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哈姆特的顾虑

哈同夫妇是犹太人，居住在上海较为偏远的德国公馆。他们的居所虽然较冷清，但是却极为雅致。外围一圈白色的围栏与中国农家院落的篱笆大不相同，看上去素洁显眼。而院子里花花草草拜访错落，十分的优雅。院子后面一栋三层的小洋楼更是圆柱形状，即便胡雪岩多次与洋人打交道，见过的西洋建筑不少，看到这个小楼的时候，还是眼前一亮。

紧邻着哈同夫妇住所的是一座教堂，教堂里此时正有袅袅的合唱声传过来。

胡雪岩定了定神，跟着郭庆春走进了院子里。早有花匠放下手中的水壶，走进屋子里面通报，哈姆特与哈同夫妇一起出来迎接胡雪岩。

哈同夫妇看到胡雪岩的时候极为热情，但是哈姆特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不自然。下午来到哈同夫妇家中，听说胡雪岩也要来的时候，哈姆特立马知道胡雪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本来想着直接离开，可是又觉得这样做太不给胡雪岩面子了。

大三元银行虽然生意很大，但是像胡雪岩这样的大客户总共也没有几个，更何况哈姆特与胡雪岩以前关系就不错，要是直接离开，哈姆特害怕胡雪岩对自己心生怨恨。再者自己极力躲着胡雪岩，这些天都没有去银行，可是胡雪岩刚来第二天便能够找到自己的所在，显然胡雪岩在上海的实力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想象的了，所以哈姆特想着，与其东躲西藏，不如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让胡雪岩知道自己的意思。

胡雪岩看到哈姆特之后，也没有那他躲着自己的事情开玩笑，而是笑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哈姆特先生，真是幸会。”

哈姆特伸出手来，说道：“胡先生消息灵通，我也躲不开啊。”

哈同夫妇听到哈姆特这么一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四个人一起走到屋子里之后，哈同夫妇热情地跟胡雪岩介绍自己家中珍藏的龙井茶，哈姆特嘻嘻一笑，说道：“二位可不要在胡先生面前摆弄这些东西了。这西湖的龙井茶绝大多数都是胡先生经手专卖到欧洲的。说不准你们这茶叶就是胡先生的东西。”

闻言哈同夫妇一愣，问道：“胡先生竟然也做茶叶生意？”

胡雪岩点了点头，伸手拿起桌子上的茶叶看了一下，说道：“只是一些小生意，不过你这西湖龙井确实是我大通茶庄卖出来的。二位要是喜欢，明日我就让人送一些茶叶过来。”

“哦，这可真是没想到。在我们国家，这种茶叶还需要托人走关系才能买到呢。不过我们与胡先生初次见面，不好意思收礼，我们按照你们原价购买就好了。”

郭庆春这个时候悄悄跟胡雪岩说道：“犹太人做生意就是这样，亲兄弟明算账，东家不必过于谦让。”

胡雪岩闻言点了点头：“这个没有问题，想要多少，你庆春说就是了。”

说话间哈同夫人已经开始泡茶，胡雪岩就着这洋楼的布置和隔壁的教堂随口问了一些话，哈同夫妇都很热情的跟胡雪岩解释。而哈同夫妇对胡雪岩的生意也很感兴趣，询问胡雪岩对于上海市场的一些看法。中间交谈身份愉快。

等茶水泡到第二开水的时候，胡雪岩话锋一转，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哈姆特，问道：“对了，哈姆特先生，我还想这跟您谈一笔生意，今天你在这里，正好跟您说一下。”

哈同夫妇闻言，都点头离开，一个说是上厕所，一个说是去拿一些甜点。他们早在胡雪岩进门的时候也就知道了胡雪岩的来意，此时倒也不怎么生气。

哈姆特看到哈同夫妇两个人离开，直挺挺靠到了椅子上，说道：“胡先生，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这一次你要跟我说的生意我也知道是什么，这件事情恐怕有些难办。”

胡雪岩托着下巴问道：“我还没有说，你怎么就知道了呢？”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胡先生应该是想要给大清西征军贷款。”

“不错，你我之前也曾有所交流，你不是说战争贷款最是赚钱吗？怎么现在有好生意上门，你却不愿意接手了呢？”

哈姆特说道：“胡先生，我实话跟你说。这战争贷款，从来都是政府财务部门亲自出面协商才能够放贷的，现在你们朝廷没有下明令，这中间是不是存着以后赖账的意思我都不清楚。所以我不能够答应你。”

胡雪岩眉头一皱：“哈姆特先生你这是信不过我吗？”

“NO，NO，不是信不过胡先生。要是您自己贷款，跟我贷五百万两，我完全可以自己担保向总行申请，一个星期就能把银子放给你。但是现在是您给朝廷贷款，朝廷却不给你手谕。这摆明了就是不愿意亲自出面承认贷款一事，这种情况跟给您贷款是大不一样的。”

胡雪岩笑道：“没想到哈姆特先生知道的事情倒是不少，这些消息恐怕都是邵友濂告诉你的吧？”

哈姆特一愣，自己笑了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既然您知道，我也跟您说句实话。胡先生，您是个聪明人，这件事情明显就是朝廷在坑你。要是西征打赢了还好说，要是打不赢，估计您就是冤大头。这贷款不光我不能给您贷，而且还要劝您，您也不要掺和这件事情。”

郭庆春一听立马看向胡雪岩，心里想到：“你瞧瞧，人家一个外国人都知道这件事情里面的猫腻，偏偏你要往火坑里跳。”

胡雪岩说道：“我是生意人，这件事情也是一笔生意。做生意自然就要有风险，风险越大，收益也就越高。我笃信西征军肯定会胜利，所以这笔买卖我愿意做。还望哈姆特先生给我一个面子。”

哈姆特先生诧异道：“西征肯定会赢？胡先生，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我跟你说句实话。我们大英国内的消息是，我们英国政府也在帮助新疆的阿古柏，秘密运送了不少火药大炮给阿古柏。而且俄国有在伊犁，他们的军队也很强大，这一次西征恐怕是凶多吉少，胡先生可不要被人给蒙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