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月如水的心思

西岚历七百九十年，八月十四日，鄞州•月神峰

辉煌的月神大殿，依旧如故。

这一日，在这座古老的大殿里，月神宫宫主月如水召集了月神宫东西南北四大殿主，及四大殿主下的三十六阁阁主及所有银月使，在这间大殿里举行了一次规模空前的宫内会面。

周月清坐在月如水的身侧座椅上，往下是四大殿主，再往下左侧为三十六阁阁主，右侧则为众银月使。

月如水端坐在大殿之上，一袭银月之袍在身，容颜依旧是那么妖美动人，仿佛岁月的刻刀在划过所有人脸庞的时候，偏偏忽略了她。只是那宛如天人般的美貌依旧，但本应如瀑般的黑发，却在此刻变成了三千银丝。

“月清，月凡说的可都是真的？”

月凡站在阶下，随着月如水扬了扬素手，这才重新返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回师尊，月凡银月使所言……句句属实！”周月清朝月如水拱手。

月如水淡淡地看着周月清，一袭飘长的白发随意地散落在肩头，开口说道：“那你当时为何不出手？你明明知道，只要你拦下了秦一凡，或者说是秦凡。待方正平解决掉了海棠之后，以你和方正平联手，即便暗组有援兵，也足以稳控大局了。”

“弟子……”

“若是你当时出手了，或许月知那丫头，就不会因为流血过多而亡了。”月如水的话锋渐冷：“换句话说，是你亲手杀了你的师姐妹，你知道吗？”

“弟子有罪！”周月清“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鼻尖几乎都快碰着地面。

“宫主，月清只是一时被秦凡那贼子给蒙蔽了视听，这都是当年属下的疏忽，属下愿意替月清受罚！”出言为周月清求情的是当年照顾秦凡的月婷，在周月清成为神女之前，她也一直是月婷的弟子。虽说如今师徒关系已断，但旧情却未曾断开，在月婷心中周月清依旧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周清月。

“你闭嘴！”月如水冷冷地瞥了月婷一眼，旋即回过头来看向周月清道：“月清，你抬起头来。”

闻言，周月清缓缓抬起脸来，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下。

“哟哟，怎么还哭了呢！”月如水脸色一变，上前一步，将周月清从地上拉了起来，旋即握着后者的小手，一步步朝自己的宝座走去。

“来，坐到为师旁边来！”月如水在宝座上坐下后，拍了拍自己的身侧，示意周月清也坐下来。

“弟子不敢！”周月清哪里敢坐，虽然她是神女，是未来的月神宫宫主，但现在月如水还在，她岂能乱了礼数？

“怕什么，这是为师让你坐的。”月如水拉着周月清的手，将其引到宝座上：“这位置本宫迟早都要传给你，与其日后不知所措，不如先来试试这里好不好坐。”

“师尊！”周月清一脸惶恐之色。

下面坐着的四大殿主也是黛眉紧蹙，月晴更是不解，但这是月如水亲口说的，她也不好阻止。

“月清呐，你看看下面。”月如水笑着说道。

闻言，周月清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向阶下扫去。

四大殿主、三十六阁主、众银月使，皆出现在了她的眼中。

“在这大殿之外，还有我月神宫上万弟子；在这月神峰之外，更有我月神宫产业延伸十万之众。”月如水回过头来对周月清道：“月清，你说，这位子师尊坐的容易吗？”

闻言，周月清又“呼”地一声跪在地上：“师尊辛劳，弟子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这一次，月如水没有再将周月清接起，而是扬了扬手：“坐回去吧！”

“是！”周月清自然知道前者不是让她坐回宝座，而是后退着，回到了自己神女的位置上。

“月清，你这样对我们月神宫没有好处的。”月江在下方蹙眉道：“众所周知，暗组乃是中州第一魔教，难道你真的要包庇他们吗？”

“月江殿主。”周月清进退两难，只好将当日之事说了出来：“可是我当日在楚家时，亲耳听到他们说楚家叛国！”

“叛国？”

“叛国？”

不但是四大殿主一愣，整个大殿就好似被烧到沸点的热水一般，一下就炸开了，众人交头接耳默默说着些什么。

“月清，你可知道‘叛国’这二字在中州意味着什么？”月如水看了周月清一眼，淡淡地说道。

叛国，在中州是绝对不可饶恕的重罪！

虽然帝国一直对各大宗派一忍再忍，但唯独叛国这条底线不能被触碰。数千年来，中州虽然如猛虎一般占据着这块肥沃的土地，但历朝历代的政权都面临着一个不可调停的共同的敌人，那便是四方夷族！

所以帝国一旦发现任何势力跟外族染上关系，那无论这个势力有多么庞大的势力，无论这场兵祸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帝国都绝不会手软！

所以月如水才对周月清的话产生了质疑，不但是她，所有在场的月神宫高层皆是如此。

“弟子当然知道这二字意味着什么。”周月清低下了头。

“月晴？”月如水看向阶下。

深知月如水的月晴哪能不知道她在问什么，当即朝前者抱拳道：“启禀宫主，属下的繁星阁并未打探出过此类消息。”

“嗯。”月如水轻轻颔首，看向周月清说道：“月清，为师相信你确实听到了暗组人这样说了，但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呢？”

“可是当时弟子已经是阶下囚，他们没有理由要骗弟子啊！而且……”

月如水摆了摆手，打断了周月清。

“你是我月神宫的神女，他们暗组纵然丧心病狂，但若是他们动了你，那便是与我月神宫宣战！是真正的不死不休。”月如水顿了顿，看了一眼神色有些恍惚的弟子，接着说道：“我月神宫与暗组同为中州的十大宗派，他们又岂敢杀你？所以这一切，不过是暗组的那些魔头，故意讲给你听的罢了。”

“故意么……”

“当然！”台下的月晴此时插嘴道：“神女，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一切就都清楚了。”

“月晴殿主请讲。”

月晴站起来道：“那些暗组的魔头，最后是不是将楚府的人都杀了？”

闻言，周月清的脑海里似乎被什么给重击了一下般，头晕目眩，片刻后方才低声道：“是。”

“这不就结了。”月晴道：“假设楚家确实叛国，而暗组也是因为不知何人是敌何人是友，所以才在楚家大肆屠戮。但据刚刚月凡银月使所讲，她第二天返回楚府时，可是看到了十余具不满十岁小孩的尸体！其中甚至还有婴儿。”

“难道说，这些连话都不会说的婴儿们，也叛国吗？”

“这……”周月清哑口无言，当晚海棠下达屠杀令时，她也在场，更是听到了那一声声无辜的哀鸣声。

这一切，她无法向月如水解释，更没法向天下人解释。

“楚家叛国，这个消息连我们月神宫都不知道，暗组怎么会知道呢？”月晴缓缓坐了下来，道：“要知道我们月神宫可是有着繁星阁专门负责情报这一块，而暗组的那几个组，又有哪一部分是负责情报呢？所以，这个消息定然是假的，不过是暗组魔头的一块遮羞布罢了！”

此刻，周月清的眼中闪着泪花，这些话天衣无缝，而且暗组也一直是魔头的象征，似乎楚家满门被杀的惨案正如她们所言，也不由地周月清不相信。

少女咬着嘴唇，抬起头来看着月如水，鼓起勇气问道：“那一凡哥哥呢？”

闻言，月如水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安慰道：“一凡是个好孩子，这是我们都知道的。”

“可是一凡哥哥毕竟和暗组的人搅在了一起，而且、而且还成了新的暗影使！”周月清此刻的心十分忐忑，她希望月如水可以给她一个解释，一个秦凡根本没有加入暗组的解释，甚至是骗她的也好。或者，月如水也可以直接宣布秦凡的背叛，这样她的心中才能鼓起一丝勇气，或者说借口，为了爱情远赴黄州与秦凡远走高飞。

然而月如水并没有降罪于秦凡的念头。

“你的一凡哥哥是被暗组蒙蔽了心智，所以才加入那魔教中去。难道你的心里就不想救他回来，让他重新回到月神宫？”月如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问道。

“一凡哥哥被蒙蔽了？”周月清愣了愣神，是啊，暗组乃是中州魔教之首，又岂会去做为国除害的事情？

再者，这一点一凡哥哥岂能不知晓？

一定是飘雪孤城用什么方法困住了她的一凡哥哥，一定是这样，才让自己的一凡哥哥回不到自己的身边来。

周月清心中越想，怨念越发深重，对飘雪孤城的恨意也渐渐加重。

“你跟一凡就像本宫的孩子一样，你们的婚事更是本宫亲允的，难道师尊说过，要作废掉你们的婚事吗？”月如水又循循善诱：“即便你将来成为宫主，但我月神宫的哪一条又规定了，月神宫的女子不能外嫁？”

月神宫的宫规确实没有规定这一条，但这一条确实一个潜规则，在历代月神宫宫主的掌宫期间，若有女子私奔外嫁，轻则驱逐出宫，重则会受到照月阁的追杀。虽没有此条戒令，但这条隐藏的“宫规”却被历代月神宫弟子所严格遵守着。

“师尊，您、您同意我跟一凡哥哥的婚事？”周月清惊讶道。

“同意，当然同意！”月如水哈哈笑道：“这是本宫亲自下的命令，若是不同意了，岂不是本宫伸起手自己打自己的脸？”

“师尊言重了！”周月清连忙低头。

闻言，台下四大殿主和众多阁主、银月使都面色难看，尤其是月凡。

“月清啊！”月如水见时机成熟，于是笑着问道：“那一凡有没有告诉你，暗组的总部在哪儿呢？”

闻言，周月清眉头微蹙，足足想了片刻后方才缓缓摇头：“这个一凡哥哥倒没有说，我也没问。”

“你跟他这么多年没见，这次见到了，难道他没有给你留日后的联络方式，不怕又是再过个七八年？”月如水惊问道。

“这个……”闻言，周月清的脸颊顿时红了起来。

台下的月晴看到这一幕，右拳捏的更紧了。

“来，悄悄告诉为师。”月如水招了招手。

闻言，周月清缓缓起身，来到了月如水的身侧喃喃低语。

“哦？”月如水听后，脸色顿时精彩了起来，嘴角有着难以掩饰的上扬弧度：“原来是在黄州陌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