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莫名其妙的白安

周末的时候，柯丹说有事没有去和杨子文约好的补习。在这之前她已经答应一个人陪他说说话，虽然他们好像没什么话可以说。

看着站在一座贴着漂亮女人照片的墓碑前的男生的后脑勺，一条很醒目的伤疤，柯丹走了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答应白安的要求，大概是她不想让白安以为她还是没有释怀那一晚的尴尬吧！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白安没有说什么话，就只是静静地站在母亲的墓前，他根本没打算说话，他现在只想安静，但又不想一个人，他也不清楚这些天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在天空的酒吧里弹了几天钢琴后，他都要怀疑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了，在酒吧的那几天，和各色的人打交道，沉浸在迷离的灯光里，感觉一生就已经在那里过完了。没有什么烦恼，只是偶尔担忧自己以后的生活，也会想起从前的很多事，想找个人倾诉却又没有合适的。和天空待在一起的那几天，白安知道，天空是把自己当兄弟了，可白安自己走不出来，谁劝也没用，白安始终不肯说那天醒来后为什么那么生气。

“白安，你这样是不会幸福的。”

白安记得自己来看母亲之前，天空明明是喝得烂醉如泥的，但眼神却又格外清明，只是一句醉话，白安不必放在心上，可那句话结结实实地砸在他的脑袋上。

其实他是相信天空的话的，天空走的路比他多，见的人也比他多，阅历比他广，表面上总是嬉皮笑脸的样子，眼睛里却藏着很多故事。

始终被回忆和仇恨笼罩的心，的确是很难获得真正的幸福。因为那些笼罩在心头的东西，遮挡了幸福的去路。

“柯丹，”白安突然喊，声音有些嘶哑，“你觉得我会幸福吗？”

柯丹愣了很久，回过神来慢慢品味白安这句话。没有谁不向往幸福这样东西的吧！白安问这话的意图很明显，柯丹知道，她得认真地回答，不能像平时看到的那些所谓的好朋友一样，总是欺骗，说得是善意的谎言，其实就是蒙蔽真相。

“我不知道，”柯丹很直白地说，听到这个回答白安的头微偏，却始终没有转过头。

“幸福不是别人怎样觉得，那是需要自己去追求的东西，”柯丹说，手插进口袋，“白安，没有谁不想获得幸福。”

就算是被幸福的蜜汁浸烦了的人，也不会舍得离开幸福的小窝。更何况是那些整天觉得自己不幸福还要到处问别人自己是否幸福的人。

白安转过身，眼神直视柯丹的眼睛，柯丹面无波澜地回视。

“你说得对，”白安苦笑，“走，带你去个地方。”

白安能去的地方除了自己家杨子文家夏夏家以及最近新添的天空的酒吧外，还有一个地方，谁都不知道。或许是一时冲动，这个只有白安知道的密地，向柯丹打开了门。

郊区外有一家并不热闹的宠物店，白安熟门熟路地带着柯丹来到了一个只有一屋子猫的房间，柯丹眼里的讶异变为心照不宣的波澜不惊。孤单的人总会想着有更好的陪伴。

屋子里的猫都很安静，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盯着柯丹这个不速之客，柯丹也不是那种见到猫都假装害怕的女生，她面无表情地把屋子里的猫都扫了一眼，然后走到窗台边，看窗外的寥落。秋天了，树叶也落了。

白安招呼柯丹坐，柯丹没有乖乖去坐，仍然站在窗边。

“白安，夏夏喜欢猫吧！”冷不丁的一句话，让白安停止了喂猫粮。

“对啊，”白安笑，“她小时候特别喜欢，可是长大了她养不了猫，其实也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送了一只猫给她，她本来还是可以养猫的。”

柯丹没有细细分析白安话里的含义，她第一次觉得白安讲话很隐晦，说什么事偏偏不说清楚，要让人去才或者去问，柯丹并不那么好奇，于是也就保持沉默。没想到白安也真的没有再说什么了。

“猫可是一种很高冷的动物呢！”白安放下猫粮，踱步到柯丹旁边，“和你一样。”

柯丹的眉头无意识挑了一下，白安的意思，是说她像猫，很高冷咯！

“你的眼睛很像猫，”白安盯着柯丹的眼睛，久久没有说话，柯丹也看着白安的眼睛，和刚刚墓园的对视不一样，刚刚两个人都各有所思，眼睛里都是不一样的东西，而现在，白安的眼睛像是会发光，连带着柯丹的眼睛也发光了。“很漂亮，但又很难专心地看人，除了子文。”

白安还记得杨子文在台上讲课时，柯丹认真的眼睛，其实只是无意识地一瞟，就看到了她的专注。“你知道为什么夏夏那么喜欢你吗？”

“白安，”柯丹移开眼，“你讲话可以直白些。”

“你能不能不要那样看子文，夏夏会伤心的。”

柯丹讶异地看着白安白皙的脸，如果她没记错，他是因为夏夏才生气的，后脑勺那道明明以前是没有的伤痕，也许也是因为夏夏的缘故吧！他就那么喜欢夏夏？也许，是爱。

“白安，我只当杨子文是朋友，”柯丹越来越觉得白安有些不正常，明明看起来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在柯丹心里的形象慢慢变了。她记得最开始见到白安是在乐器坊，在宋澜还对她恶言相向时，她看见坐在钢琴面前纯白的少年，那个美得像幅画的场景，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她以为，那是一个很纯净的少年，直到后来再遇见他，她还是那样以为。即便他们交集不多，她甚至还一度以为自己喜欢他，可她还是相信，白安和恶魔这个词不会有任何关系的。因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已经把她给洗脑了。

“柯丹，我知道，”白安眉头微皱，“但夏夏，时间真的不多了。”

柯丹开始觉得白安有些无理取闹，时间不多这个词，居然被白安用到了夏夏身上，看起来元气满满的少女，被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阴郁气质的少年提起。柯丹实在不愿意听白安接下来的话，“白安，不管怎样，爱一个人是他们的权利，我们作为旁人无法干涉，如果非要管的话，那他们可能不会幸福。”

走之前，柯丹留下了一句话，“像你一样，”

不知道什么是幸福却很想触摸，以为一切成全就是幸福结果两败俱伤时也不肯承认自己的错。柯丹觉得，自己好像从一个奇怪的世界走进了另一个奇怪的世界，如果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非要这么累的话，她宁愿回到从前。不过白安最后那个忧郁的眼神，切切实实地在她脑子里徘徊。

柯丹走了后，白安倒退一步，他明明是不想说这些话的，虽然都是真心话，他只是想带柯丹来看看他养的猫，想和柯丹说一说他们的从前，让她更了解他们三个。结果却因为触碰到柯丹的眼睛，思绪不自觉就被打乱。他的另一面，果然还是展现出来了。

越想心里就越不舒服，柯丹握紧拳头皱着眉靠在一棵大树下。

“柯丹，”过了一会儿，杨子文的声音响起，柯丹记得自己好像没有找他。杨子文呼呼地跑了过来。

“柯丹，你怎么在这里啊？不是有事吗？”

“完了，”语气不太好，但也能听出在有意压制，她不想莫名其妙对对自己好的人发脾气，即便她现在真的很生气，脑袋里还是白安那双忧郁的眼睛。

“你也不开心啊，”杨子文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丧气，“唉，今天的补习，只有班长一个人在，其他人假也没请。”

柯丹的心脏咯噔了一下，虽然说大家对数学补习课的兴致不大，但没必要这么没礼貌吧！

“本来我是想着把他们教好了，我们不但能换回座位，我们班也不用那么差，可是他们都有点，怎么说呢？难听点是不思进取，试过很多激励的办法，他们还是那样••••••”

“杨子文，”柯丹拉住杨子文的衣袖，“算了吧！”

“什么？”杨子文还没反应过来，其实他不是来诉苦的，他只是想吐槽一下而已。

“就算不是同桌，我们的关系也没有差过啊，我们还是一起上学放学，等我下午去学钢琴了，你有时候可以来陪我，你想打球的时候，我还是能坐在球场看，周末的时候我们还是能一起约着去外面玩。”

“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被那些人说我还帮不上忙的样子，其实我心里很难受的，但是我并不是个会说话的人，所以你为我做的所有事，我都记得。”

柯丹低着头，这些话本来就是她在心里对杨子文说了很多遍的，所以说起来很顺溜。说着说着很难受，鼻子酸酸的，明明不是那么煽情的话，却让她有很深厚的感情。

杨子文没有手足无措，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拍着柯丹的背，这个孤僻的人啊，终于舍得跟人说心里话了。一个人憋在心里多难受啊！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杨子文如是说，柯丹点点头。

但杨子文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啊，更何况这场战争还没有开始，他怎么能临阵退缩呢？他可不愿意做个胆小鬼，虽然说他听柯丹的话，但他也是个有原则的人。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劝阻他的决心。

看了一眼旁边低着头的女孩，杨子文轻轻地笑了，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笑的来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