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哀艳的音容
“小妹妹，这里很危险，你不戴安全帽怎么就进来了？”
一道爽朗的声音掐断了我脑海里所有的影像，我慢慢的抬起头来。
是个中年男人，看他皮肤不像那些工人晒得那么黝黑，像是这里的工头。
“对不起，我忘了！”我只能这么说。
“你是过来找人的吗？如果是你可以去休息室拿个安全帽戴，或者你打个电话，让你朋友出来？”
工头好像脾气还不错，没怎么责骂我，还为我着想。
“不用了，我马上就走！”
我扶了一下后面被晒得跟烙铁似的水泥墙壁，然后慢慢撑起身子。
好像是工头的男人见我脸色不太好，还想再问什么，我摇了下头，然后加快了脚步。
外面还好有休息椅，我感觉自己头上的晕眩还没完全消除，便找了休息椅坐下。
看着周围坐的都是些爷爷奶奶，我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拿出手机，找到允上的电话，正准备拨出去的时候他打过来了。
“一一，你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不是十点吗？”
那边很安静，只有他男性的呼吸传入听筒。
第一次我们确立恋爱关系的时候，他便和我商量了这个称呼，从前他都是叫我申小姐，本来他是想叫音音的，可之后他说这样比较拗口，一一比较好，比较顺口。
“允上，你在我家？”
“是啊，我过来接你，想带你出去个地方，我今天发现个刚开不久的法国餐厅，你一定喜欢的！你现在走到哪里了？”
“哦，我没多远，就在这楼下坐了会，你下来吧！”
我突然感觉自己很想他，因为在他宽厚的怀抱里，我可以忘记一切不开心的事。
大概是没找到我的位置，很快，允上的电话又过来了。
“你在哪，一一？”
“我在那间废弃的厂房门口，就是斜对面，你应该可以看到的！”
“你去那做什么？”
允上的语气有点冲。
耀眼的阳光下， 明明就热到像在蒸桑拿，可听到允上那样责怪的话，我却感觉像遭遇晴天里的一道霹雳，就像是被雷洗礼过了一样，不知名的冰寒沿着血管里的血液一直蔓延扩撒，我清晰感受到那从耳蜗处传来的寒意充塞我的全身，直到每一根毛发的末端，轻轻碰触，却连手指尖都是冰凉。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冷！
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我下意识的回头朝厂房大门看过去，因为我的脊背就在这一刻仿佛冻僵了般，好像背后正有人在拿枪对着我的感觉。
我都几乎感觉到自己瞳孔正在收缩……
一张带着些许忧郁的绝美而又男性的面孔出现在我眼前，我是我来不及去欣赏他的容颜，因为我注意到他眼角两端似乎正在淌血，唇角也是一样，原本削薄的唇线上挂着一抹诡异的腥红，那深邃迷离的眼眸里，写着人类眼里绝不可能出现的的冷寂。
空气中浮动的热空气在我大口的呼吸入肺的时候陡然变得极冷，然后便在我的胸腔里拼命挤压、蹂躏着我的五脏六腑，像是惨绝人寰的酷刑，这种生死两难的痛令我瞬间喘不上气，连死亡的力气都仿佛在被渐渐抽空。而我只能惶然的盯着那张俊美的脸孔，因为那张脸带着吸附力，逃走的欲望只在我心里冒了个芽眼，还不到待我来得及行动之前，我全身的力量和反抗意识就瞬间被那忧郁的眼神砍断。
我不会动了，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我只知道那张脸是属于魔鬼的脸，因为我被可怕的脸迷住了……
不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沉迷，而是他眼里显现的极度怨气仿佛无形的金钟罩，我的心被他绑住，随着他传达给我的意念跳动。
“紫渊……”我喃喃的唤出两个字来。
我不知道紫渊是什么，只是在看到那诡异的脸孔之后，我心里就下意识的出现了这两个字，而我的字典里也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不由自主的，我的唇角随着那诡异的脸孔渐渐也开始微微撩起。
“一一……”
一只有力的手突然噙满了力量搭在我肩上！仿佛要把我抓进地狱。
“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哭叫着、推搡着……想要脱离那不由得自己控制的极度恐惧。
“音，你不爱我了吗？”
明明声音好听到让人沉沦，可我却无法忍受他哀艳的音容。
每一个细胞都开始疼痛，我连哭泣的勇气都失去了。
我抓着自己的头皮，想要把脑子里所有的乱念剔除，可是我的头发却像痛苦的根源，我越抓越痛。
【我在阿鼻地狱等你……】
我的脑子里出现这么一句话，就在我同样要坠落到地狱的临界点，我听到了我贪恋的地球传来使者温暖的声音。
“一一？”
“一一，你冷静一点，我是允上……一……”华丽而低沉的嗓音再一次冲进我的耳膜！
我感觉到男人的气息，一只有力的手掌传到我身上的热度，渐渐的，我平静了下来，然后他牵着我的手上了车。
车子沿路开着，允上身体里散出的温暖气息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蔓延到车里的每一个角落，我终于回到人间了。
“允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外面这么热，不是十点钟才有演出吗？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容允上的眉头一直深深蹙起来，直到我问出问题之后，他终于爆发了。
他从没如此愤怒过，不要说是针对我我，平时不管跟谁说话，他都是一副平淡如水的样子，没有人可以看到他的情绪，也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他才会让人感觉到阳光。
说实在的，我只知道他好像是做生意的，我到现在还不确定他的具体工作是什么，不过从他谈吐举止里面可以看出，他一定出生在不平凡的家庭环境里，从小的耳濡目染使得他在待人接物上面都有着自己的特立模式，不管如何让人感觉莫测，最起码，他表面工作都做得很到位。
可是他今天对我凶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情绪失控，只是被他这么责怪，我觉得很难过，甚至心里产生了逃走的念头。
允上好像看到我心里的委屈，面上现出不忍。
“一一，我不是怪你……对不起，我心情有点不好，你原谅我……好吗？”
容允上把车靠边停下，然后整个宽阔的身子都向我侧过来。
我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他刚刚是……在向我道歉？
只是因为我心里的难过，他就向我道歉，而且还是在对我一个善意关心的前提下？
我有点慌然失措，这样的容允上对我来说是陌生的，我从未见过他这么软语对任何人说过话。
而他并没有错，只是我自己被刚才亲眼看到的场景惊吓到了。
那样好看的一张脸，却布满了骇人的鲜红，甚至，就在容允上出现在我身后之前，我都可以闻到那张脸传过来的浓浓的血腥味。
我很害怕，直到现在还是一样，虽然在容允上这里让我感觉有安全感，可是，脑海里的画面挥之不去，我越是想要忘记，那张诡异的脸就更加清晰的刻在我脑海里。
“一一……”见我没有回答，容允上又唤了我一声。
“允上，你从没这么重的语气跟我说过话，能告诉我原因吗？”
我知道，他会用这么失控的语气跟我说话绝非偶然，而且他是个很懂得压制自己情绪的人，我要知道为什么，必须知道。
他不只是对我凶，我还看到了他眼里的担心……
还有着若有若无的慌张！
他是在害怕，对，是害怕！
“那里在拆建，你过去很危险的，一一，以后没事不要到那里去了，好吗？”容允上的情绪很快就恢复正常，回答得也似乎合情合理。
可是我知道，他在撒谎。
因为我看到他在跟我说拆建两个字的时候，故意把脸往那边废弃的工厂看过去。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尽管他再会掩饰，可是在我面前，他的这项技能好像并不那么好用。
我相信他会这么骗我是出于对我的爱，可他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不安。
