们都不见了踪影，定是跳槽去了别的镖局，所以才大胆的作此推论。”
“原来如此。”铁教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生意确实是一天不如一天，伙计们也走的走，散的散，着实让人郁闷不已啊。”
铁教头只是重复着乔木的分析，却丝毫没有透漏半分多余的信息，可见虽日常生活中虽对乔木等人照顾有加，但是真正生意上的事情，还是完全不信任乔木。
乔木也不生气，毕竟才相识不过二十余日，他深知必须做出点成绩出来才能得到重视和信任，而眼下镖局困顿，正是一个百年难遇的良机。
“城东新开了一家镖局，主营业务跟我们几乎完全一样，但是价钱却只有我们的一半，更为甚者，还用三倍薪水从我们这里挖伙计，俞枫大哥正是为这事发愁吧。”乔木仰着头慢悠悠的问道，似乎对树上的夏蝉更感兴趣。
一旁的铁教头却再也不能假装淡定了，嘴巴长得大大的，仿佛下巴随时都可能掉下来一般，“你怎么又知道？”
“猜出来的呗，而且看你刚才出门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定是还没有想到对策吧？”乔木笑道，端起木桌上的凉茶悠闲的品了一口。
铁教头本来就是个直肠子，见乔木已经猜的差不多了，而自己确实正为此事发愁，索性直接一股脑全说出来了。
“你刚才的猜测基本上都正确，这个镖局名叫风驰镖局，掌柜的名叫钱贵，之前没有在冰城里听说过，应该是个外地人。他之所以敢做这么大的手笔，倒不是他自己的能耐有多大，而是背后的东家厉害。据传闻风驰镖局背后的大东家是司马家的大公子—司马秉恒，我跟他打过几次交道，此人老奸巨猾，不仅城府深不可测，而且手段五花八门，与对手过招时经常不按常理出牌，如今在司马家族的内部斗争中，他的胜算最大。”
“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铁大哥，你能否向俞枫大哥引荐一下我，我可是藏了一肚子的妙计呢。”乔木开玩笑般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呃。。。”铁教头有些犹豫，一番纠结后方才开口道，“他正烦着呢，如有冒犯之处。”
铁教头话还没说完，便被乔木打断，“瞧你这话说的，我拿了俞枫大哥的钱，理应为他分忧才对，不然老是这么白吃白喝的，我们兄弟三人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既然这样，那你就随我来吧。丑话我可说了啊。。。”
“知道了！知道了！不管俞枫大哥说什么，你还是我的好大哥！” 乔木推着铁拿山向俞枫的客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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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枫少爷，我有急事。”此刻铁教头正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后，定了定神，方才敲响了俞枫的房门。
“稍等片刻。”屋中传来一句不满的言语。
俞枫似乎是刚刚睡下，又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皱着眉头，一脸怒容的将房门打开，看到乔木也站在门外后，顷刻间便舒展了眉头，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挂在脸上，客气的问道，“乔木兄弟，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乔木先是恭敬的行了个礼，面露歉意道，“这么晚了还来叨扰俞枫大哥实在是抱歉。只是，小弟知道俞枫大哥正为何事烦恼，刚刚想起一良策，想献给俞枫大哥。”
“哦？请进。”俞枫的眉毛高高挂起，惊讶与怀疑之色溢于言表，但脚下却丝毫不迟疑，左挪两步，伸出右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乔木也毫不客气，推门而进，待三人在桌前坐定后直接开门见山道，“风驰镖局已于前些日子开业，走镖的费用只有市场价的一半，却用三倍薪资四处挖人。俞枫大哥一定是正为这件事情苦恼着对不对？”乔木笑问道。
“正是如此。”俞枫哀叹道。
“其实俞枫大哥完全不必如此惊慌，虽然目前的形式对我们而言处于劣势，但长久以往，他们风驰镖局的走镖成本必然居高不下。我粗略的算了下，一趟镖走下来不仅一个钠豆都赚不了，反而要赔进去不少。他们敢下如此大的砸钱手笔，定是想速战速决，短时间内将冰城内的其他镖局一举击垮。如此以来，没有了别的竞争者，他们想怎么加价都可以。”乔木分析道。
乔木的话刚说完，一旁的铁拿山便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怎么没想到呢。”
而欧阳俞枫则依旧皱着剑眉，搓着下巴，随即面露狐疑之色，“乔木兄弟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
“哈哈，俞枫大哥自可放心，我堂堂七尺男儿，绝不会干那种吃里扒外，偷鸡摸狗之事，刚才所说都是我平日里暗中观察总结所得。”
听完乔木的解释，俞枫的脸色明显舒缓很多，但嘴上却解释道，“我丝毫没有怀疑兄弟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乔木当然明白他绝不是好奇而已，却也没有不点破，而是饮了口茶，开口说道，“既然他们想速战速决，那我们就。。。”
只是这话还没说完，铁教头就插嘴道，“那我们就绝不能让他们速战速决，而是要咬牙坚持下去，跟他们消耗到底，对不对？”说完，自信的扭过头去，满脸期待的看着乔木。
“不对，而是要依着他们的意思，假装被击败，再想办法在他们身上大赚一票。”乔木语气淡淡，眼中却精光四起。
“怎么大赚一票？”俞枫更加好奇，眼前这个相识不过数日的少年连镖局的情况都还没有了解透彻，就敢狂妄的说要大赚一票。
“你想啊，莆茵冰城内的镖局为何如此之多？”乔木不答反问道。
“因为北境周边盛产名贵药材，药贩子运药，自然需要镖局护送。”俞枫不明就里，如实答道。
“对，冰城盛产药材，每年都有各种各样的药材运往各城各地，但是这些药材是哪里来的？又为什么要聚集在莆茵冰城呢？”乔木接着问道。
“我们不是正在讨论大赚一票的事情吗？怎么突然说这个？”铁教头不解的问道。
“我们收的就是这个事啊！”乔木强调到，语气透着一丝丝的兴奋，“由于冰城地处北境，冬长夏短，多山少土，自古以来，周围的山民要么打猎、要么采药，不管哪种都会将所得兽皮、兽骨或药材拿到集市上售卖，从而换些粮食和必需品。于是，冰城就聚集了一批数量庞大的二倒贩子，而这些商贩收购时串通一气找各种借口将收购价格压的极低，从而赚取暴利。虽然村民们也知晓此事，但若是不卖给他们的话，只能放在家里烂掉。我们可以借这个矛盾，找几个面生的伙计，略微提高收购价格，这样往日里受欺压的村民一定蜂拥而至，我们将所得药材悉数通过风驰镖局发往贤仁城，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提高收购价所造成的损失就能通过风驰镖局低廉的走镖费补回来了。”俞枫满脸红光，激动地将话权抢了过来。
“对，不仅能补回来，还能比商贩们赚的更多。”乔木笑眯眯的说道。
“那若是其他商贩都知道风驰镖局便宜，从他们家走镖怎么办？”铁教头担忧的问道。
“我们巴不得其他人都通过风驰镖局走镖呢，试想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走镖，需要的人手和伙计也会愈发的紧张，从而定会大幅度招募新手，相应的他们的亏损也越来越多，若想经营下去就需要烧更多的钱，等到他们终于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不用我们出手，他们只有歇业大吉一条路可走咯。”乔木喝了一口茶，笑着说道。
“哈哈，乔木兄弟的这条妙计果然是非同凡响令人醍醐灌顶，我思来想去都只是在镖局上打主意，而乔木兄弟却能跳过镖局而放眼全局，小小年纪就有这份阅历和眼界，当真是了不得。”俞枫似乎对乔木的计谋万分满意，当下便站起身来，准备对乔木行礼。
乔木见状，赶忙一把拉起俞枫的手臂，假装不满地说道，“俞枫大哥，你太客气了，自从你让我们喊你俞枫大哥之时，我就把你当作我的亲哥哥看待了，你这般客气，就将我们的关系搞的太生分了。”
“好一个亲哥哥，好好，以后你我二人就以兄弟相称了。”俞枫笑道。
“俞枫大哥，这个计谋也是小弟无意之中方才想起的，定会有诸多不足，今晚时辰已晚，你也早点休息，待我回房细细斟酌后，再与你商议具体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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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乔木，俞枫脸上灿烂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是无尽的狐疑与猜忌。
“你近几日抽空帮我查查，乔木一行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俞枫手中握着一杯清茶，眼神显得扑朔迷离。
“怎么，少爷，您不相信他？”铁教头低声问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俞枫冷哼道。
“可是我看他不像坏人。”铁教头说道。
“当初欧阳俞榛看着也不像坏人啊，结果呢。还是查一查吧，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可不想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俞枫冷笑一声，便缓步走进屋内。
“是，时候不早了，您早点休息。”铁教头并没有跟进里屋，而是在门外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声后，便轻轻的将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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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入内屋的俞枫毫无睡意，“欧阳俞榛”四个字如利刃般深深的刻在他的心头。昔日亲密无间的兄弟，如今不共戴天的仇人。当俞枫见到宛莲被烧的如黑炭一般的尸体之时，欧阳俞榛便被他认定为一生的宿敌。
精美的搪瓷茶具在俞枫手中轰然粉碎，无数碎片刺入俞枫的肌肤，但这个儒雅的男子却丝毫没有在意，满是血丝的双目中包含着无尽的愤恨。
“宛莲，你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死掉的！”俞枫的嗓音突然变得沙哑刺耳起来，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